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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陈圆的幼儿园虽然只开办不到六年，但因管理和师资都不错，所以发展得很好，都有两百多小朋友了。 周三的初冬下午，正当陈圆面带微笑地和一个个的小朋友说再见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认出来人时，陈圆就下意识转身迅速往幼儿园里边跑。 只不过，还没等到她走近后门时，她就被来人中的那个男人给逮住了。 “往哪儿跑？跑得了一时跑得了一世吗？” 旁边的老太太也跟着说：“今天我看你往哪儿跑！” 声音大得整个幼儿园的老师和小朋友都听得到。 旁边有老师见状连忙问：“陈老师，需要报警吗？” 陈圆一边摇头一边把她把来人往自己的办公室领。 门刚关上，男人就问：“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你知道这些年我为了找你花了多大代价吗？” 旁边的老太太更是义愤填膺地质问：“我们张家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你的，让你将那么好的一个幼儿园卖掉躲到这儿来？你当初开幼儿园的钱谁给的，你难道不记得吗？” 陈圆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旁，既没让男人坐，也没给老太太搬凳子。 见她这样，老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的心咋就这么狠呢，女儿说扔就扔。做人要讲良心，不然会遭报应的！” 陈圆继续沉默。 这时，旁边的男人沉不住气了，他一把抓住陈圆的胳膊，说：“走，跟我回家！” 陈圆万分嫌恶地像摆脱粘在自己身上的臭虫蚂蚁一样，猛地一甩：“我死也不会回去！” 02 男人叫张志强，今年三十九岁，是陈圆的老公。旁边的老太太是张志强的母亲。 陈圆今年三十三岁，与张志强结婚已有十二年了。二人生有个十一的女儿，在张志强所在的县城上学。 六年前，趁张志强去广东看货时，陈圆火速将婚后公婆出资帮她办的幼儿园转让出去后，只身来到了离家近两百公里的省城。 几经波折之后，跟人合伙盘下了现在的幼儿园。 两年后，跟她合伙的人因急需用钱提出退股，她便一个人接了过来。 张志强得知自己妻子一声不响地把幼儿园变卖离家出走后，再也无心工作，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 这些年来，他从未放弃寻找自己的妻子。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六年后被他给找到了。这才带着母亲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想接她回家。 然而，当听到陈圆斩钉截铁地说不回去时，他眼里的光一下便暗淡了下去。 他不甘心地想重新去拉陈圆的手，陈圆脚上却像装了弹簧一样地跳开了。 张志强只得无奈地问：“你为什么不回去？我们现在还是夫妻呐。” 陈圆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将视线投向窗外发起了呆。 “你是不是在这儿又有了男人？”张志强的母亲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你们既然能够打听到这儿来，那我有没有男人你们打听不到吗？” 陈圆要么就不开口，一开口就似吃了枪籽儿。 “我们刚到这儿，详细情况还不知道。我不管你有没有，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们现在还是合法夫妻。即使你有了别人，那也是不道德的，是违法的。” “我没有！”陈圆火大地回怼了过去。 “那更好，马上辞职跟我走！” 03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陈园长，有家长有点事想找您，请您下去一趟吧。” 听到此话，张老太太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你是这儿的园长？” 陈圆不想理她，拔腿就往门口走。 “你别走！”张老太太唯恐陈圆马上长出翅膀，刷的一下就从他们母子俩的眼皮底下飞走了，张开双臂将陈圆拦住了。 陈圆只得大声对外边的人说，让那家长给她打电话，将她打发走了。 张老太太四处打量着陈圆的办公室时，陈圆也扫了张志强一眼。 此时的张志强，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当年对她的颐指气使，取而代之的小心翼翼，是钦佩，和害怕。 对，他在害怕。他怕她再也不回去了，怕失去她。 陈圆装作若无其事地重新在办公桌旁坐了下来。房间的气氛有点尴尬，又有点微妙。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忍着，透着点暴风雨来临前的紧张。 