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徐女士 我妈走得那天,整个病房走廊都能听到我痛哭的声音。 旁边病床的家属看我这么伤心,纷纷跑过来劝我,说我妈都89岁了,放在他们老家就是喜丧,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好好送她就好了。 我哭得泣不成声,其实我很想跟他们说,我不是因为她走了哭,而是为了我12年的委屈哭。 我们家一共姊妹三人,我是老幺,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还没出嫁的时候,我们家的条件算老公房里比较好的。 出嫁了,我的条件也算是三姊妹里比较好的。 老公是财务局的公务员,公婆都是文化人,一家子谈吐得体,是人们嘴里常说的高知家庭。 但是03年的时候,我幸福的生活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公在外面有了相好,和相好同居,婆婆知道后受不住上吊自杀了。 老公受公公的事情牵连,丢掉了铁饭碗,我们也不得不搬出了家属楼,住进了公婆的老房子。 本来我和老公是打算商量着买房的,但那个时候,我爸查出了肝癌。 手术室外,我妈找我们三个女儿商量手术后的治疗费用。 手术费和后续的进口药物费用,大头都是我和我老公出的。 大姐和二姐各自倒苦水,一个说老公是知青,回来手头上没有什么积蓄。另一个说要照顾痴呆的婆婆,还有女儿的补课费,每天开销巨大。 我妈也觉得,我和老公暂时没有孩子,又住在公婆的老公房,没有太多额外的开销,正好支援一点钱。 那天我回去和老公商量,老公二话不说把存折拿了出来,说给咱爸治病要紧。 只是我爸到底还是因为发现的时候太晚了,没能撑过半年就走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让我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我妈。 当知道我妈跳广场舞找了一个伴的时候,我其实挺为她高兴的。 虽然女儿能提供无微不至的帮助,但是却无法填补心灵上的孤独感。 但是我妈和对方交往了半年,就没继续了,说对方子女反对。 看到她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我就和老公商量着要不在我妈附近买房子,住的近点可以多照顾照顾。 老公有些为难,我们手头的积蓄想要买房子有点吃力。 老公因为丢了饭碗,只能找了个小公司,公司经济不景气,没做多久就关门了。 老公只能四处打零工,而我也是一名下岗工人。 原本家里的条件还不错的,但接二连三的事情,再加上女儿的出生,让我们这个家的经济条件不断走下坡路。 本来想问两个姐姐借钱,但两个姐姐都觉得我们家那个条件买房子是在自找麻烦,生怕这个钱有借没还,就找了理由搪塞。 错过了那一次,之后的房价一路猛涨,别说半个单间了,就连一个卫生间都买不起。 10年的时候,老公被查出胃癌。 我一个人撑着公司、医院、家里三头跑,但也就撑了一年,老公人就没了。 那个时候,公公和相好闹掰了,没地方去,就要回来住。 我一个媳妇带着女儿和公公住一起总不是法子,便想着出去租房子住,等老公房拆迁了,到时候拿了拆迁款再跟女儿买个一居室。 我妈知道了,就让我们搬过去住,说正好可以陪陪她。 之前再苦再累我都没哭,却因为我妈那句话哭了。 那段时期,我妈给了我很大帮助。而我在照顾女儿的同时,也全心全意照顾着她。 那个时候,想法很简单,就是照顾好我妈,然后看着女儿大学毕业结婚生子。 住了小半年,我发现另外两个姐姐的态度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大姐和我妈住的比较近,一般每周都会去看看我妈。 二姐住的比较远,不过也会一个月去看个两三回。 但是自从我搬过去之后,她们俩看望我妈的频率明显下降了。 到了后面,大姐改成了一个月看一次,每次来就在外头的厨房站着,也不进来说话,站个二十来分钟就走。 而二姐来的次数,就更少了,到了法定节假日才来一次。 有一次端午节,我妈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二姐。 她担心二姐出什么事,就打电话过去问。 结果二姐在电话里说,天太热了,所以就不来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姐来看我妈有了这么个规律:刮风下雨不来,天太热或者太冷不来,中秋和国庆这种隔着比较近的节假日也不会频繁来。 有时候我妈抱怨她们来看的少了,她们会说,反正家里有我住着,她们都放心的。 因为有我在,所以我妈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挑我不上班那天陪着去。 有次我妈肺炎住院,我和她们商量怎么照顾。 还没等我开口,她们已经分好了。 大姐说,知道我为了贴补家用在外面还要做一休一上班,所以我上班那天,就她们两个轮着来,我休息那天就由我来照顾我妈。 二姐应声附和,让我不用太担心,我上班的时候,她们会照顾好咱妈的。 我听得都有些懵,她们倒是分工明确,做一休二的安排还是为了让我安心上班。 我说这样我不就天天在外面,家里还有个女儿谁照顾。 我说要么出钱请护工,但是她们不同意。 二姐还冒出来一句,你是钱多的,跟妈住一起,妈养老金一定贴补你了,我们是没你那么多钱的。 我反问她是什么意思,我让她把话说说清楚。 那是我们各自成家后,第一次姐妹间的争吵。 我倒是没想到,我的一个无奈之举,在两个亲姐姐眼中,竟然成了啃老的一种手段。 我妈出院后,两个姐姐对于我妈的看望次数比之前更少了,而我妈对于我也更加依赖。 但那种依赖,是让我更加窒息的依赖。 她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会想到我,但是如果身体舒服的时候,嘴里总是念叨着两个不在眼前的女儿。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公公的老房子拆迁,他把给儿子的一份钱给了我。 我就找了几个朋友,还有自己手头的积蓄,买了一套小房子搬了出去。 但是那种窒息感依然无处不在。 为此,我辞了工作,想能多一点休息的时间,跟以前单位的老同事结伴出去玩一玩,也享受一下自己的退休生活。 但我出去的时间,最多不能超过四天,四天一过,我妈见不到我的人就会不停打我电话。 有好几次,我都想脱口而出,你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你还有两个女儿! 但一想到当初最困难的时候,是我妈收留了我和女儿,这话我就说不出口。 所以,哪怕我发着高烧,哪怕我高血压犯了,但凡我妈需要,我就一定要随叫随到。 另外两个姐姐也不会有任何的体谅,在她们看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谁让我当初占了天大的便宜呢! 所以,那一天对我来说,是一种发泄,发泄十多年来憋在心底的委屈。 很心疼徐女士的遭遇,当亲情成为压在心头上的桎梏,那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不知道徐女士的另外两位姐姐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我也能想象出她们斤斤计较,自私自利的嘴脸。 人在做,天在看,但愿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能忍受住良心的拷问吧。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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