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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万昌|儿时的记忆——话说三夏大忙

 乡土蓝田 2022-12-02 发布于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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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记忆

——话说三夏大忙

钱万昌

2021年6月4日

题记:5月31日那天下午大约5点,刚接到孙子放学。突然间,狂风大作,一时间难以回家。狂风四面八方刮来,到处旋转,把人刮的就地转圈圈,进一步退两步。狂风吹起尘沙,让人睁不开眼,不辨方向。狂风刮断不少树枝,新枝也好枯枝败叶也罢,漫天飞舞,打向行人,好似针刺刀砍一般。成千家长拉着孩子的手,生怕把娃吹飞跑。估摸着也有七八级八九级风。待风稍小一点,冰雹却不期而至,鹌鹑蛋大小狂砸而下,来不及躲避的大人小孩,头上身上免不了被砸,冰雹夹杂着倾盆大雨,好似从天倒下来一般。顿时,霹雳吧啦的冰雹砸向路面、房顶、树枝树叶发出的击打声,好似不规则的交响曲,给人以强烈震撼。多少年没有经历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后方停。6月1日小孙子以此情此景写了一首《清平乐.冰雹》漫天狂风卷沙,铺天盖地。狂沙卷叶乱飞,势不可挡。枯叶利刃卷枝,席卷人间。冰雹如千军万马,天降神兵。天降神兵之炮,轰呜不停,含罩渭南,覆临渭之念想。一时间,雨枪来去如飞,陆上鳞波续不停,溅起水花三千尺。六一前夕不楚,来速去速。茫茫黄沙卷叶,颗颗冰雹卷雨,滴滴雨点卷人间。”哈哈,小家伙写的还挺不错的,五年级才学的《清平乐》诗牌名,合不合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10岁的小孙子,能用新学的诗作把《冰雹》描述了下来。活灵活现,夸张而不失真实,冰雹之实景犹如眼前重现。在肯定后,我说可否把天降神兵改为天降猛兽或其他?孙子说还是神兵好。看来城市娃娃不知冰雹之危害。我说,神兵有赞扬称颂之意,实际上冰雹带来的是极大的自然灾害。刚坐果的苹果酥梨、马上成熟收割的小麦等农作物,都会因这场冰雹而遭受极大损失。孙子哦了一声,若有所悟。重新修改之暂且不提。这也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儿时三夏大忙,龙口夺食的种种记忆,思绪万千,感慨连连,随笔记之。

《三夏》指夏收夏种夏管。那个年代,农业还处于手工阶段,机械化程度很低镰刀、手推车、架子车是基本的劳动工具。夏收、夏种、夏管爭时间争劳力所以每到三夏,农村学校都要放假,大人小孩都投入到夏收的紧张之中,连在城市工作的人员都要回老家去支援三夏。小麦成熟相对集中,一般也就5-6天,7-8天就要全部收割完毕。这时候最怕的就是狂风暴雨,以及冰雹突然来袭,弄不好就是颗粒无收,当时叫龙口夺食。那时候是集体劳动,队长派活,打铃上工。但三夏时段,提前安排,任务分工,各自摸黑提前进地割麦。割麦的割麦,拉麦的拉麦(从地里拉到提前准备的碾麦场),搂麦的搂麦,拾麦的拾麦,各自以自己的年龄和特长,井然有序的分工劳作。真是一幅活脱脱的《三夏大忙图》,此图此景至今萦绕脑海,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笑醒。

但是,如果突然变天,乌云密布,狂风来袭,暴雨将至,这时候不论是正在地里割麦人们,还是刚端起饭碗准备吃饭的大人小孩,纷纷放下手中的镰刀、碗及各种工具,急急忙忙奔向生产队的大场。那里有刚拉回场里正在凉晒的麦个子,有正在场里凉晒刚刚碾打的新麦子……。如不及时收装起来,假若被暴雨冲走,一年的口粮就没有了。人们个个像拼了命似的,把麦子装袋堆放,把麦个子拉去堆集子。没有人督促,没有人指挥,个个眼中都有活计。麦集子也是个技术活。会堆集子的自然站在集子上,我们这些小孩拉着两个(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麦子飞跑到集子跟前,如果雨滴越来越大,人们奔跑的速度会更快。集子周围是劲大的中年小伙子,他们不停地用铁叉把我们小孩和妇女拉到集子跟前的麦个子一个一个挑起来扔上麦集子,集子上的人不停地接住按码堆积,手脚并用,互相压茬,不使松散倒塌。想想那场景,人人当先,个个奋勇,好一个《龙口夺食图》。一般一个集子也就半小时左右就垒好了,这时候场里凉晒的麦个子也就差不多完了。麦集子上面盖上刚刚碾压过的麦杆,下的雨一般都不会漏进去。弄完后若下雨就各回各家,作休息。如天转睛,再继续各各的活。不论天晴还是再下,人们不约而同地都会骂上老天几句记得农村《三夏大忙》的各种活,我们这一代差不多从小都干过。

