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婆婆给了我一条生路
昨夜的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夜。 淅淅沥沥，时大时小，有时还伴随着大风。 大风经过时，那脆弱的不堪摇曳的小树枝挂断了好几根， 它们砸在雨棚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这刺耳的声响不仅传进了睡在床上的方云耳朵了， 它们也一声声地沉重地砸在了她的心里。 这一夜，雨停了几次，风刮了几回，方云都清清楚楚。 是的，她又失眠了。 方云已经记不得这是她这两年来的第多少次无眠了。 太多了，数不清楚，记不明白。 伴随着失眠而来的是那成把成把掉的头发， 她年纪轻轻，头皮却有着肉眼可见的空白。 方云的心思太重了。 丈夫李思宇又几天没回了，每一个他不归的夜， 对方云来说，都是一次折磨，一场灾难。 快要天亮时，她给婆婆李大妈发了条微信： 妈，我有点头痛，早上可能起不来，你帮我送李响上学吧！ 发完这条信息，她就把手机调了静音，闭着眼睛想逼着自己睡一会。 不知何时，她迷迷糊糊真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十一点多。 婆婆透过门缝的空隙看到她正穿衣服，敲了下门，方云赶紧示意她进来。 方云略带惭愧地说： 妈，不好意思，我本来只打算咪一会的，谁知道一下子睡过头了。 李大妈赶紧安慰道： 没事，妈看到了你信息了，所以我都没敢回你，就怕手机声音把你吵醒了。 你要是还头疼，再躺会，午饭马上就好了， 等全部做好了，我再喊你。 方云哪好意思继续睡，她连忙利索地把衣服穿好， 简单地洗漱了下，就要和婆婆一起做饭。 孩子李响中午不回来吃饭，所以只有婆媳俩人。 婆婆做了两个菜一个汤。 等方云进厨房时，汤都快装好碗了。 方云一夜没睡，虽然上午睡了几个小时，但是这会人还是懵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她埋头吃饭，婆婆也是，空气里安静的连喘息声都显得异常大。 孩子，你和李思宇离婚吧！ 别待在这个家了。 这话，就跟一根针掉在了地上，虽然声响很小， 可是它还是刺破了这空气里的宁静。 方云把头埋在饭碗里，眼泪像洪水猛兽般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碗里落。 好久她都没抬起头来。 等她稍微好点，一抬头，发现婆婆的泪水包在眼上， 不舍而又心疼地看着她。 方云，真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婆婆，竟然和她说出了“离婚”这个词。 有多少婆婆能主动说出让媳妇和自己儿子离婚的话呢？ 那些护短的不知孰轻孰重的婆婆，也是指使儿子和媳妇离婚。 方云的婆婆李大妈真是个特例。 而她为什么想要媳妇方云和儿子李思宇离婚呢， 不是她傻，也不是她脑子有问题，是她实在不想媳妇方云再走自己的老路。 都说基因这个东西很奇怪，有人专挑父母好的遗传， 有人专挑坏的，还有人好的坏的都挑。 李思宇就是这最后一种人。 他继承了他那前两年因为肺癌过世了的父亲的高颜值。 大眼睛，高鼻梁，匀称的身材，一米八的大高个子， 谁看都是一表人才，确实长得不赖。 但是他也遗传了父亲那好赌的坏毛病，败家病。 当年方云和他是经媒人介绍认识的。 媒人说李思宇家底好，镇上有门面房和套间，市中心还有套房。 这在十几年前的那个小镇上，就是妥妥的富人家。 李思宇跟李大妈老两口在浙江嘉兴承包窑厂。 那些年，城市大搞建设，砖头是盖楼房不可缺少的第一步。 李大爷抓住了这个商机，赚得盆满灌满。 可是，按照李大爷那年头赚钱的能力和速度，他们的家底绝不止这些。 在嘉兴市里买房，买个两三套也都绰绰有余， 但是他们没有，也买不起。 因为李大爷dubo，不论大小的赌。 这剩余的家底，是李大妈和李大爷打下来的。 她说李思宇大了，怎么也要留点东西。 那时，李思宇是不赌的，他只偶尔打打游戏。 小钱虽然输掉了一些，但是没输什么大钱。 媒人介绍时不会说李大爷dubo的这个大毛病， 更不会说李思宇偶尔打老虎机这个小毛病。 就这样，长得俊俏又好看，还中专毕业的方云嫁给了这个小镇上富甲一方的李思宇。 婚后，小两口一直都挺好。 只是方云习惯性流产，婚后第七年才生了儿子， 一开始自己照顾，后来她上班了，李大妈帮她看着。 李思宇跟李大爷管理着窑厂。 李大爷也在儿子婚后，赌的毛病稍微有了收敛。 这个家，正在扬着春风一路高歌地往前冲着，发展着。 直到李大爷生了肺癌。 