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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尔逊自证实录:将我从死神之手争夺过来的治疗胸腔积液效方!

 紫天辰 2022-12-04 发布于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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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江老因自小体弱,三次发作的悬饮,最重的一次变证甚至让他九死一生,也使他亲自验证了经方救人于危旦的疗效。

江老所述“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推己及人”,这些经历不仅使他对悬饮类病有了更深的理解,也惠及了更多患者,故将此记录下来望后来医者少走弯路。
我自幼体弱多病,年甫弱冠,便患悬饮,反复发作,久治不愈。在先师陈鼎三先生指导下,抱病研习《金匮要略》痰饮病篇。该篇论悬饮曰:“饮后水流在胁下,咳唾引痛,谓之悬饮”,“留饮者,胁下痛引缺盆,咳嗽则转甚”,以及“病悬饮者,十枣汤主之”等等。

皇皇经文,千载生辉,毋待诠释,悬饮之证因脉治,已昭然若揭。但我畏十枣汤猛峻,未敢轻尝,而别求方药。也是合当滥竽杏林,因为轻、重、危证均患过,自身验证方药的疗效,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推己及人,自然少走一些弯路。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一、香附旋覆花汤治悬饮轻证


我20岁时,仲秋月,偶感寒,咳嗽,胁痛(牵掣痛,如翻身、转侧、深呼吸便牵引作痛),寒热往来,每日几十度发,每次几分钟或十余分钟不等。寒时,背心如冷水洒泼;热时,又如烈火燎灼。自书小柴胡汤加减不效,先师笑曰:“此非柴胡证,乃香附旋覆花汤证也。毫厘千里,慎之慎之!”

即书原方:生香附、旋覆花(布包)、苏子、广皮、茯苓各9g,法夏、苡仁各15g。余颇恶药味之苦涩难咽(旋覆花之故),咽下便呕。半日许,断续呕出黏涎碗许,不意寒热、胁痛竟完全消失。

我暗喜本方之妙,乃请教先师。师出示《温病条辨·下焦篇》第41条:“伏暑、湿温胁痛,或咳或不咳,无寒但潮热,或竟寒热如疟状,不可误认柴胡证,香附旋覆花汤主之。”我顿开茅塞:原来是误认了柴胡证!何以会误认?乃因寒热、胁痛颇似柴胡证。但既非柴胡证,其胁痛伴寒热当作何解?吴鞠通自注:“此因时令之邪,与里水新搏……”真是一语道破!

光阴荏苒,阅历渐多,复取仲景柴胡证,与鞠通香附旋覆花汤证合勘,益知二证之寒热虽相似,胸胁证候却大异之。

柴胡证为胸胁苦满,或兼痛,但决非牵掣作痛,乃无形邪气郁于少阳,偏于半表;香附旋覆花汤证为胸胁牵掣作痛,而非苦满,乃有形水饮停聚胸胁,偏于半里。毫厘之辨,在于斯乎?我数十年来治悬饮轻证,均用香附旋覆花汤化裁,历用不爽。

值得思考者,鞠通既言悬饮胁痛之病因为“时令之邪,与里水新搏”,是否必有外证呢?不一定。

如1974年,我已年届六旬,患面神经炎初愈,亦在仲秋,偶着凉,外证不显,惟右胁痛,未介意。至夜,从影院归途中,胁掣痛加重,牵引肾区,仍勉强就寝。夜半,胁痛剧增,不敢翻身和深呼吸,家人扶坐,亦难支持,急送医院,注射止痛针,胁痛分毫未减。

次晨,西医诊断为小叶性肺炎,欲用抗生素。我自知为悬饮复发,即书香附旋覆花汤加降香、白芥子、瓜蒌仁,服1剂,至傍晚,胁痛大减,又服1剂痛止。

又一次,我返家乘车受风,并无外证,胁痛亦发,卧床不起,亦如法治之而愈。

我曾用此方治过不少胸膜炎、胸腔积液病人,大多无外证,一般服2~4剂便可止住胸胁掣痛。可见悬饮轻证,纵来势较急,或因外感诱发,却不一定伴见外证。所以我提倡读古医籍时,一不要以文害辞,以辞害意;二不要脱离临床,死于句下。

