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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公家住的那几晚,改写了我们夫妻一生

 深居潮人 2022-12-01 发布于四川
作者: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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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我36岁,本命年,我觉得自己干什么都很不顺。

我当年读的是酒店管理专业,毕业后做了十多年餐饮。中国人常说“民以食为天”,听着就觉得干餐饮前景好。

但等我跻身进了餐饮行业,才发觉餐饮市场已进入竞争激烈的红海时代,而如今餐饮业的竞争更加严重。

酒店每月底开一次各部门业绩例会,看着餐饮部营业额呈抛物线,一直在疯狂探底,我总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焦虑失眠。

30多岁,本是而立之年,我却过得如面临下岗之犬。

这时候,我多期望,下班回到家,老公彭鹏能伸出肩膀,让我靠一靠。

然而,事与愿违。在我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彭鹏不仅看不到我的艰难,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猪队友。

他明明知道我有轻微洁癖,却还是不洗澡、不换衣服就往床头靠。

每天出门光把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衣帽间却一片狼藉。吃完饭,碗筷只要我不收拾,他就能眼见着放到长霉。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我气到七窍生烟时,彭鹏却总是一脸不知所措。

我吼,我怒,他却无感。呵呵一笑,觉得我在小题大做。

真有一种重拳击在棉花上的挫败感和绝望。

鸡毛蒜皮没小事。压垮女人的,其实都是一地鸡毛的琐碎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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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公司业绩例会结束,我疲惫不堪地回到家,彭鹏还歪在沙发上,一手抓饼干,一手打游戏。

我说心真累,彭鹏眼皮都没抬一下,盯着手机屏幕说,那就赶紧洗洗去睡。

简直像极了女人来例假,男人说多喝水。

我突然觉得情绪都有点多余,脱口而出,跟彭鹏提出离婚,语气出奇的平静。

其实那一刻,自己都觉得有点破罐子破摔,事业不顺,婚姻还触礁。

但的确,当我回到家的心情比在公司时还丧,我会觉得这种糟糕的婚姻是所有痛苦的源头。

他一脸惊愕,说,越来越不懂我在想什么。

当初,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女走到一起,正是因为一个眼神就可以读懂对方。

可笑的是,共同生活在一起,反倒过得越来越陌生。

我和彭鹏牵手闯关度过了七年之痒,却终是敌不过十年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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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看到了我眼里的决绝,他怔怔地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说,我俩的户籍所在地都不在重庆,要办手续还得回一趟老家。

为了一表决心,我当着他的面给公司发邮件,提交了年假申请。

我们一同踏上了回老家的征程。

既然回了湖南老家,彭鹏提议,抽半天的时间,陪他去看看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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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公公,虽是彭鹏的亲爸,却处得堪比远邻。

公公家的房子建在小镇上。婆婆去世十多年了,公公已续弦。

当初彭鹏的姑姑们很不看好这段老年婚姻,公公却硬是和我的继婆婆过出了甜腻的夕阳情。很多人打趣公公,再婚后这状态,小年轻都不及。

都说有了后妈就意味着失去了亲爸。

彭鹏的继母,我每年都会见几面,我总是客客气气地称呼“陈姨”。

尽管陈姨对我们周到客气,可也许正是这种客气,徒增了彼此间的疏离。

彭鹏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回去了,我们往往吃顿饭,睡一宿就走。

公公自己都说,他这个家,对我们而言,更像是“旅馆”。

的确,彭鹏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疏远也不亲近。

本来这次也是计划吃个饭,睡一晚就走。

我和彭鹏各怀心事,难以入眠。

凌晨两点,刚刚进入睡眠的我,被彭鹏摇醒。他一直在刷手机,突然看到社区在群里发布消息:

因为G18栋有一例无症状感染者,根据县防疫指挥部的要求,从即日起G18栋所有住户足不出户,其余楼栋人员不出本小区,请大家全力配合疫情防控工作。

我顿时睡意全无,彭鹏也傻了眼。这下,我们只能继续待在公公家了。

我和彭鹏只能先把离婚的事情抛到一边,一起盼望早日解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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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百人百性。

公公有时一句冷笑话,我和彭鹏完全理解不了笑点在哪里,陈姨却能笑得前仰后翻。

刷个碗,陈姨也很热闹,“大珠小珠落玉盘”,声音不绝于耳。

两对性格迥异的隔辈夫妻,初次同吃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八目互看,大家难免尴尬。

