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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十一源 01 瘸子辉的媳妇生重病了，听说已经七八天下不来床。 村里头有人说瘸子辉的媳妇真是个可怜的女人，一辈子都被他们老林家毁了；也有人幸灾乐祸，说一切都是命，这是瘸子辉他哥来讨债来了。 反正村里众说纷纭，却没人上前去关心一下。因为自从瘸子辉他哥死了，村里的人都说这女人就是个不详人，大家见到都退避三舍。 偶尔一些年纪相仿的女子觉得瘸子辉媳妇可怜，跟她套近乎想要接近她，也被家里的长辈骂了一通，久而久之，几乎没有人和她有过任何交流了。 02 瘸子辉原名林小辉，他出生的时候，左腿就不正常，蜷成一团无法伸直。 那时候只有上门来接生的接生婆，一看就皱着眉说：“这孩子的腿是废了呀！” 所以瘸子辉的名称从他一出生就伴着他了。 因为小儿子是个残疾，父母便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大儿子林大牛身上，都说孩子名字越土越好养活。生了个瘸子老二后，林家二老就把大儿子的名字给改了，叫做大牛，将一家子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牛身上。 林大牛自幼在农田里长大的，一身晒得黑不溜秋，力气又大，做起农活来从不含糊，一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大家都说幸好老林家有个林大牛。 瘸子辉因为腿不好，又没有轮椅，所以从小就长期呆在屋子里，爹娘也舍不得他吃啥苦，只挑了一些轻便的活儿让他帮着搭把手。 他爸老林更是每年都亲自上山砍树木，拖回家为小儿子做拐杖，哪怕瘸子辉腿不好，林家二老还是很爱他，时常嘱咐林大牛，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待自己的弟弟。 瘸子辉自从懂事以来，就很少踏出自家的大门，但是他有一个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家人，就是同村那个调皮的阿花，每天都会翻过墙头到他家找他玩。 阿花总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眼珠子黑不溜秋的，瘦瘦小小的身子爬树翻墙十分敏捷。 阿花在家里排行老六，又是个女娃，所以每天基本都是满山跑无人管的状态。有一次爬树摘杏子，看到了瘸子辉坐在院子里摘叶子，就起了捉弄的心思，拿起杏子就往他身上砸。 后来发现瘸子辉身边放着拐杖，才知道自己捉弄的是个腿不好的小哥哥，阿花心里愧疚极了。 自打那以后，她就经常带些自己山里找的野果子或是家里偷拿出来的番薯，翻墙到瘸子辉家里，在院子里和瘸子辉分享。 那时候两个人都不大，经常的相处让两个小孩成为了好朋友。 03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都长大成人了。 阿花也长成了个落落大方的姑娘，但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依旧皎洁如初，十六七岁的她也没有再翻墙，因为长期帮助家里干农活，她和林大牛也混熟了，有时候会帮着林大牛将东西送回家。 那时的林大牛已经快二十岁了，林家二老也非常着急，想要早些给他找个媳妇。谁都知道林大牛平日里对阿花特别好，那点小心思一点也藏不住。 本来，林家二老也觉得阿花是个好姑娘，可是他们早就听到村长的独女看上了林大牛，若是能攀上村长这门亲，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林大牛知道自己爹娘的这想法后，主动说自己只想娶阿花，其他人都不要。 老林气得直生闷气，一直怪自己的老婆子怎就生出个这样的榆木脑袋出来，若是能有个村长做老丈人，这往后老林家的日子不就能越来越好了吗？ 林大牛的娘却舍不得怪自己儿子，便只能不停咒骂阿花，说那就是个狐媚子，哪有像样的女孩子家天天往男人堆里混的，希望自己说出阿花的不足让林大牛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林大牛的脾气一倔起来，就真的如同一头牛一样，完全听不得劝，只说自己一定要娶阿花为妻。 谁也没有看到角落里一脸苍白的瘸子辉。 04 还没等林家二老把林大牛给劝说通，林大牛就出事了。 大家伙是在山崖下边找到了林大牛，被发现时就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日满山都是林家二老撕心裂肺痛哭的声音，林大牛突然离世，对他们是致命的打击。 听说是阿花找人去帮忙救林大牛，所以流言很快就传开了，说男未婚女未嫁，两个年轻人约在后山会干什么好事？ 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就成为了连阿花都有口莫辨的版本：林家二老强迫林大牛娶村长的女儿，而阿花和林大牛早就情愫互生，私定终身，阿花害怕林大牛娶了别人，就约林大牛在后山相见，一起私奔，谁知道后山路途陡峭，林大牛一不小心就掉下山崖，而当阿花找人来营救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林家二老将自己大儿子的死全都归在了阿花身上，他们不停上阿花家里闹，甚至不停咒骂阿花就是个不自爱的女子！是个害人精！ 可怜阿花才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自幼相伴的同伴离世，本就痛苦不已；还要不停被人追着赶着责怪咒骂，她根本就招架不来，每天就只知道躲在家里哭。 