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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么多的来日方长
车站，送别。 送人的说：“别走了，再玩几天，你呀，不知道忙什么。” 被送的笑曰：“这次真的没时间了，来日方长，下次过来我一定多呆几天。” 聚会结束，握手道别。 “今儿意犹未尽，这么着吧，明天晚上我请客，咱们继续怎样？” “谢谢了，明晚真没空。来日方长，咱们以后聚的日子多着呢！” 假期，年轻人回到家就忙着呼朋唤友，夜夜笙歌。父母颇有怨言：“你看看你回来几天了，都没在家吃过一顿饭。” 年轻人很不耐烦：“别叨叨，难得回来度个假，平时都没机会陪他们玩。你们吃就好了，不用管我，我们一家人，来日方长，在一起的日子多呢！” 上述的几个场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我们总是以为未来的日子很多很多，多到足以让我们一次次忽视当下。但是，真的来日方长吗？
＆1 她本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还是村庄里唯一一个用花轿抬回来的新娘——那几年结婚流行复古，她赶上了。 一晃三十多年，新娘当了奶奶，漂亮的容颜不再，她的口碑一直没变——善良、淳朴、好脾气，乡邻都喜欢她——包括我。 我不喜欢跟乡邻说家长里短，但是喜欢跟他们两口子聊天。从天气说到未来，从建康说到世界局势。尤其是夏天，只要他们在家，我们经常在馥园门前“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今年“蛙声一片”时，发现好久不见她了。一打听，才知道她患了癌症，晚期，已经扩散了……手术时间早就错过，现在只能化疗！ 她才五十几岁，正是应该享受人生的年纪。前半生忙着自己的成长，忙着孩子的成才，忙着帮孩子带孩子，忙着孝敬父母，眼看奔着花甲而去，可以随心所欲过自己的生活了，病魔又是如此的无情……一阵伤感瞬间浸没全身，我忽然明白，人生苦短才是现实，来日方长纯属理想，人生六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谁都躲不过，哪有那么多的来日方长！
＆2 犹记青春年少时，毕业离别，毫无凄怆之色，一个个笑眯眯的说“来日方长”。 就算在留言簿上写毕业留言，也都是嘻嘻哈哈一片，因为我们都知道，人生才刚刚开始，来日方长。 我们女生还定下了十年之约，说看看十年后我们都会陪在一个什么样的男子身边。 转眼十年，大家忙着生存、忙着生孩子、忙着工作挣钱、忙着伺候一家老小，竟无一人记得约定。 第一次聚会，已经距离毕业十五年之多。男生大都发福，女生变化不大，岁月的风雨还是清一色在每个人脸上留下了沧桑。再盘点同学近况，得知蓉已经去了天堂……那一刻，泪湿眼底，脑海里浮现的是她的笑脸，耳畔回荡的是她的声音，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的来日方长，从此，再也不会有一个男孩子气的女孩子跟我挤在一条凳子上窃窃私语了！
＆3 第一次婚姻，她远嫁外省。结果没过几年，她带着女儿回了家。 第二次婚姻不期而至时，他对她说：“来日方长，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那天，男人跟朋友打牌，身边没钱了，她要回去拿。男人心疼身怀六甲的她，坚持自己回去一趟。因为家就在马路斜对面，老爷们脚程快，一会就可以跑个来回。 过了一会，男人还没回来，她有些忐忑！ 又过了一会，有人说马路上出车祸了！ 她狂奔过去，看到惨烈的车祸现场，男人几乎身首异处……她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任凭遗腹子在肚子里闹腾…… 一晃十八年，遗腹子长成了大小伙，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照顾着公婆，个中辛苦无人感同身受。没有了爱人的来日方长，苦了无处诉，累了无人帮，痛了独自忍，她越来越像个老爷们了。只有夜深人静时，她才会对着夜空叹息：“说好的来日方长呢？”
＆4 18岁，她就欣赏他的沉稳与朴实。 19岁，他开始给她写信，让她知道他其实也是喜欢她的。 她天性乐观，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他少年老成，早给自己制定了人生规划，不畏风雨砥砺前行。 她在信里告诉他，有不少人追她，但是她都没放在眼里，一门心思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实现自身的价值。 他赞同她的人生态度，跟她倾诉自己的成长苦恼，就是不跟她表白。 她开解他、鼓励他、肯定他，默默等他对她说出那句话。 他想，来日方长，等我奋斗出一些名堂了，我再表白也不迟。 她也想，来日方长，我看你憋到什么时候。 就这么互相憋着劲，两个互相懂得的人淹没在了滚滚红尘，人为制造了失联……等到重逢，满心的风起云涌，表现却一如以往的云淡风轻。 他以为她很幸福，她也以为他很幸福。自以为对方幸福的他们还是深深懂得彼此，还是有着说不完的话，但是他们明白，他们已经不会再有当年期待的来日方长。 一天，她拿到了医院的检查报告，电话告诉他她得了重疾。但是她不怕，因为医生说这种病的存活期相对较长，她只要能熬到孩子成家立业，就再也不需要什么来日方长了。 他叱责她胡说，让她积极治疗，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感伤，因为他明白，他的来日方长里，不久就会少一个跟他心心相印又惺惺相惜的人！
写完了别人的故事，再看看自己，亦是感慨良多。我一直想有一套全玻璃阳台的房子，好让祖父晒暖暖的冬阳；我一直想建一个花园，种满父亲喜欢的花。为了梦想，我努力着，失败着，再努力，心想来日方长……等我在扬州安家，有了全玻璃的阳台，祖父已经离开我8年；等馥园建好，花开四季，父亲也已离开我6年……人生，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来日方长！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就如东坡所言，世事一场大梦，倏忽就老了，哪有那么多的来日方长。既知“人生长恨水长东”，何不活在当下，重视建康，陪伴父母，善待朋友，携手爱人，如此，纵来日不长，也是幸福的。 杨甦于馥园 202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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