一向大大咧咧的陈姨也有些拘谨,炒菜前总问我们有什么忌口。

明明午餐问过了,晚餐又来问。公公前脚告诉她,彭鹏不怎么吃辣,她后脚就不自觉地往锅里补了一勺辣椒粉,刚倒完就“哎哟哎哟”拍着脑袋,急得跳起来。

公公弹掉手里的烟头,接过陈姨手里的铲子,一边盛菜,一边嘟囔:“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咋还像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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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公公这盛菜的水平,我真是不敢恭维,碗边上还沾着菜,地板上洒满了汤汤水水。

亏得陈姨还笑弯了腰,说这下好了,估计舔着这地板都满口鲜。

彭鹏在家里要这样,会让我嫌弃一整天。

在镇上这几天,也许是被关得无聊,也许是抛开了都市的纷纷扰扰,我在一旁,竟然看得好笑。

陈姨一句话“破冰”,让家里的气氛瞬间舒缓了不少。

我也开始在做饭前搭把手,跟陈姨一起摘摘小葱,剥个大蒜。

“之前街头有个卖葱油饼的,我尝了,还没你公公煎得脆。

“蒜头还是紫皮的香。”

我是慢热型,即使有话也口难开,陈姨却是“社牛”,能自说自话,甚至没话找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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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不知不觉被她带偏,聊天也日渐多起来,连彭鹏都打趣我,快变成话痨了。

陈姨问我们,怎么这次突然回老家,也没提前通个电话。

我正仓皇措辞,彭鹏倒是抢着开口,说老同学聚会,也是临时接到通知。

我夸猪队友难得开窍了一回,掩饰了我的尴尬。

彭鹏装出一脸难过的表情,凑到我眼前:“难为我们结婚好几年,你现在才知道我的好。”

待在小镇的几天,我的睡眠稳了点,但后半夜还是会失眠。我的翻来覆去,难免打扰到枕边的彭鹏。

公公和陈姨的鼾声此起彼伏,能响到天亮,隔着门传到我们耳朵里。我说,有时真挺羡慕他俩。

彭鹏回我八字箴言:“没心没肺,活得不累。”

隔天,我特意问陈姨:“不是说老人家睡眠很浅?”

陈姨可不乐意了,把自己两层游泳圈的小肚腩拍得啪啪响。

“谁说我们是老人家,你公公刚满六十岁,我才五十五岁,放在过去,还是家里的领头劳动力。

“你们年轻人呀,白天睡觉,晚上翻手机,越看越清醒,越有精力失眠。”

她从杂房背了锄头和铲子,吆喝着要带我们去体验一下田园生活,活动活动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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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躺着也不得劲,彭鹏便拉着我,随陈姨到了屋后的菜园子。

陈姨自言自语,趁着天气好,上午先把栽种蔬菜秧苗的三畦土翻整了,下午再把辣椒树土里的杂草拔了。

我的惊奇写在了脸上。陈姨养着十多只鸡鸭,还把这大片菜园伺候得这么好,可真是太牛了。

陈姨朝橘子树方向噘嘴。我才看到公公早就开工了,他戴着草帽,高高挽着裤腿,弓着腰在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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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仰仗你公公。你公公可真是一把能手,你看这菜畦翻得多平整。

“他下籽长的辣椒苗,连我们镇里好多人家都排着队来讨要。”

陈姨的嗓门很硬,表扬公公的话却说得好柔软。

公公笑得有点腼腆,说陈姨嘴真碎。他往手掌心啐了嘴口水,手头的锄头却挥得更带劲了。

陈姨嘴巴热闹,手也麻利,跟在公公身后撒种子,动作一点也不含糊。

彭鹏举着刚扯的杂草,拽了拽我的袖子,也咧嘴求表扬。我的脸微微发烫。

我俩常为着晾衣拖地的小事,争得鸡犬不宁。最后活全归我干了,累得腰酸背痛,彭鹏却无动于衷。大概是我嘴上得理不饶人。

原来,话太硬时,会伤人。

在公公家其他还好,唯一让我抓狂的,就是公公喜欢嗑瓜子,垃圾桶已经局限了他的发挥,一集连续剧能耗掉半斤葵瓜子,剧尾主题曲还没唱完,瓜子壳已经铺得满茶几都是。

我终于明白彭鹏那糟蹋性子,原来是随了公公。

此情此景,陈姨已经拽着抹布,一阵风似的走过来。

我能理解,如果换成是我,应该也会拿抹布摔在男人脸上。为这类事,我跟彭鹏闹过无数回,恨不能把对方掐死一万次。

正想着,陈姨把抹布搁到公公手边:“老彭,这茶几赶紧扔了得了,这么小,连你那点瓜子壳都兜不住。

等能出门了,我们去老林儿子的家具城,我就中意那款白色的。”

公公操起抹布,笑嘻嘻地说:“你钱多,有钱买他家那花里胡哨的家具,还不如多给我买两斤瓜子儿嗑嗑。”

说完就弓着背擦茶几,擦完茶几又拿来了拖把。

我真是反手就给陈姨一个赞,心里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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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能引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陈姨一个正话反说,一句娇嗔,就让公公俯首称臣。

彭鹏扯扯我的袖子:“我爸一笑,你这么开心。为什么我在你面前笑,你就总能理解成挑衅?”