二、控涎丹治悬饮重证


回忆1935年,我的悬饮病复发,胁痛甚剧,岂止不可翻身转侧,即身体稍动,胁部亦如刀刺之,遍服往昔获效方药(包括香附旋覆花汤)乏效。

因思悬饮重证,《金匮要略》十枣汤十分对证。但我素体虚弱,未服先惧。遂遵鞠通“虽不用十枣之峻,然不能出其范围”“久不解者,间用控涎丹”之训,取自制控涎丹1.5g吞服,不足10分钟即如厕,哗哗而泻下者皆是水,约有半桶。泻后约4小时,试翻身,竟完全不感觉胁痛。

客观论之,控涎丹(现有成品售)虽不如十枣汤之猛峻,但方中甘遂决经隧中水饮,大戟逐脏腑中水饮,白芥子驱皮里膜外水饮,合而用之,药力亦不缓。故宜制成丸,小量吞服,则攻逐水饮而不过伤正气

我近年常用本方治渗出性胸膜炎、胸腔积液,只要病人不兼外证,或外证已罢,无消化系统器质性病变,均可放胆与服,每次1.5g,早晨空腹吞服,15~30分钟即可致泻。如体质不甚虚者,下午4~5时再吞服1.5g。

随着腹泻次数增加,胸水消退亦加快,一般不会出现恶心、呕吐、眩晕等毒副作用。待胸水消退,转服健脾清肺、祛痰通络方药缓缓调理之

三、豁痰丸抢救悬饮危证


再忆1939年,我的悬饮病又复发,较历次尤剧,胸胁掣痛不可忍,咳嗽痰盛,服香附旋覆花汤2剂无效;改服控涎丹1.5g,大下数次,胸胁掣痛稍缓,次日复如故,不敢续服。

其时呼吸、稍翻身均感胸胁牵掣,痛如刀割,更兼气喘痰鸣,痰涎稠厚胶黏,有如饴糖筋丝状,略至口边而吐不出,需用手捞。7天饮食不进,口干欲饮,呼吸急促,水入则呛咳不已,渐形困顿,势近垂危。

先师踌躇良久,曰:“试用豁痰丸(唐宗海《血证论》方:当归、知母、花粉、白前根、麦冬、枳壳、杏仁、瓜蒌霜、竹沥、桔梗、射干、茯苓、石斛、甘草)”。因夜深难备竹沥,权用生莱菔汁代之,连服两煎,病无进退。师乃私语家人:“恐无救,当备后事。”

次晨,恰他乡有急证,师应邀往救。师兄师弟十余人惶惶不安,联合会诊,疏方送我过目,连拟数方,皆不中我之意。

因嘱家人,仍煎豁痰丸,急备竹沥几大碗,以药汁与竹沥各半兑服。下午3时服头煎,黄昏服二煎,至夜半,痰涎减少,气喘、胸胁掣痛亦减轻,竟可翻身。又服三煎,翌晨诸症大减。

所可讶异者,稠黏之痰既未吐,亦未下,无形中竟悄然而逝!乃改用气阴两补合调理脾胃方药数帖,渐形康复。

豁痰丸将我从死神之手争夺过来,已是近半个世纪前的事了,但彼时情景,至今记忆犹新。

反思此等危证,实系悬饮之变证:悬饮留伏,郁遏化热,酿成稠痰,壅滞肺窍,导致呼吸衰微,清气难入,加之7日饮食不下,再捱几日,只能坐以待毙。

豁痰丸竟能挽回人命于顷刻,倘非亲身体验,诚难相信。此方轻清润降,豁痰涤饮,清热保津,看似平淡,实则奇妙,尤妙在重用竹沥一味,荡涤痰热之窠臼,开通饮热之胶结,功专力宏,迥胜于同类药物。

数十年来,我独以本方抢救成功此等危证甚多。那一场死里逃生的经历,竟然惠及更多的患者,每念及此,欣慰之至。
本文来源于《经方大师传教录:伤寒临床家江尔逊“杏林六十年》,由薯蓣整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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