查出来时已经是晚期了，没得治。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李大爷，想要叶落归根，他坚持要回老家。 说出来挣钱一辈子了，最后一次想回家。 为了李大爷的最后这一程，全家只留下李思宇打理着窑厂， 李大妈他们都回到了老家的小镇上。 就是方云回来的这几个月，李思宇跟他生意场上那些爱好赌的朋友混到一块去了。 等到方云和李大妈他们知道时，李思宇已经把他那辆好几十万买的宝马X6输掉了。 李大妈没想到这个混蛋儿子，比他爸还心狠，还手辣。 染上赌的李思宇像个疯子一样，变得六亲不认，横冲直撞。 方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也根本拉不住他，喊不回他。 李大爷走后，窑厂也在沉迷赌的李思宇手下走向了衰败和没落。 最后转手了。 转手得来的钱，李大妈和方云根本都没见到一角一分，就被他又输了个精光。 输红眼的他，动起了市里房子的主意。 回来跟李大妈闹过好几次，幸好李大妈看得紧，不然早就没了。 而方云也在李思宇的赌和不归家中，变得憔悴不堪。 这个家如果之前是走在云端，此时就是风雨飘摇，动荡不堪， 离分崩瓦解早已不远。 或者说只要方云走了，随时就散了。 方云想过离婚，可是她舍不得这辈子被丈夫折磨，如今还要继续受儿子这份罪的李大妈。 婚后，这么多年，婆媳俩从没红过脸。 李大妈虽然话不多，但是人很好，对方云那是没得说。 方云婚后习惯性流产，每次李大妈都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从没半句怨言。 后来她生了儿子，带了几年后想要上班， 李大妈也是二话没说就帮她带。 李大妈真正把方云当作闺女看待，方云也是把这个婆婆当成了另一个妈。 可是家里的这个局面，走了，显得自己过于残忍，刻薄， 不走，实在是一种折磨，心力交瘁。 如今婆婆主动让自己离婚，方云心里是一种解脱， 可是又觉得自己有些忘恩负义。 虽然娘家人都跟她说，既然婆婆都让你走了，让你跟李思宇离婚，你还不离干嘛？ 但是她心里还是迟迟下不了决定。 可是，婆婆李大妈自从说过那句话以后，几乎天天问方云，啥时去跟自己儿子离婚？ 方云也在婆婆的一再催催中，下定了决心离婚。 离婚很顺利。 早已输红了眼睛，还和赌桌上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上的李思宇巴不得方云提离婚呢。 方云和儿子李响离开的那天，李大妈起的很早，她要给方云和孙子再好好准备一顿饭。 虽然是早饭，可是比别人家的午饭还要丰盛多了， 李大妈几乎把媳妇和孙子喜欢吃的都做了个遍。 方云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再看看早已年迈和苍老的婆婆， 又一次落泪了。 李大妈让她不要哭，说离开后，你就能重新开始了，会有很好的生活。 她递给方云一张卡。 你们离婚时，你没有提到任何东西，我知道你是顾及我。 可是，我老了，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市里的房子留着，早晚得被李思宇跟我抢走。 所以让你离婚前我就托人卖了。 我把零头留下来自己养老，整数都存在里边了。 你和李响单独生活，哪里都要用钱。 ...... 李大妈平静地诉说着，方云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不能自已。 泪水早已泛滥，决堤。 她在想，前世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缘分，这一世自己遇上了这样的婆婆？ 都说婆婆不是妈，可是我这个婆婆甚是妈啊！ 李大妈这辈子因为男人赌，过了大半辈子的非人生活。 她看到方云每天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要放方云一条生路，她想让方云活得轻松自在，活得好。 是为方云自己活着，也是在替她活着。 都说丈夫是枕边的爱人，婆婆是远方的客人！ 大多数婆婆和媳妇还是天敌，可是真的不全是。 不一定身边的爱人就比远方的客人给力，知心，懂得体谅和互爱。 当枕边的爱人给你太多风雨和飘摇时，那远方的客人也许会给你递一把伞，还你一方净土和晴天。 但愿这世上的人们少去沾染恶习，还家庭一方安宁，给家人一条生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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