最终，还是陈圆自己打破这有些瘆人的沉默：“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六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这一刻的到来。” 顿了顿后，她补充说：“除了办离婚，我是不会回去的。” 听到陈圆这话后，张志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可怜的表情。身子也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可陈圆目不转睛地望着桌子上的摆设，眼皮都没抬一下。 04 陈圆的冷漠，到底还是将老太太的情绪彻底引爆了。 “你是见不得他好，非得让他从这儿抬着出去才高兴吗？你不知道她身体不好？！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当初你父母病得要死，是谁拿钱给他治的？” 陈圆像是没听见老太太所说，右手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手机，眼神涣散。 “这幼儿园价值起码三十万以上。你办这幼儿园钱哪来的？还不是借了我们张家当初的那老母鸡孵出来的？就是离婚，这幼儿园也只能归张志强！” “妈！”张志强知道陈圆已今昔非比，也知道她从来就吃软不吃硬，试图阻止老太太继续往下说。 “别拦着我，让我说。今天我不把她骂个半死我就不是人！这些年你为了找她，花的钱还少吗？她的女儿又是谁带大的？！” 提到女儿，陈圆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声地反驳：“当初是谁以死相逼不让我带走女儿的？” 天下女人可能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孩子。孩子，永远是一个女人的软肋。 一旁的张志强敏感地捕捉到了这点，带着点讨好与哀求插嘴说：“你也不希望女儿这么小就没有妈妈吧？” “别跟我说这事，姓张的。我们的婚姻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算计，你难道不知道？你有那么严重的病，为什么瞒着我？ 还有，你们张家条件是好，我爸也是托你们的福才救活的。这我一直都记得，也感恩。可是，我在你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张志强沉默了。 随着老太太聒噪的埋怨和斥责，陈圆的思绪禁不住回到了六年前。 05 原来，当初陈圆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离家出走的。 她是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的，母亲生她时因难产去世了。父亲一个人艰难地将她带大。 因家中穷又带着个拖油瓶，一直没有女人敢再嫁入他们家。 但是，长大后的陈圆却不仅成绩优秀，还出落得非常高挑漂亮。 为了减轻家中负担，陈圆初中毕业时选择了上不需要学费的师范学校。毕业后回老家当了一名小学教师。 后来，有亲戚给她介绍了张志强。 张志强父母是做生意的，家里开了一家水暖器材店，不管是家底还是生意都好。张志强本人也上了大专。 张家对漂亮优雅才貌双全的陈圆特别满意，直催着媒人过来再把关系定下来。 但是，陈圆见张志强个子不高，还瘦，有点不太中意。她不想跟在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矮的男人身后走一辈子。 然而，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回绝介绍人时，她父亲突发疾病进了医院。 就在她急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张志强赶到了医院，不但及时交了手术费，还陪同她一直等到她父亲脱离危险。 父亲出院后，更是对张志强赞不绝口。 陈圆原本还摇摆不定的心，在父亲的态度中，悄无声息地落了定。 06 然而，她没有想到，世间所有的天下掉下来的馅饼，最终都需要加倍奉还。 结婚后，公婆让她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出资五万块帮她在小区里面办了个小小的幼儿园。 陈圆本来就没想在家乡呆多久，见有公婆的东风可借，便毫不犹豫地乘风而行了。 刚开始那一阵，幼儿园只请了两个老师，总共还不到三十个小朋友。 家长对幼儿园环境的寒酸怨声载道不说，收来的学费还不够管各项开支。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因为她上班的地方是在本小区。公婆要求她每天必须回家给瘫痪在床的张志强奶奶喂饭和换纸尿裤。 不仅如此，一家大小的衣服和家里的卫生，都由她负责。哪怕是她确定怀上了宝宝也不例外。 怀女儿反应大那段时间，经常是她擦着擦着地板就跑去卫生间干呕上好一阵，而公婆和小姑子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笑得前仰后合，张志强在书房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 后来，她显怀了，腆着肚子吃力地晒着衣服时，仍然没有人上前去搭帮手。 