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
人话 小友发给我一篇文章,打头第一句是“所谓启蒙,无非普及常识。”我耐着性子读完,复之曰,从第一句就给你挖好了坑,你若进来,反手就埋。这些年,在很多场合分享过关于启蒙的话题。何谓启蒙?通过学习常识、常理,令其脱离蒙昧。传统上说,学者,效也,觉也,始于效仿,终于觉醒。旧时学塾对儿童进行启蒙教育,称为“训蒙”。这个训,是训诂,也就是用通俗的当代语言来解释先贤的经典,这可是一门呆学问,音形义,词句段,一板一眼,丁是丁卯是卯,先贤这话儿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掺不得半点沙子。根基扎实之后,再去思索经文背后蕴含的道理。以《论语》为例,我一贯主张,先学杨伯峻先生,再师钱穆先生。常有人反对,说“杨先生的训诂是死的”。我总会告之,“训诂是打基础,先弄懂字面意思,求的是实实在在;义理是通达,需听懂弦外之音,求的才是活泼泼的生趣。”有过模仿经验的人必然知道,模仿对象越是完整真实、细节越是清晰,效果越好。训诂的呆,就是完整地描述模仿对象,不掺杂个人想像,而这份“呆”为的就是求得义理的“活”。不管是训诂,还是义理,都有一个共同的学习原则,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夹杂时代意义的考量,经书不是用来解释我们自己当下行为的。两头落地生根,再去求“解”,此解,方为自己所有。当然,这个解也不能挂羊头卖狗肉,不能肆意妄为,必须在原有的话语体系和思维模式上展开。如果我们不知先贤的言行举止为人处事,怎么去效仿?不通过效仿和践行,怎么去体悟?训蒙不是训诫,只是在学习常识常理的基础上启发思考,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和习惯。解经,也不是给出标准答案,而是完整地展示自己的思考历程和心性轨迹,以此为后来者引航。这就是旧式启蒙的方式方法,内容是否为当世所需姑且不论,但理念依然大有可观处。学习西方的学问不也如此吗?不也得先搞清楚每个单词、句子、概念的真实含义,然后再谈其余吗? 以《几何》为例,必须先学习定义、定理、公设、命题,接着才是推理方法,然后在此基础上逐步展开,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最基础的定义、定理,也是死的,没有任何可以商榷之处。事实就是事实,天就是天,地就是地,山就是山,水它就往低处流,三角形它就长这个形状,我们不能说,咦,它咋不是四四方方的呢?一个人跟常识、常理讨价还价,跟三角形讲必须长成四方形的道理,是想糊弄他人还是糊弄自己?罗素说,人生下来的时候,只是无知,但并不愚蠢,愚蠢是由后来的教育造成的。因为很多教育,不教常识、常理,而教各种各样的意义,教人们如何去跟事实讲道理。【按】吾兄少文鄙余“鸟语”多油腔,乃戏谑曰:春风浩荡启江城,穿上袈裟即是僧。俺把你来蒙一下,看看哪个是空生。 “空生”即须菩提,已是一典,“俺把你来蒙”出自动漫《宝莲灯》,还是一典,我稍作调整即为打头那段“鸟语”。 我惯于将儒家当作一门通识教育学问看,不是让人脱离苦海的仙家秘诀,只是教些前人总结的常识常理,见“俺把你来蒙”,想起时下某些乱象,不由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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