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东岭乡认亲娘
当日下午，左民到达了东岭乡。海风从东面吹来，带过来一股潮气。放眼放去，看不见地平线，因为它被四周的丘陵和隆起的山包挡住了。一种绿叶农作物覆盖了远近坑坑洼洼的地。左民不认识这种庄稼，它不是麦子，不是高粱，更不是水稻。 忽然，左民听到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朝那声响走过去，走到一个土坡前面，他看到了一坡的石头！一坡男人，光着膀子，就在那里锤起锤落，打着石头。 正看得出神，一个姑娘从自己身边走过。她挎着篮子，提着一壶水，朝着土坡走去。左民注意到了她的头饰：黑底，粉花，绿色和黄色的发簪。在阳光底下，她的头饰显得格外艳丽。 姑娘的身姿和头饰像磁一般吸住了左民。他不由自主地提了提马缰，跟着姑娘的脚印走过去。 打石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真切，像雷一般轰进左民的耳朵，敲击左民的心坎。慢慢地，那不停不歇的叮叮当当声变成了一曲音乐，在这山坡、四野和左民的周围响彻。 随着姑娘的到达，那声响小了一点。只见那姑娘弯下腰，放下篮子，取出碗来，把水倒在了碗里；又拿出一块饼来，递给了一个男人。 随着左民的到达，打石声又小了一点。左民看着那位正在吃着姑娘送过来的东西的男人，他看上去五十多岁；应该是整日在日晒和海风底下的关系，他的脸颊和身躯都呈褐色。 左民低头弯腰，双手作揖：“在下左民，从洛阳来，请问这里是不是东岭乡？” 那位打石大叔顺口应道：“是。” “我想跟大叔询问一个人。” 大叔听来者说要打听一个人，便注意了起来。他上下端详着左民，憨厚的脸上一双眼神变得警觉，“你说你是从洛阳来的？姓左？” “是的，大叔。” “你要找谁？” “我找一位叫苏七月的女子。她今年应该是五十多岁。” 那大叔一听，神态变得迟疑而怪异。左民一看，又问了一句：“不知大叔是否认识这位女子？” 大叔没回话，而是慢慢地把眼光转向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左民的姑娘，“小凤，你带这位客人到家里一趟。” 左民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也把目光转向那位姑娘，才发现那姑娘也是一脸惊愕狐疑。难道，难道……？不会的，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找到娘的！ 左民脑里一片乱絮，耳边听到姑娘清脆的声音：“这位客人，跟我来吧！” “哎！”左民应声，连忙调转马头，跟在这位叫小凤的姑娘身后。 没过多久，那位大叔也偷偷跟了上来。 左民跟着小凤姑娘，进了一间石砌的平房。“娘，娘！”小凤一进门就喊起来。 “娘在这儿呢，什么事这么大声的。”从房子后头传过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叽叽呀呀织布的声音。小凤穿过房屋，走到房中天井处。“娘，今天有人找你。” “谁找我？”织布机边的女人站了起来，朝小凤看过来。 小凤一转身，把视线让给了左民。本来藏在小凤身后的左民，此时无处可藏。他慢慢地、直直地朝光处走去。他站在了后门门口，打量着这时也看着自己的女人。虽然岁月在她脸上雕刻了许多伤痕印记，但是此时的左民还是从心底同意父亲的话：“你母亲，她很漂亮。” “你是……”对方先说话了，狐疑的眼光在左民脸上、身上上下巡视。 “我叫左民，我是从洛阳左家庄园来的。” 女人看着他，眼光焦虑起来，呼吸也急切了起来。“左民……左庄园……洛阳……” 左民继续说，声音开始有些发颤，“我来找……苏七月。” 女人手上的碎纱落地。她走到了左民跟前，“我是苏七月，你是……你是小蛋蛋？” “你小时候圆滚滚的，你娘管你叫小蛋蛋。”左江这么跟左民说过。这时，左民再也忍不住了，“我是小蛋蛋，娘，我来找娘来了！娘……”他话音未落，已经被苏七月猛一下揽在了怀里。“小蛋蛋，真是你呀，小蛋蛋！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洛阳好远呀，告诉娘，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左民不声响，不动换，任凭比自己矮了半截头的母亲摆弄。苏七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着，摸着左民，不说话，只抽泣。 小凤在一旁独自抹泪。她从小就听母亲说过，自己有一个哥哥在老远的北方。怎么也没有料到，今天，一头大黄马，驮来了她的亲哥哥！ “小凤，去泡茶。”爹说话了。小凤爹叫苏启方；母亲本性姜，后来跟苏启方一起姓苏。 “进屋说话吧。”苏启方对天井口的七月母子说。 进了屋，席地而坐，两人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苏七月问起左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左民便把自己如何跟着大队南下江淮，北伐黄淮，最后退守淮左，卸甲回家；父亲去世了以后他便决定来惠安探母的经历和母亲简单讲述了一遍。 “哦，你父亲走了一年多了……”苏七月自言自语，紧接着又开始上下看着左民，说：“小蛋蛋，你还去打仗，肯定受了好多苦！你小时候胖乎乎的，怎么现在这么瘦！” 左民安慰母亲：“娘，我挺好的。跟孩儿讲讲您这些年都怎么过来的吧。” “我怎么过来的……”苏七月看了看别处。想起那过去的事情，心绪像江水浪潮一样涌动了起来。 作者： 曾明路，笔名虔谦，福建人，北京大学中文系本科及研究生毕业，海外华文女作家。作品发表于海内外报刊杂志。短篇小说曾获郁达夫小说奖提名，搬上银幕;两度获北美华人图书馆协会最佳图书奖，两度获长篇小说华文著述奖，数度获汉新文学奖。2018年“和平崛起·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全国文学创作大赛”小说银奖，2019年首届“大湾区”杯长篇小说历史大奖，2019年大运河全国主题征文小说三等奖，2022年首届华人影视文学优秀创意奖 。散文诗作多次获得海内外奖项，编入教材，收入多种选集。出版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散文集及诗集等。 虔谦作品展示区(点击以下阅读)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1）洛阳左家（ 2）三月心苍茫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3）小蝶抗婚（4）盟誓女娲陶像前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5）南迁之计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6）逃生代价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7）左民救蝶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8）左门虎子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9）跪别左梁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10）细雨飘咫尺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11）多福栈外杀声起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12）到达平顶山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13）陷前蹄，雨桥碎语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14）无眠荒野岭，北斗指故园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15） 同为逃难人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16）帝都离散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17）魂留淮水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18）凤林山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19）缘结千里孙掌子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一部 ：出洛阳（20）大息桥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21）四十贯铜钱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22）第一顿晚饭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23）淮河护盐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24） 如履薄冰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25）大哥左玄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26）左纳大婚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27）从京口到宣城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28）随祖逖北伐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29）巧智取豫皖，勇力破汴粮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30）最后的壁垒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31）魂兮南渡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32）神秘的来者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33）汝南太守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34）大别山在行动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35）飞书报安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36）飞镖劫轿，横刀夺人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37）汝河情意深似水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38）北裙依淮水，南襟望长江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39）左氏家训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二部 ：淮左中原（40）左江唤母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三部 ：二度南迁（41）堂室闹分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三部 ：二度南迁（42）阿宽哭主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三部 ：二度南迁（43）寡妇婉心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三部 ：二度南迁（44）左民的决定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三部 ：二度南迁（45）千里还信物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三部 ：二度南迁（46）聚散总关情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三部 ：二度南迁（47）拥有一刻，死亦无悔 曾明路长篇小说连载《又见洛阳》第三部 ：二度南迁（48）父爱花鹿情，会稽连武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