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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在后海，有看得见风景的露台，如果不是天冷，闲耽一下午，虽奢侈但优雅。毕竟可欣赏柳树落荫、湖面结冰、行人络绎，有种云端看红尘的清醒与洁净。最要紧是那只叫点点的白猫——点点滴滴在心头的点点，温驯精灵。一切的缘起是，我踱步至露台抽烟，门推开，她已经箭步跃出，像放虎归山，四处撒欢。然而外面毕竟是冷的，一根烟毕，我站在门里等，轻轻唤她，快回来，冷。此番举动不是不傻气的，然而她竟然似听懂，不偏不倚跑进屋里。这一来一回，这一呼一应，便产生了羁绊，所谓尘缘，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又或者因为我今天着一身白，且戴毛茸茸白帽的缘故，让她误当作同类，于是分外愿意亲近。去露台抽烟，去鹤望兰边拍照，或坐定办公，总见她悄咪尾随而至，这是她的烂漫。却也不靠近，只维持五步远距离，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这是她的矜持。我也不拆穿，静静享受这种不打扰却陪伴，清清淡淡的温柔。如果调皮凑近，会得发现她的眼眸纯净空灵，宛若透明梦境，令人沉沦。不急不躁，不卑不亢，不喧哗，不闹腾，不沉迷，不远离，默默陪伴，静静相爱，如此就好。想念的时候，脉脉温存，淡漠的时候，互不相扰，彼此相安，于愿足矣。从前听古巨基《爱与诚》那句——别再做情人，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做只宠物至少可爱迷人，听到的是赌气，是轻狂的狠话，如今再听，听到的是贴心，是迷途知返。但这句话还未说到尽，养只宠物亦有烦忧——喂粮、处理便便、送医就诊，还有，一朝不见生怕走失，担足心，亦折磨。然而一个像猫一般的情人，有着猫的“自给自足”，却不需要为之诚惶诚恐。似亦舒小说《红杏与墙》里那位叫杨素的女子，牢牢拿捏尺度，等闲不愿放松。约会开端已经约法三章——我不找你，你不能找我，不要私自拜访，不要误会这是一段恋情。也像《台北女子图鉴》里石锦航扮演的男人何健寰，可以浪漫火热，给林怡姗（桂纶镁饰）极致快感，却也可以冷硬如冰——表明身份，有妇之夫，开放关系，如接受，彼此满足，如不，就此止步。林怡姗当然不愿意，她有不愿意的权利和自由，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于是她狼狈逃离。那时候她年轻，还有些蚍蜉撼树的野心，我们都曾年轻，我们总会觉醒，渐渐看清自己所需所愿。这是比较刁钻的感情观，平常人大概不愿染指，但一如任何其它关系，好与坏各占一半。没有过分期待，就没有败落风险，约会是约会，恋爱是恋爱，丑话说前头，日后好相见，也未必不是一种洒脱与成全。当然，既然说得出这样话，便一早就做足打算，自然不会追究为何关键时候没能现身修灯泡扛煤气罐以及收尸云云。得着一些失去一些是世间真理，在社会摸爬滚打这样许多年，相信你我都不会见怪。非得是一个像猫一样的情人，大概才更能在爱里得到些微的一点尊重。不，人无论何时何地，最要紧的，就是那一点尊重，拿钱去买也罢，拿真心去换也罢，尊重的意思是，自重，以及他人的拥戴。没有尊重，爱情也不过一场游戏，爱人也不过一项玩具，多说无益。像亦舒在《灵心》中所言：我们应当豁达，该离去时一声不响消失，不是因为那样做会令对方尊敬我们，而是因为我们自重（对方尊不尊敬是一回事，只要不让场面更加不堪）。尊重的意思还是，忠于自己，莫要硬撑，凡事但凡需要勉强，一定不能长久（电影《猫女》当中对巴斯特女神和“猫女人”的议论寓意深刻，值得铭记于心）。美国电影《准备好了吗》那样残酷极端，描写一个嫁入豪门的女郎新婚夜的恐怖遭遇，其实最终落脚点亦不过只是——你明明是抽烟的，而且此刻还放不下，何必撒谎？最终趟过血海，九死一生，浑身狼藉的女主坐在门前，潇洒抽出一支烟，那画面如独立宣言。因为真相是，今天是一支烟，明天是一套晚装，后天是一个孩子，再后天是一项事业，如此一生。《台北女子图鉴》里林怡姗差点踏进豪门，但在准大嫂张敏敏的前车之鉴下，及时悬崖勒马。是的，假如她懂得忍耐牺牲，自然吃穿不愁，前程无忧，但甲之熊掌，乙之砒霜，这世上是有那样一些人，不愿高价贩卖自己灵魂。她告别了锦衣华服，但行李箱里满满当当地装载着自由。大方自然地做回你自己，千万不要假装年轻、美丽、聪明、能干、富有、潇洒或是经验老到，记住，你就是你，就喜欢满意自己，故此自在自由，不必理会异性喜欢哪种型号。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不合意？下一位。记住自己是一个“人”，一个血肉完整、性格独立的人，不是一团橡皮泥，可任由人捏造。记住自己谈情说爱为着快乐与享受，如果对方已不能供给快乐，斩立决。猫是享乐主义者，是懂分寸的情人，它当然也有自己的脾气，乃至说消失就消失。但在所有物是人非、千疮百孔的景色里，我依然更愿意为“一只猫”神魂颠倒。我喜欢猫，但不是每只猫都喜欢，有的甚至讨厌，比如脏的、丑的、脾气差的、太闹腾的；我喜欢人，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有的甚至讨厌，比如脏的、丑的、脾气差的、太闹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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