这个讨厌的问题竟然难倒了我,可是彭鹏也真是问到了我的心坎上。

我以为陈姨这么“没心没肺”的人,不存在世间烦恼,也不会有夫妻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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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傍晚,陈姨接到儿媳的哭诉电话。原来她儿子小两口闹矛盾,臭小子一气之下喝了酒,还跟人打架。

陈姨急得跺脚,说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她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我公公在一旁,也跟着帮腔,指责陈姨的儿子。

其实公公是好心给陈姨出口气,谁料陈姨听了,把手里的手机“啪”地砸在桌上,狠狠瞪了公公两眼:“他吃你家饭了,还是穿你家衣裳了?”

我公公一脸的莫名其妙,连彭鹏都叹,原来女人都这么双标。

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大概都不明白女人:我家孩子只有我能骂。

他俩半天下来,谁也不搭理谁,我跟彭鹏也不好劝架。我挺理解陈姨,遇上这种事,换作是我,肯定也要冷战好几天。

当天夜里,我看见公公顶着被子枕头从房间到客厅,出出进进。

我在旁边看得尴尬,但也不便贸然插手老两口的事情。倒是彭鹏打趣道:“谁让我爸多嘴,活该。”

我骂他损,彭鹏说:“我爸可比我幸福多了。换成是我,早被你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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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次日一早,厨房里传来公公哼唱花鼓戏的小调,他俩跟没事人似的,一个坐灶台边切小葱,一个在锅边下面条。空气中飘荡着甜腻的烟火气。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满脸狐疑,陈姨得意地说:

“人家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可我心气儿小。不让你公公吃点苦头,我睡不着。

昨晚罚你公公负重跑了十圈,从卧室出来绕一遍客厅算一圈,我气撒完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我真是哭笑不得。

我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陈姨。我一个大学生出身,好像比她这个农妇的思维还要狭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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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了几天后,隔离结束了。

没想到,从来不问父亲生辰年月的彭鹏,这次竟然赶上了父亲的61岁生日。

我俩两手空空,拿钱虽有点俗,但还是包了个红包塞在沙发垫子下。我主动下厨,想给大家整桌家常便饭。

公公和陈姨也不客气,告诉我要什么就翻冰箱,随我在厨房里捣鼓。

也不知刮的什么风,从不沾锅碗的彭鹏也进了厨房,在我背后淘米洗菜。

光淘米他就能费好多水,我头一回昧着良心夸他米淘得可真干净。这招我可是跟陈姨活学活用的。不料彭鹏还真吃这一套。他得意地说:“那可不。”

这倒好,彭鹏被顶上了厨房的主角,我在一旁打起了下手。

讲真,彭鹏的厨艺一般,但我还是昧着良心可劲儿夸,赞他这水平是厨艺界的天花板。

那天,彭鹏在狭小的厨房里乐得转不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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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公公和彭鹏之间平素话语不多,看着父子情淡薄,但当彭鹏端起酒杯敬老父亲时,公公端杯子的双手多少还是有点颤抖。

那天,彭鹏喝得不少,中间还给陈姨碰了一杯,虽然一句话没说,一向开朗的陈姨居然还是泪湿了眼眶。

彭鹏又向我端起了酒杯,嗫嚅了很久,我真担心他下一句说破,尽管不胜酒力,我还是端起酒杯,仰脖就干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大家都很开心,吃完饭还不尽兴,陈姨替公公拿出了二胡,公公就拉上了《二泉映月》。

陈姨说这首太忧伤了,换一曲方芳的《摇太阳》。然后自己换了身荷花粉的绸上衣,绿缎子的阔腿裤,就在我们跟前扭起来。

我第一次听二胡拉出这么欢快的小曲,也跟着彭鹏轻轻随曲拍掌。

我原以为,再动人的面孔,久了,也会两顾生厌。

但是相处这几日来,公公和陈姨这对半路夫妻的感情,真让我别开生面,他俩硬是把淡如水的生活过得麻辣鲜香。

看着在公公面前翩翩起舞的陈姨,眼里有笑,面色红润,我觉得这个发福的老妇人别有一番美。

那一晚,我和彭鹏久久没有入睡。谁也没有问谁,明天还去不去民政局。

我说:“隔离结束了。”

彭鹏从后面轻轻抱住我,说:“还好,我们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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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图片来自:yestone.com

作者: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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