拾麦穗。这是小学1-4年级每年干的。由老师带队,一天三响把地里遗漏的麦穗都捡拾回来,倒在队里的麦场里,老师了秤,作为表彰和记工分的依据。“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儿时参与三夏拾麦穗,对这首诗就有了深刻的认识。我在《儿时的记忆——话说六一儿童节》已有专门记录,这里不再赘述。

抬送茶水。三夏大忙时,大人们割的割,拉的拉,尽管人人都会带点水但生产队还会安排六七十岁,到不了田地里干活的老婆老汉烧茶水,放绒线花或加工过的果树叶子作茶,有解渴泻火作用我们这些年级的小伙伴,就相互约个同伴,我那几年都是和堂兄佑民哥一起,抬上30-40斤的一桶茶水,送到田间地头割麦拉麦的大人们跟前。我们队大人多分散,有的又偏远,但不管再远,那里有割麦的,我们就把茶水抬送到那里。那时候也很自觉,从不偷懒,一晌抬个2-3趟。抬送期间,看着金黄色的滚滚麦浪,心情舒畅,麦熟土香,沁人肺腑。想着很快能够吃到白面馍馍心里就高兴,能为龙口夺食贡献点力量,小小年纪也很开心。

搂麦。再大一点十二三岁十三四岁,就主动去搂麦。麦子割后拉走,地里就留下了割麦时遗漏的不少麦头麦杆。我们这些小伙伴就主动承担了搂麦任务,各拿一把大铁耙子,各自承担一块地,从地头这边拉着大铁耙子走到地头那边,地较远的田块还要到中途把耙子搂上的麦子卸下来,来来回回,不停走动。如果说当时有手机计步器的话,一天下来少说也在15000步上下,若换算差不多在20里左右,实在累时站立停下休息一会。抬头远望,割麦的大人们从金黄色的麦浪中弯腰露头,你追我赶,拉麦的青壮年小伙,或推车子或架子车,如同一座小山在路间游动奔跑,阳光灿烂,天空蔚蓝,如画,美丽动人一副丰收景令人陶醉。到饭时回家时,还要把自己搂起来的麦穗麦杆用推车子拉回,倒在生产队里的麦场里。搂麦也是按搂的地亩田块多少,由队里给记工分。搂麦这个活也干了好几年,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拉麦

到了十五六岁十六七岁时就去拉麦。把大人割好梱绑的麦个子拉回生产队的麦场里。按拉的地亩记工分,多拉多得。拉麦的工具主要是推车子和架子车。

用推车子拉麦,是个重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推车子不是推而是拉。这也有科学原理。一是麦个子在车子上堆的很高,推的就看不见路,二是拉的话,人在前车在后,车轱辘随人从上向下转动,相对轻松自如。如推着走,车在前人在后,车轱辘自上而下艰难转动,显得沉重。当然无论是拉是推都要从实而定。都是要用手的臂力来掌握车子的平衡,弄不好就会中途翻车,实际上每年都有翻车的,麦茬压不好,一心想多拉些,麦茬衔接不紧密,绳子捆绑不正不结实,都会造成向一边倒斜而翻车为了多挣工分有一年母亲找到大场住的相哥,让带着我,一起用架子车为生产队拉麦。架子车一车可以拉4-5甚至6辆推车子拉的麦子。我村地处段,崖上地多,最远处有3-4里,一路慢坡上行。还有几个长短不等的陡坡,满满一架子车麦子,一般都需要两人,特别是下坡时,30度以上的陡坡,还要转弯,一人在前脚蹬肩扛,让架子车慢慢下。一人在后,踏住架子车尾巴加大摩擦力,手抓捆麦绳子向后曳拉,减轻前面人肩杠的压力。想一想,一架子车麦子,就是一担多粮食,就是一年的口粮,心里都是美美的,特别是粮食短缺的那个岁月,都是满满的期待,满满的希望。装满麦子的架子车相哥拉着,卸掉麦子的空车我拉着,上坡时相哥掀着。到了麦笼田块,两人先把架子车底层装好。到装高处时,2人先将麦个子拉的放到架子车周围,然后由相哥站在架子车上垒码,我在下面向上寄,再高就用铁叉向上抛。不够时再到周围去拉,两手拉2个4个麦个子也是常事。架子车装麦个子,底子窄,逐步压茬加宽加高再收窄,麻绳梱结实紧。一晌拉4-5趟,一天十多趟,没有喊过累,没有叫过苦。跟相哥拉了几年麦,相哥比我大5-6岁,正当壮年,而我还不及成年,人小劲小。相哥又出架子车,又干的重活,却与我平分所挣工分,照顾了我,也帮助了我当时贫穷的家。我虽勤快,也舍得出力,但毕竟有限。相哥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高大魁梧的,幼小的心灵,让我终生感动难忘。拉麦虽然很苦很累,却也锻炼了我的毅力,锻炼了我的身体,锻炼了我对待困难坚韧不拔的决心,也是一生的财富。现在美美回家,见到相哥,都是心存感激。4月中旬同学病故,回家吊唁见到相哥,明显苍老了许多,心里很不是滋味。

