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吴信泉回忆:彭德怀命令回沈阳参加集训班的军师团长立即回前线

 兰州家长 2022-12-04 发布于甘肃

1951年1月,第三次战役刚刚结束不久,我接到了志司的通知:由东北军区前苏联顾问和志愿军司令部参谋长解方主持,召集志愿军部分军长、师长和团长,在沈阳举办一期联合军兵种作战集训班,以适应朝鲜战场现代化作战特点,加强陆空、步炮诸军兵种的协同……从1月末到2月初,各师参加集训的师长和团长们陆续从战场上赶回祖国,前往沈阳报到。

文章图片1

我是最不积极、走得最晚的一个。拖到2月2日黄昏,我才从军部驻地普光寺乘一辆吉普车启程回国。天亮前到了云山—这是我们军出国第一仗打败美骑一师的地方,我怀着一种特殊的感情看了看这个在战火中己经丧失元气的小城。天黑后,我乘车继续赶路,驶过祖国的安东,第三天—2月4日下午才赶到辽阳,我是计划到沈阳报到前先到辽阳,顺便到军留守处看望一下妻子俞惠如和出生3天我就入朝的那个老七。

这一路上,我脑子里装满对这次联合兵种集训的不理解。当时,第三次战役刚刚结束,部队应及时转入休整,总结经验,以利再战。从敌情上看,东线的敌人正在从海上撤退,与西线的敌人靠拢,这说明敌人进行新的进攻己迫在眉睫,为什么还要在这紧要关头,从前线调大批团长、师长及军长回国参加联合兵种训练班呢?难道志司事先对敌情的变化一无所知?再说,也不符合当时我们部队的实际情况,志愿军那时候既无海、空军,又无装甲兵,虽有炮兵部队,但炮的口径不大,数量也不多,步炮协同作战,我们在解放战争中不是运用得很得手吗?尤其是在辽沈战役和平津战役中,不是早己证明我们的步炮协同是很成功的吗?

因此,我从接到通知起就觉得根本不该办这个训练班,即使办了也是“纸上谈兵”。还有,各军、师、团军事主要负责人都回国了,谁来指挥前线部队执行备战任务呢?然而,军令如山,上级决定了的事,我作为军长,当然要坚决执行,我的这些不理解,并没有向同级和下面讲。

当我回到辽阳,军留守处主任李锡铭一见到我,就说:“军长,你人没有到家,催你回前线的电报己发来了。”说着,他把电文拿给我看:“敌人开始全线进攻,请速回。”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驱车离开军部只有几个小时,志愿军司令部就发来电令,指示我们军立即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而那些风尘仆仆从朝鲜战场上以师为单位各自乘车赶回国来的师长、团长们,只是在一个大剧场举行了开学典礼,听了聂荣臻代总长的讲话。参加了一次宴会,集训就中断了。那天半夜天还没亮,一一六师汪洋师长敲团长们住的房间的门:“高克,敌人进攻了,你快起来把吴宝光、李刚他们都喊起来,马上赶回朝鲜前线。”与此同进,一一五师王良太师长、一一七师张竭诚师长也把他们的团长们从梦中叫醒了。

在紧急会议上,主持这次集训的志愿军参谋长解方说:“同志们,志司来电,敌人己经开始大规模进攻,要同志们立即返回朝鲜前线指挥部队作战……”。

那天晚上,我心里在想着朝鲜前线:战局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三十九军将担负着什么新的作战任务?

第二天是正月初一。一大早,我叫小车司机早早地上了路。

我坐在司机旁边的首长席位上,一路之上,我看到大人带孩子在贴上新对联的自家门口,燃放起五颜六色的烟花爆竹,喜气洋洋地辞旧迎新……而过了鸭绿江以后,我看到朝鲜的国土上却是另外一番战争景象,无论是山地里稀疏的民房,还是有志愿军或人民军驻扎的村庄里,都看不到透露出来的一处灯光,偶而有人掀开门上挂着的雨布,才能在那一瞬间看见屋里点着微弱的油灯光亮。由北向南延伸的公路上,匆匆忙忙地开着各式汽车,不知疲倦地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奔跑着。

随吉普车的颠簸,我的身子不停地晃动着。我问身边的司机和身后的警卫员:

“昨天晚上,你们吃了饺子没有?”

“军长,吃了饺子,还是猪肉萝卜馅哩!”

“你们知道吗,留守处的同志们知道我们大年三十要回前方去,提前给我们过年,特意让食堂给包的饺子。”

我望着公路上越来越多的军用汽车向前线急驶,我仿佛看到王良太、汪洋、张竭诚这三位师长也带着他们的团长在驱车向着前线急驶,他们的心情也会和我一样啊!

