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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同“朴”）是形声字，从木，菐声。本义为“未加工的木材”，即原木。《说文》中有“朴，木素也”之说。 樸的原意向人传达出三层意蕴： 第一、在形体上，其未经雕割，浑然一体，呈现出本初原色。 第二、在效用上，它是各种器材家具的源头，是众物之始。 第三、在品质上，原木表现出敦厚浑拙等特点。 樸在老子思想中有着重要位置，它是“道”的另一种表述。“道常无名，樸。虽小，天下莫能臣也。”（《老子》三十二章）。这句话的意思是：道，总是无名而不为人所知；我勉强起个名字，叫樸。其虽小，但是天下万物没有能让她臣服的。 正是因为老子赋予“樸”如此特殊的内涵，回归“樸”的原点，达到“樸”的境界，便是从侯王到圣人，都需要关注和解决的问题。因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老子》三十二章），即：侯王如果能够守住樸，万物将会自动宾服于他；“圣人用之则为官长”（《老子》二十八章），即：圣人用樸，就可以管理和领导万物。 这让我想到“内圣外王”的理想人格，这是中国古代政治思想中的最高境界。孔子讲：“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这就要求政治家首先出自道德家，统治者只有先致力于圣人之道，成为“仁人”，才可能称为天下爱戴的“圣主”。这是儒家思想对侯王、圣人的标准要求。回到老子，他的认识就有了许多显著不同。他以“樸”为象征，提出了著名的“知守”论： 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樸。 “复归”二字提醒人们，无论是圣人用“樸”，还是侯王守“樸”，并非在寻找一个新的价值体系，只是再次返回、归还到了其原本就有的生命状态。这与人法地、天、道，道法自然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如何实现复归？ 老子提出应当“为天下谷”。 关于这句话，不少人只关注到“谷”，着重从挖掘河谷、山谷的品质来思考人的行为。这样的解读不无道理，但从老子立言的语境看，似乎仍有失真。关于这句话，不仅应当关注“谷”，更应当关注“天下”这两个修饰文字。也就是说，此处的“谷”，绝非一般意义上人们所见的“谷”，而是站在“天下”这个大视角中看到的“谷”。一旦从“天下”这个大视角来考察，配得上“天下谷”这个称谓的，我想大概只有“大海”了。当然，即便从现实意义看，世间最大的峡谷，也确实只存在于大海中。 “天下谷”又有哪些品质值得人们效仿呢？ 第一、谦卑敦厚，低调不高傲。《易》言：“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谷”为大地的最低处，既有着大地敦实厚重之美，又因处下低沉，具备谦逊和顺的品质。 第二、广纳包容，平等不分别。巨谿深谷，泉溪不分大小，悉皆流入；草木不分高地，悉皆生长；鸟兽不分强弱，悉皆生养。 第三、淡泊笃定，守一不执着。泉溪流入“谷”，却不终于“谷”，假以时日仍将流出“谷”，走向他方。大若海洋，既有万川流入、众水归宗，亦有水汽升腾、气化行远。于“谷”而言，永远是去留无意，宠辱不惊，不喜于万物宾服，不忧于众缘散却。 第四、清静虚怀，沉隐不妄作。渊谷深幽，静谧清逸，永远的虚静空怀，永远的隐忍安稳；谷涧难测，空水氤氲，难识庐山真面目，只缘渊谷从不妄求于天下显耀，只求本真于生命内守。 如何成长为“天下谷”，老子给出的答案是“知其白，守其辱”。在这里，“白”和“辱”是一对对立统一的矛盾体，“白”指可见、明显的部分，“辱”指隐晦、灰暗的部分，知晓认识到鲜明可见的一面，但却始终固守晦暗隐蔽的一面。 联系到上文“知其雄，守其慈”的提法，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一类句式，比如： 知其阳，守其阴； 知其强、守其弱； 知其大，守其小； 知其高，守其低 等等。 概括起来，老子意在提醒人们，无论是在修行成长的道路上，还是齐家治国的征程中，要想“复归于樸”，成为“天下谷”，第一要有“知”的功夫，第二要有“守”的修为。 所谓“知”，是一种全面的知，即不仅要知晓认识事物雄强、明显、优势、可见的一面，更要知晓认识事物慈弱、隐晦、劣势、不可见的一面。 所谓“守”，不是守在雄强、明显、优势、可见的部分，而是重点守在慈弱、隐晦、劣势、不可见的部分。 “知”与“守”，既依次递进，又相辅相成。“知”是“守”的前提和基础，“守”是“知”的根本和落脚。 以做人为例，才高八斗、位高权重者，固然令人羡慕，但真正能让人钦敬诚服、敬仰爱戴者，则非虚怀若谷、平易敬人者莫属。 以治家为例，教养子孙自强不息、发愤读书固然重要，但倡导谦虚谨慎、淡泊自律的家风，对子孙后世的长久发展更显珍贵。 以治国为例，一国拥有强大的军事、政治、经济实力固然重要，但若想赢得整个世界的尊重，则必须平等谦和于大小国家，遵守国家法则，承担国际义务。当下美国横行世界，退出巴黎协定，大开贸易狼烟，肆意挑战国际秩序，其种种行径早已背道而驰，尽管当下仍是一极独大，但若渐行渐远，日薄西山、失道寡助亦将难以改变。 老子说：“樸散则为器”。把握“樸”的奥妙，复归“樸”的品质，为人处事，治家理国，方能以不变应万变，以无为胜有为，不失其本，不逾其矩，行举有方，自在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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