碾场

碾场是把麦子从地里收回来的又一个重头戏。小队有百余户人家,分5个小组,麦场有六七个之多,各个麦场按东西南北麦田就近存放碾打。各组分场碾打,各自为战。早上八九点最迟十点摊场,把麦子从集子上拉下解开折头栽立摊放场间,便于晒。午后两点左右碾场,有用牛拉辘轴的,有用电辘轴的。用牛、马、骡子碾场的,还要拿一把罩,便于接粪便。小时候最高兴的就是替代大人吆牛碾场,拉着牛缰绳,嘴里像模像样地吆喝着,让牛拉着辘轴转着圈圈,半辘轴辘轴地压茬碾过,避免夹生。头茬碾过,要翻场,再碾一遍,才能起场。把麦秆挑起放一边,把底下的麦颗和衣子掏出推到场边一角,堆成一个大圆堆。然后再把麦秆摊开,“腾捡”是碾场的最后一道工序,“腾捡”两个字怎么写我也搞不清,意思就是把麦秆上的麦颗再进一步弄干净,做到颗粒归仓,不浪费一粒粮食。“腾捡”简单,一辘轴辘轴地快速碾过,最后起场下来就是计(集)麦桔集子,把起场后没有了麦颗,又压扁压碎了的麦秆,用大型木轮叉车推到不占场面的地方,或者三四个人用中等木叉抬上麦桔齐心运走,堆积成一个大圆锥体,用作生产队饲养室的牲口全年饲料。这也是既费力又是个技术活。麦桔集子上面站1-2个人,用叉把下面人用力扔上去的麦秆,打散,均匀地一层一层地跺放平整,层层相压,麦桔手拉手又互相抱团,成为一个结实漂亮的圆锥整体。中国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在各个方面都有体现。这些干完了,太阳也就落山了。大家匆匆回家喝汤(方言,意思是吃晚饭)。

扬场

喝汤后,就剩下晚上扬场了。一般凭借自然风把麦糠吹走,没有风就一个大电风扇方便快速。当天参与碾场的人,除了妇女,男人们都要扬场。众人手持木锨,你一我一锨奋力抛向空中人人卖力,个个鼓劲。经过3-5次倒行子,一大堆纯麦粒才能集中成堆。再快,差不多都要到十点多,有时候还要到十一二点。此时,人人满头满身都是麦衣子,那时拍拍打打就睡了,从早到晚十多个小时,太劳累了。小小年纪的我,跟着干,跟着学,甚至大人们抽空休息一下,我们还要撩场边子,就是把牛碾场转圈圈,牛脚踢出去的零散的麦秆用扫把扫进去。劳累一天,也没有那么多水去洗头洗澡碾场,没有半月二十天是碾不完的。开始碾打好的几场麦子还要给家家户户都先分一些,解决青黄不接的问题。记得有一年天雨较多,隔天一下,下一阵睛一天,刚把场光好又下了,下一阵又睛了,睛了还要重新光场。过了八月十五才场碾完。有一年下雨时间太多太长,麦都发芽了,吃芽芽麦。我1977年到渭南工作,还一直保持年年回家支援三夏的习惯,直到1988年。

《三夏》主要是夏收,其次是夏种,就是尽快赶农时种下玉米、豆子、谷子等。过去小麦、玉米两大作物是农民的根本,绝不能误了农时。碾场、种秋交叉进行,互不耽误。至于夏管就是种下去这些作物,包括在麦收前种的棉花、红苕等的浇水锄地除草等,也是插空进行,这里就不再一一赘

现在机械化程度高了,联合收割机开到田间地头,一天就“忙罢”了。所以现在城市的好多娃娃就不知道“三夏”这个概念,也不知道冰雹的厉害,不知道冰雹暴雨对粮农果农菜农带来的伤害和造成的损失有多大当然,孙子在诗中,也明显说了冰雹的危害,如覆临渭”,“卷人间”,但要让这一代娃娃们真正从心里面认识农业仍然是国民经济的基础,粮食这个关乎14亿人口生存的基本需求,还是要拿在自己手中,与自然灾害抗争路长道远任重。

所以,在全国开展的四史教育(党史教育、新中国史教育、改革开放史教育、社会主义史教育),也不要忘记小学生这一块,让他们从小就懂得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最后再补充一点,我们队自我记事起,就有用电辘轴碾场的习惯。大场一个(3组),上把岩(意思最上一排居住的5组,因为我们队居住有3层,)一个。电辘轴碾场更快,每场碾得更多。后来,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用拖拉机或者小四轮带个辘轴碾场,三夏进度更快。直至到上世纪末,本世纪初,联合收割机的逐步使用,生产力得到彻底提高,才真正把人们解放了出来,“三夏大忙,龙口夺食”喊了上千年的这句话,也就完成了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

(写完这篇回忆,总觉得哪里不对,30多年没有参与三夏了,一些农具名称,一些方言都模糊不清了,难免出各种差错,甚至叫不准,写不对,请家人和朋友谅解或斧正!便于修改完善)。

附:借用网络照片,仅供文中对照回忆参考。

【作者简介】钱万昌,陕西省蓝田县洩湖镇人,生于1953年,1972年参加工作,长期从事党政工作,有30多篇论文或调查报告被报刊杂志刊用。2013年6月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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