阿花的父母被林家的老婆子骚扰得烦了，也害怕家无宁日，就主动上门求和，说不如将阿花嫁给瘸子辉，林家二老一听气得跳脚，说你们已经害死我一个儿子，还要将这样的扫把星塞进来我家？ 可是阿花的母亲一番话却打动了林家的老婆子，她说老姐姐，你就当家里多了个丫头伺候您不行吗？小辉他也需要别人照顾，如今大牛已经离世，你们二老也无法照顾那孩子一辈子，阿花嫁到你们家不仅能赎罪，还能伺候照顾小辉一辈子…… 是啊！自己的小儿子天生就是个残疾的，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如今阿花能够嫁给他，不仅能够为林家传宗接代，她娘家也不敢收任何的彩礼！ 05 林家二老商讨了一下，最终同意让阿花嫁过来！ 阿花嫁给瘸子辉的那天，没有大红灯笼，没有人接亲，娘家的人让她拿着自己的行李包裹，独自走到了林家，从此，阿花就成了瘸子辉的媳妇。 可想而知，阿花在林家过得一点都不好！ 从前林大牛要做的事情如今全都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哪怕她从小干农活干惯了，也根本无法承受超负荷的工作量。 可是因为自己身上背负着害死林大牛的罪名，她婆婆动不动就打骂她，家里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要阿花一个人独自完成，这也叫就算了，就连瘸子辉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以往一同长大的情分早已随着林大牛的逝世不在了，她在瘸子辉眼里看到的只有仇恨！ 瘸子辉每天夜里变着法子折磨阿花，阿花连着五年，生下了三个娃，年纪轻轻的身子早已被熬坏了，白天地里干农活，回到家还要不停照顾孩子、公婆，晚上还要被丈夫欺辱。 一日复一日，身体上的疼痛和心里的万念俱灰让阿花心如死灰，嫁给瘸子辉的第八年，阿花在农田里干活的时候直接昏倒，再没有醒过来。 阿花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最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离开了，留下了几个不懂事的孩子，留下了年迈的公婆和残疾的丈夫。 大夫说，她是劳累过度而亡的。 瘸子辉知道阿花死了，整个人都懵了，他不明白，一个不久前还在家里忙碌的人，怎么突然就离开了！ 他呆呆坐在阿花面前很久很久，不许人碰她，最后是他娘看不下去，说人死了就葬了吧！放在屋子里怪恐怖的！话语里没有任何感情。 收拾阿花遗物的时候，瘸子辉打开了她一直藏在柜子里用锁头锁住的小盒子，里边只有一朵风干了的杏花。 瘸子辉的脑袋突然“轰”地一下空白了！这杏花，分明是他亲手别在阿花发间的！ 06 所有事情他突然都明白过来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移情别恋，原来阿花心里藏着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根本不是他大哥林大牛！ 是的！瘸子辉之所以会那么憎恨阿花，是因为他以为在两个人互表心意后，阿花转眼又和他大哥林大牛勾搭上了！ 他从小就喜欢阿花，他没有其他的小伙伴，爹娘因为担心他外出会被人歧视嘲笑，一直将他护在家里，瘸子辉唯一的朋友就是阿花。 后来两个人长大了，瘸子辉借着杏花开得灿烂的季节，在家里头的院子和阿花表明了心意，懵懂的阿花羞得脸都红了，她点点头，说自己心里也有他！阿花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根本就不介意自己心里面的男人是个腿不好的人！ 瘸子辉亲手摘下来了一朵杏花别在了阿花的头发上，两个人相视一笑，红透了脸。 羞涩的感情成为了二人之间的秘密，瘸子辉一直想找机会和爹娘开口，他想等大哥成亲之后立刻上门提亲，将阿花娶回家。 可是却听到了自己大哥要娶阿花的事情，大哥信誓旦旦的语气让瘸子辉觉得自己戴了绿帽子，阿花在跟他好上的同时，又和自己大哥不清不楚，他觉得阿花背叛了他！ 没等事情弄明白，大哥就出事了，伴随着大哥的离去，阿花在村里的名声变得十分难听，直到她嫁过来，嫁给了自己做妻子。 虽然阿花如愿成为了自己的媳妇，可是与当初的喜悦不同的是，瘸子辉觉得自己的家和自己的人生都被阿花破坏了，明明自己有一个可亲可敬的大哥，却因为阿花而死了！自己的家再也不完整了！ 而他自己，却被阿花耍得团团转！他恨上了阿花，觉得阿花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听过阿花一句解释，每个晚上他都让阿花睡在床底下，除了行房事，他从不允许阿花上他的床…… 07 就这样，阿花终于被林家人折磨死了！ 谁也不知道，当初，是林大牛约阿花去的后山，而阿花以为林大牛要带她上山上采野菜才赴约；谁也不知道，阿花在得知林大牛的心意后吓得就想跑走，并且告诉他自己喜欢的是林大牛的弟弟，她从来都只把林大牛当作哥哥；谁也不知道，林大牛是在拉扯阿花过程中，不幸掉落山下而亡的…… 但是这一切都伴随着阿花的离开消散在这世间，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村里头还不停流传着阿花是个不详人，说她害死了林家大儿子，连林家瘸腿的那个也没放过，因为自从她死了之后，村子里就多了个神智不清的人，就是阿花的丈夫瘸子辉。 他经常拄着拐杖，在村里头最大的那棵杏花树下干坐着，嘴里头一直念念有词，谁也不知道他在说啥，只知道他总是拿着一朵杏花，从未松手。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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