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春，花事了。 公元一九六七年，金庸终于摆正了自己对内卷的态度，在报刊上连载《笑傲江湖》。 于该作后记作者写到：“道德标准把他们划分为两类，历史上大多数时期是坏人掌权，于是有人想取而代之；有人想进行改革，他们都是野心家。另有一种人对改革不存希望，也不想和坏人同流合污，他们的抉择是退出漩涡，独善其身，可称为隐士。” 所谓坏人，正是林远图和东方不败这类绝顶高手，他们的存在严重左右了其余人的心态，因此野心家就走上了舞台，像岳不群、左冷禅、林平之、余沧海等，或忍辱负重，或两面三刀，皆欲时刻取前者而代之，却往往棋输一着。 而称得隐士者，基本就只剩令狐冲夫妇与风清扬了。 笑傲于江湖，正是隐士们的结局。 也没有任何一段故事能像《笑傲江湖》这样，把内卷勾勒的如此血腥。 据三联版《笑傲江湖》第三十章“密议”，令狐冲在与方证、冲虚游览恒山悬空寺时提道：“道长，你说这数百里山道，都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冲虚道：“魏道武帝将兵自中山归平城，发卒数万人凿恒岭，通直道五百余里，磁窑口便是这直道的北端。” 方证道：“北魏皇帝发数万兵卒，只是将其间阻道的山岭凿开而已，但纵是如此，工程之大也已令人桥舌难下。” 令狐冲道：“无怪乎有这许多人想做皇帝，他只消开一句口，数万兵卒便将阻路的山岭给他凿了开来。”冲虚道：“别说做皇帝了，今日武林中所以风波迭起，纷争不已，还不是为了那'权势’二字。”当天，三人就在这悬空寺内促膝长谈，揭开了整个武林背后的残酷真相。话说江湖有部葵花宝典，人们只知它是前朝宫中一位太监所著，却不知为何而著，藏于何处，三百年来更是不见有谁曾练成神功。大约一百年前，宝典被福建莆田少林寺意外获得，恰逢华山派的岳肃、蔡子峰前来做客，当夜二人窥读宝典，天亮后不辞而别。不久，方丈红叶禅师发觉异样，就嘱咐弟子渡元：“我之所以不让你们修习葵花宝典，是因为其中武学凶险之极，尤其第一关，若有半点差池非死即伤，你速去华山找到岳、蔡告知。”众所周知，葵花宝典的第一句正是“欲练神功，引刀自宫”，但身处江湖，又有谁能对至尊秘笈说不呢？一到华山，渡元就不禁和岳、蔡聊起宝典中的招式，二人只道他精通宝典便直抒胸意，谁知对方暗记于心。半月后，已偷得精华的渡元才姗姗离去，却再也没有回到莆田。他只是给师父寄了封信，大意是说难抑凡心，决意还俗。渡元本姓林，从此干脆把法号颠倒过来，改叫林远图。这个林远图，就是福威镖局的创始人兼总镖头，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江湖的林前辈，林平之曾祖是也。所以辟邪剑谱亦就是葵花宝典，林远图也顺利成为江湖上第一个“坏人”，开始引领风骚。再说岳肃、蔡子峰在莆田窥秘时，因事态紧迫就各自记了一半，但二人回去后却如何也对不上了，进而开始怀疑对方。华山派也因此分为气剑两宗，岳、蔡各领掌门。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二人盗窃宝典一事也开始在江湖流传，很快便有了魔教十长老围攻华山事件。是役岳、蔡殒命，一部宝典残本也被魔教掳去。但翻阅过后，教主任我行自己没有修炼，而是把它交给了下属东方不败。果然，这东方兄弟没能禁住诱惑，挥刀自宫后，成了江湖上第二个“坏人”。至此，围绕争夺宝典和剑谱，更为赢得“天下第一”这个称号，武林卷起了一股血雨腥风。青城余沧海最是沉不住气，为了剑谱他率众从四川一路来到福州，明目张胆地灭了林氏满门。然而没找到剑谱不说，生前把自己搞的臭名昭著，最后也恰恰死在林平之的辟邪剑法之下。岳不群则不动声色，以牺牲爱女为代价促成其和林平之的一段姻缘，自己则从中夺得了剑谱，却在成为“五岳盟主”后被一群尼姑所杀，葬送了生命、亲情、君子剑的名誉等等一切。林平之是金庸笔下最悲剧的角色之一，他本无意剑谱，却在余、岳等人的疯狂行为下被迫内卷，后来虽然习得神功，报了大仇，但也付出了双目失明，四肢残废，终身囚禁西湖底牢的代价。左冷禅本是五岳总盟主，但为了赢得“天下第一”的称号却想合并五派，为此派人潜伏岳不群身边，不仅盗来了假剑谱，双眼亦被后者刺瞎。不甘心的他后来又和另一个瞎子林平之走到了一起，最终死于令狐冲剑下。此外如木高峰、劳德诺、白发秃头二老等甘心内卷之人，包括引发动荡的岳、蔡等皆无一得到善终。 以上便是诸位“野心家”的下场，然则“坏人”也同样受到了内卷影响，像东方不败就是死于任我行的报复，林远图虽然靠镖局行善免遭杀身之祸，但报应却留给了子孙。 隐士
总的来说，当一个人在某方面有了突破后，其余人就会眼馋嫉妒，然后暗自努力，逐渐人人突破，于是大家就回到了同一水平，即平庸。但在这个过程中，人的本质已彻底改变，具体说是良知与道德的沦丧，而未来无论卷入卷出，终归是一群缺德之人同室操戈。于小说末章金庸写到：“四个月后，正是草长花浓的暮春季节，令狐冲和盈盈新婚燕尔，携手共赴华山去拜见太师叔风清扬，叩谢他传剑授功之德。”就这样，三位隐士在暮春齐聚华山之巅，放眼望去，昔日伙伴非死即伤，江湖却迎来了短暂的平静。有关《笑傲江湖》的时代背景金庸没有交代，而据《鹿鼎记》中韦小宝讲：“前朝有位令狐大侠”，暂推断是在明朝，但《笑傲》中岳灵珊又说：“明朝开国皇帝太祖朱元璋，小时候便曾在黄觉寺出家为僧。”此处没用“本朝”，可见又不是明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