每当她隐晦地跟公婆提出来时，婆婆总说自己腰肌劳损，医生说得好好休息，尤其要少做家务。 小姑子更是自小就没做过家务，压根儿就不晓得动手。 陈圆这才彻底明白，自己是变相地借着婚姻这面大旗被卖到张家当保姆来了。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无时不刻不在盼望着解脱的那一天。 07 女儿出生不久后，张志强那病瘫的奶奶终因年老气衰，药石无医去世了。 就在陈圆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时，张志强在一次打完通宵游戏之后，也突发疾病进了医院。 她心急如焚地跑去医院才得知，他是犯了癫痫。从与医生的谈话中得知，张志强自打几岁起就有癫痫。也正是因为这原因，张志强才“屈身”找她做老婆的。 一时间，陈圆不知该怎样名状心中的感觉。她只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入了狼窝。 好在，张志强住了几天院以后，便拿了些药回家了。 然而，那之后，陈圆便被婆婆勒令：为免引起张志强旧病复发，不得与张志强争吵，或者是发生正面冲突。 陈圆心下堵得直想骂娘。 她把这事回家跟父亲说起时，父亲的告诫更吓人：这种病很难缠，她最好是照婆婆说的做。否则，一旦因她跟张志强怎样引发了不可挽回的后果，那她会成为张家的千古罪人。 从此以后，陈圆便有了在尖刀上过日子的感觉。紧绷的神情，片刻也得不到放松。 她心里有下无数次离婚的念头，可每次都被张志强的病情和父亲的话吓退了。 再有，她望着天真烂漫的女儿，和那像极了自己的眉眼，也始终下不定决心。 陈圆原以为，在张志强的病情浮出水面后，婆家对她的态度会要有所收敛。怎料，一切如昨。 在张志强兄妹俩眼里，她就是被交换过去的、攀上了高枝的丫环。 在公婆眼中，她是他们家圈养的保姆。 08 医生说张志强这病，一定得远离电脑和手机，可他偏偏就除了白天跟公婆去店里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在电脑旁。 因有婆婆的警告在先，陈圆不敢直接跟张志强说，只得让公婆去劝。可公婆却说让她别管这事，只管把他的药按时送进书房就行。 陈圆越发这黑无天日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 离她出走的前几天，幼儿园里有两个小朋友打架，出了点事。陈圆因接待家长和带孩子去医院作检查耽误了，没有来得及回家做晚饭。 等她回家时，却发现无论是锅里还有是碗里，都干干净净的——公婆自己做了饭，他们一家人吃了，却没有帮她留。 陈圆空着肚子躺在床上，抱着熟睡中的女儿，感受着女儿身上的软糯时，泪水缓缓地滑过了她的太阳穴。 自打她父亲在女儿三岁多时去世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便是女儿了。 可是，她在这个家过的日子真不是她想要的。 直接了当地跟张志强提离婚吧，她又怕引发战火招来群攻。最重要的，万一引发了他身体疾病，后果不堪设想。 不但婚离不成，还会把自己置于更被动更难堪的位置上。 所以，她确定，自己只能带着女儿偷跑。 机会终于来了，公公见张志强每天窝在家里不动，以派他去广东出差的名义，就他赶出去活动活动。 刚好幼儿园有个家长来跟她咨询办幼儿园的相关事宜，她这才灵机一一动，将幼儿园转了手。 然而，当她在深夜带着女儿想溜出家门时，却正好碰上了夜起的婆婆。 婆婆望着她那慌乱的模样和身边的行李箱，一下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09 婆婆顺手就拖了把剪刀架在脖子上，威胁她将女儿放下。 陈圆知道事态紧急，开弓没有回头箭。转让幼儿园的钱自己也收了，已经没有退路，此时不走的话，或许一辈子都走不了了。 这才连行李箱都没带只带着个手提包就跑出了家门。 直到她找到洒店开好房后，四肢还在微微发抖，耳边也回荡着女儿叫妈妈的声音。 这一走，她一直等到女儿上小学，离开了原来的幼儿园后，才偷偷回去看了女儿。见女儿被她爷爷奶奶带得还不错后，她心下才稍稍落定下来。 这一次，她是故意在买给女儿的吃的东西里放了一张购物小票，特意将张志强引来的。 出来六年了，她想解脱了。她想好好找个男人正儿八经地过上正常的日子，相熟的人也再也不需猜测她的婚姻状态了。 一个月之后，陈圆和张志强达成了协议，陈圆补偿张志强七万块，二人协议离婚。 女儿的监护权归张志强，陈圆每月给800抚养费，随时可以去看女儿。如果女儿愿意，在征得张志强同意的情况下，可以在寒暑假将儿带到身边住一阵。 这大概是这段陈圆因命运错爱而成的婚姻最好的结局了吧。 一个人的出生是自己左右不了的。但是，选择怎样的人生我们是完全可以的。 当命运不慎将我们带到了我们不想去的地方和生活，我们要敢于抗争。这样，才无愧于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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