沿途我不能停下来休息,军情如火,我必须乘夜色疾驶,天亮前赶回军指挥所,否则,敌机会来找麻烦的。在朝鲜战场上,谁都知道,天亮以后,在敌机到处寻找轰炸目标的情况下,在明晃晃的公路上开车行驶,要想安全达到目的地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制空权仍然掌握在敌人手里,我们只能发挥我们的夜间优势。

寒风在车外呼啸,我坐在车里不停地活动着己经冻僵的双脚,紧了紧皮帽上放下的帽耳,将插在大衣袖里的双臂紧抱在胸前,以便增加自身的温度。我看着手表,问司机:

“小鬼,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军长,己经过了朔宁,前边就到临津江,过了临津江就快到议政府了……”

“天亮能不能赶回军里?”

“再加把劲,能赶到。”

我们正说着话,突然我身子一歪,肩膀重重地撞在挡风玻璃的铁架上,幸好我让警卫员用背包带把我捆在座位上,不然,整个人就会摔到车外去。原来,吉普车越过一个巨大的炸弹坑时,因坑里填满了雪,司机没有看清未减速,车子跳了起来,险些歪倒了,司机刹住了车,坐在后面的警卫员,双手把住了我的双肩,急切地问道:

“军长,怎么样?”

“没事,继续开吧!”

天刚拂晓,我所乘坐的吉普车抵达位于议政府西边的军部驻地普光寺。最先发现我的是警卫连站岗的哨兵,他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军长回来了!”

我从吉普车里走出来,看见值班的作战参谋、收发报员、译电员都从房子里跑了出来:“一号回来啦,”

此刻,我马上意识到,在这大战来临之际,我作为一军之长及时从国内赶了回来,对于大家在心理上是一种平衡啊!于是,我举起双手向大家招手道: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给大家拜年啦i}

我走进军指挥所的时候,政委徐斌洲、副军长谭友林、参谋长吴国璋都迎了上来:

“好呀!好呀!”

“回来了!回来了!”

我从警卫员递过来的背包里拿出几条“大生产”香烟放在炮弹箱子做的桌子上面说:

“过年了,会吸烟的就过过烟瘾吧J”

志司关于第四次战役的部署,是徐斌洲和谭友林前去开的会,他们从志司回来后,己经召集各师的同志进行了传达,并在军直干部会上做了动员。

我蹲在炉子旁边烤火搓着手说:

“诸位都在,快说说彭总和志司给我们三十九军什么任务?”

徐斌洲把一份彭德怀司令员关于第四次战役部署向毛主席的报告的电报递给了我看。

第四次战役开始前,徐斌洲政委和谭友林副军长在志司参加作战会议的时候,彭德怀司令员问他们:

“你们三十九军前三个战役伤亡不小,还能不能打?”

“彭总,我们三十九军是一支老部队,伤亡再大也能打!”徐斌洲和谭友林不约而同地回答。

“讲得好!这是你们老部队的老作风嘛。”彭德怀满意地笑了。

我知道是徐斌洲和谭友林去志司开的会,就说:“老徐、友林,你们两人去志司开会受领什么具体任务?”

“志司的命令昨天下达,第四次战役己经全面打响,从1月25日起,西线五十军和三十八军一一二师开始阻击敌人的大规模进攻,战斗非常激烈。西线的顽强阻击,为我们在横城、石氏平里一线放进冒进的敌人予以反击创造了条件,志司决心集结三十九军、四十军、四十二军、六十六军和人民军两个军团,抓住横城之敌,狠狠敲它一下。以求打乱敌人的部署,迫使西线敌人停止进攻……”徐斌洲说完之后,谭友林又补充道:

“志司命令我们军开进到砒平里以北的龙头里一带集结,限10日前到达预定位置,100多里路尽是大山。这几天,部队紧张地进行弹药、粮食的补充,为了抢时间,我们己让一一六师、一一五师从汉城以北和东豆川一带驻地出发,沿汉江北岸东进;一一七师和军直在左翼沿山路插向龙头里,只是军炮团需要骡马牵引火炮,恐怕难以翻越大山按时到达指定位置……”

“粮弹补充情况怎么样?”我急切地问道。

“搞到多少算多少叹!’,吴国璋参谋长说,“我们军后勤共有120多辆运输汽车,三次战役报销得差不多了,只能靠人力畜力运输弹药,粮食只能靠就地筹措,没办法,只好向老百姓打白条子借……”

“还有一些师、团缺盐吃,我们从军部搞到的盐先分给他们一些,以后的粮食和盐都要边打仗边筹措才好……”

我听完吴国璋讲的这个情况后,便说:“赶快命令军后勤,要尽可能想办法筹粮,随时保证运上去,部队行军打仗哪能饿肚子!当然,也要让各战斗部队的筹粮队加紧工作,不能完全依赖上边送……”

我又问一直在忙着打电话的作战科长左勇:“回国参加集训的各师首长和团长们都回来没有?”

