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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最好吃的是虫子 涂明谦 最好吃的是虫子。 这个话题会让很多人胃里翻腾吧？但对于山里人来说，这从来都是一个可以落实于实证对比最后还能得到结果的话题，如果您拔点经费，我也不介意把它变成一个可以列出数据的课题。 在门里有虫的福建，你如果只是一个过客，那估计也就是吃过河田鸡、白鹭鸭、贵妃鸡、象洞鸡，做法也就是老实的白斩白切清蒸干蒸炖汤红烧黄焖。但凡你有一个真正“土著”的福建朋友，你可能就不会连虫子都没有吃过。 “哈库拉玛塔塔。” 对的，就是那样的虫子。没吃过？那你怎么和南蛮子做朋友？会长久吗？ 先说你比较多能看到的吧，蜂子。蜂子，就是未曾羽化完成的蜂蛹。排名第一肯定不是，味道也算好极了，我是说生吃。天下虫子能吃的，有一半应当生吃，当然，你可以选择弄熟了。武夷山当地很多这种蜂蛹做菜的排档，深宵之时，灯光之下，一个巨大的罗锅一般的蜂巢，摆放在摊位上，特别的有感觉。吃过一次之后，我还是固执认为这东西必须生吃，才是美味，熟食当然更加文明，可是加工之后的蛋白味道一下就变得平庸，有些加工火候过了的，吃起来就像瘪了的车胎皮，没有咬口，香味也缺。生吃，至少还有幼虫那种满口爆浆的炸裂感和虫蛹特有的那种甘美，你若没有生食蜂蛹的童年，那可真是得替你遗憾一会儿。
我母亲和祖母爱干净，如果她们看到我把虫子生生往嘴里送，会打死我吧，但蜂蛹例外，母亲不太爱吃，但祖母总是愿意与我分享一两个。当时我们住在汀州城北的黄田背，靠着邱坑尾的大山，每三五天我就能弄到一个蜂巢，注意了，不是蜜蜂，蜜蜂的蛹没有意思，而是马蜂或者黄蜂的，这些肉食蜂的幼虫的肥美，不是蜜蜂那种“食草”类可比。已经偷了人家辛苦而成的“百花蜜”，还掠夺“食草”类的后代多少有些罪恶感，因此我一向只挑战马蜂，所以被马蜂蛰伤也算是有经验，那种疼痛，你也莫问，问就是寻衅滋事。
再列，就是竹节虫。对不起对不起，真像竹节虫我是下不了口的。我们当地叫法是竹蜂，是一种生于竹管内的虫，成虫和蜂不像，可能是一种小型的蝽象类的甲虫，或者叫竹象，但比这些都小，幼虫和蜂蛹无异，所以就被称为竹蜂。我童年的一大乐趣就是跟着母亲或者姐姐上山，打柴我帮不上忙，我只是自有乐趣，那就是寻找金竹子上的竹蜂。金竹子是汀州当地一种细竹，专门用来扎篱笆和做“笋丝炒肉”，就是打小孩。一支金竹如果能长成，那多半没有被竹蜂祸害，那我们也不必去费劲，一般就是找那些看起来有些“病容”的，身上带有虫眼或者一些半枯的金竹笋子，都可以拿下一试。竹虫不大，也就今天面包虫的大小，一枝竹子多时能有三五个，少时也能有一个，边剥边吃，像野果一般。有时候姐姐嘴馋，也来一起寻，一起吃。那时的山野松针落了一地，铁芒箕长得茂盛，竹枝折断的香味和这山岭之味交杂在一起，很是甘香，那种香和竹虫的甘甜嫁接在一起，经常会让我产生这便是竹虫的味道，其实不是，但后遗症就是我多年来一上山嗅闻这种山岭之味就会想找几个竹虫啃上一啃。
最后，一定要说的是柴虫。柴虫是天牛的幼虫，在山林中，天牛的亚种估计也很丰富，所以我们小时候吃过的柴虫也大小各不一样。柴虫比较多的是杉木，榛子木上也有，或者说所有木头上都可能有，没个定规。拿起柴枝贴在耳朵上一听，如果有细碎的沙沙咀嚼声，那便是有虫的，破柴的时候就会对这一支特别“照顾”。破开柴，里头的虫路就像地道一样，蜿蜒曲折，中间填满一节一节粉末状态的虫粪，运气好，一斧就能看到它们，一旦确定有虫子，也就多两斧子的事。破半扇墙的柴火，大约能弄到小半斤柴虫，这些虫子个头都比较大，所以要生生放嘴里就需要一点勇气了。祖母会拿去加些猪油在热锅里煎一煎，煎至金黄微焦，就起锅，香味勾人，这虫不应生吃，道理在于熟的比生的香太多，煎时不能放别的佐料，会败坏这种香味的纯度。 有一种虫我们是不吃的，那就是鸡嫲虫，也叫土卵虫。它是独角仙的幼虫，在土里，生有恶心人的刚毛，大头大脸。正式的名字叫蛴螬，汀南的孩童叫它的幼虫土卵虫，而蛹则叫东南西北，用来算命的。这虫子脏，钻在地里吃各种腐败的东西。说来也有趣，汀南一带的人们吃虫子是不吃泥土中的，比如知了幼虫、土卵虫之类，不管好不好吃，都不吃，可能觉得木生于土，虫生于木干净，而土化万物，虫生于土，不干净。事实证明这样观念没有什么问题，颇有智慧。
为何要吃虫子呢？这其实和地理环境关联。南方以大米为主，但是大米的蛋白质含量很低，大约是不到3%。北方的小麦磨成面粉，蛋白含量大约可以到达10%上下，所以在北方顿顿吃馒头面条其实问题不大，但在南方如果只吃大米，就需要额外的蛋白质补充。沿海地区可以捕鱼以补充蛋白质，山区只能养一些牲口，但养牲口要额外花费粮食，这里头就有一个矛盾了。所以古代的时候，山区的人们普遍营养不良，这基本是一个不需证明的事实，直到八九十年代，山区的肉食仍然是不“自由”的，所以人们会寻找一切可以补充的蛋白质。吃虫子，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求存罢了。我如果劝你，也只能说我们吃的虫子，其实也是挺干净的。 要不一起吃点虫子？ 还是那句话：别怕，别怕，一定要咀嚼，不能闭眼硬吞，那是好汉，不是贪食美味的吃客，好汉的人生，会错过无数美好，跟着土著，不会。
（本文图片来自360百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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