“大部分己经回来了,其他的这一两天可以赶到。”左勇回答道。

“从现在起,命令各师积极开进,不能等本部首长回来才行动。各师长、团长从国内赶回来之后,叫他们自行追赶部队。军直今天晚上务必出发,让侦察连先走,炮团和后勤、军部随后……”我走到桌子旁边,看着地图,又用手丈量距离,接着说;“看来,我们这些人只能骑马行军A},行军路上要翻好几座大山,什么车都用不上啦,赶快通知勤务员喂好马,备好马鞍,下午太阳一落山就出发。这些美国人真能给我们凑热闹,让我们大年初一忙着调兵遣将。”这些话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然而,我却陷入了沉思:李奇微上台后,抛出了一个所谓“屠夫行动”计划。屠夫即杀猪者,指的是妄图组织美军反攻,进占三八线以北地区。

当时,东西两线之敌己经靠拢。兵力增加了一倍,有美陆战一师、美三师、伪首都师等,总计10多个师。我志愿军情况相反,东线九兵团来不了。他们系华东部队,仍穿着单衣,在朝鲜冬季奇冷的条件下,部队干部战士冻伤太多,打仗也伤亡不少,所以不能南下。至于朝鲜人民军在东线的兵力也不多。总之,我兵力不足,仅有6个军己连续一、二、三战役从未休整,打得精疲力尽。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发动“屠夫行动”攻势,我被迫起而迎战。

文章图片2

彭德怀司令员为了粉碎李奇微的“屠夫行动”计划,组织了三个指挥部:西线为韩指(志愿军韩先楚副司令员),指挥三十八军、五十军、人民军一军团。中线为邓指(志愿军邓华副司令员),指挥三十九军、四十军、四十二军、六十六军。东线为金指(人民军金雄参谋长),指挥人民军二军团、三军团、五军团。我志愿军反击采取“东西顶住,中间把敌人放进来打”的打法,即东西线实施顽强防御,制止敌人北进,中线把敌人放进来,即将伪八师引到横城以北地区,聚而歼之。我三十九军担任中线任务。我军于1951年2月6日晚从议政府出发,3个师组成3个纵队,两个梯队向前开进。3个师3个战斗任务:一一五师参加进攻砒平里战斗,一一六师在丽州、原州打援,一一七师实施横城穿插战,归四十二军指挥。

昨晚6时由普光寺出发,绕道经过破碎的朝鲜首都汉城,深夜12时许抵此宿营,行程140里,白天休息。

前面的敌情仍向紧张发展,我军集结位置可能变化或即将投入战斗。故今日指挥所暂不过汉江,待明日情况变化再说。

2月9日,大雪整整下了一天。奇怪得很,这里比平壤以北纬度低,但这里的雪L匕北面下得厚,而且一点也没有融化。我们军里几位同志坐的是吉普车,机关的同志坐的是中卡。车在山地里行驶,中卡上坡的时候搁了几次,大家都下来推车,下半夜一点钟才到达宿营地。

2月11日,我们军指挥所己经靠近了前卫部队。没有公路我们都下车改为徒步行军,山地里雪深路滑,出发时每人找了一根木棍当手杖,一过城山里就登上了地图标高500公尺上下都是15里的大山。上山的过程中,我们一个个踏着很深的积雪,一步一步累得直喘粗气,听不清谁说什么话。下山的时候可就热闹起来了,下山太困难,很多地方冰雪滑得实在没法行走。都坐在冰雪坡上往下滑,好像小孩子坐滑梯那个样子,一不小心就摔倒了。于是,山坡上,丛林里笑声不绝。政治部的宣传部长陈洁说了一句:

“艰苦就是荣誉!”

“艰苦就是胜利!”党委秘书孙祥华补充道。

目前,克服疲劳,坚持战斗,迟滞敌人,争取时间是十分重要的。只要坚持和稳定我们在汉江和三八线以南的阵地,待我强大的后续兵力一赶到,我们就会取得比过去更大的胜利。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