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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河水”实为今日之“洛河”,兼论“昆仑”地望-----《山海经》系列研究

 高天揽月 2022-12-08 发布于山西

        三代以来,皆谓“河”为专名,所指为今日之“黄河”。近日重读《山海经》、《穆天子传》、《水经注》诸文献,发现三代以前,大禹治水之“河”实为今日之“洛河”,特撰本文以作探究。

        "大禹治水"是我国著名的上古传说,主要内容出自《禹贡》一书,其治水范围遍及今天我国的大部分水系,显然夸大过甚,以今天的技术水平和组织能力,治理这么多水系也是不可能的。按照史载夏之地域,其治水区域在河洛之间,应当说更符合史实。

一、《山海经》中之“河伯”与“阳污之山”

        “河水”又与“河伯”紧密相关,河伯名“冯夷”,《山海经》中有关于“河”与“河伯”的记载。《山海经.海内北经》:“昆仑虚南所,有泛林方三百里。从极之渊深三百仞,维冰夷恒都焉,冰夷人面,乘两龙。一曰忠极之渊。阳污之山,河出其中,凌门之山,河出其中。”,按此记载,可知“冰夷”即河伯“冯夷”,“河水”又处于“昆仑”之南端。“阳污之山”或作“阳纡”,郝懿行云:“阳污即阳纡,声相近。穆天子传(卷一)云:'至于阳纡之山,河伯无夷之所都居。’水经注(河水)云:'河水又出于阳纡、陵门之山,而注于冯逸之山。’盖即引此经之文。陵门即凌门也。或云即龙门,凌、龙亦声相转也。艺文类聚八卷引此经正作阳纡、陵门,与水经注合。阳纡、陵门其地皆当在秦,故淮南子云:'昔禹治洪水,具祷阳纡。’高诱注云:'阳纡,秦薮。’是也。水经注反以高诱为非,谬矣。”,袁珂案:“郝引水经注“冯逸之山”,当即“冯夷之山”,是以河伯之名而名山矣。”。

       郭璞本条注:“皆河之枝源所出之处也。”,这个注释十分奇怪,自来解释河流出处,皆为干流。比如汾河出太原,并不能解释为黄河出太原。在《山海经》中,也俱如此例。郭璞如此注释只有一种可能,他本人是知道这两座山在河的支流上,但由于文中所载,是河之干流,而郭认为是支流,故特此在此注释。按《职方氏》“冀州其泽薮曰杨纡”,《尔雅·释地》十薮则云“秦有杨陓”(又《吕氏春秋》“秦之阳华”,又《淮南子·地形训》“秦有阳纡”,又《修务训》“以身解于阳盱之河”),二者薮名似同,而地跨则异,故郑《注》谓“杨纡”所在未闻。孙诒让《周礼正义》亦云:“杨纡、杨陓、阳华、阳纡、阳盱,声类并相近,或说以为一地,义似可通,唯所在地域,则舛互殊甚。盖此《经》'杨纡’为冀州薮,而《尔雅》、《吕览》、《淮南》并云'秦有’,按之方域,盖已不能强同。",又邵晋涵《尔雅正义》亦云《周礼》冀州之薮,《尔雅》属之于秦,则杨纡当在冀、雍之间,作在华阴者近之。

二、《穆天子传》之“穆天子”、“河宗氏”所都与“河”

         众说纷纭,实际上《穆天子传》中所载,能较好地解决这一问题。《穆天子传》为“汲冡书”一种,前人研究已较为丰富。一般认为是记叙周穆王西征的故事,周穆王西征事迹亦见于《史记.周本纪》:“......王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又见于《竹书纪年》:“十二年,毛公班、井公利、逢公固帅师从王伐犬戎。冬十月,王北巡狩,遂征犬戎。十三年春,祭公帅师从王西征,次于阳纡。秋七月,西戎来宾。”,于史有据。 前人在研究《山海经》的过程中,多参考《穆天子传》,本人也常使用,发现其内容固与《山海经》可互作印证,且更为条理细致。唯其里程过于广大,又属之于极西之地,实属漫无边际。前人皆归于小说,认为其在史实基础上有所夸张,这个论断我认为根本上是错误的。本人曾撰文《“穆天子”为“夏启”而非“周穆王”辨》,认为《穆天子传》中的“穆天子”并非周穆王,而是夏朝开国之君“夏启”。《大荒西经》记载:“西南海之外,赤水之南,流沙之西,有人珥两青蛇,乘两龙,名曰夏后开。开上三嫔于天,得《九辩》与《九歌》以下。此天穆之野,高二千仞,开焉得始歌《九招》。”,此处记载的“夏后开”,经末有文“按:夏后开即启,避汉景帝讳云。”,“天穆之野”郭璞云:“<竹书>曰:'颛顼产伯鲧, 是维若阳, 居天穆之阳。'也。”,按此节所述,“夏启”乘龙登天,可称作“天子”,又居“天穆之野”,固可号为“穆天子”者。且“赤水”、“流沙”皆在“昆仑”之下,故“昆仑”当与“夏启”所居为邻,绝非今日之西北,也当在河洛之间。《穆天子传》经中所载“西王母”、“倚闾氏”、“黑水”、“羽陵”、“长沙”、“浊繇氏”、“骨飦氏”、“巨蒐氏”等族氏、地望,皆非周代春秋战国所载,却常于上古多见,此固非周穆王所经者,而于“夏启”则为宜。 

       以此重读《穆天子传》,发现其行程皆处于洛水、崤山间。《穆天子传》首句:“饮天子蠲(音涓)山之上。”,此“蠲山”当为今天伊川县西顺阳河发源之处。《水经注.卷十五》记载:“伊水又东北,涓水注之,水出陆浑西山,即陆浑都也。......左合禅渚水,水上承陆浑县东禅渚,渚在原上,陂方十里,佳饶鱼苇,即《山海经》所谓南望禅渚,禹父之所化。”,涓水源头当为“蠲山”,禹父即“鲧”,居于“天穆之阳”,实为夏后氏世居之地,“启”正应居于此。其地西邻宜阳花果山乡村,有花山、岳山,颇疑即为天穆之山。花果山乡旧名穆册,不知是否因“天穆”而得名,当为“穆侧”之意。以此地为起点,“穆天子”自戊寅日至甲午日“天子西征,乃绝隃之关隥。”共计十五日,其间饮乐、田猎、休息为十日,行军止有五日,又为山地行军,行程当不足百里,“己亥,至于焉居愚知之平(疑皆国名)。”又五日,按地势论,当是穿越伊洛间山谷,到达洛河谷地的东沿。文献记载“鲧”被杀于“羽山”,“羽山”当即此“隃”山。“辛丑,天子西征,至于崩阝人。(崩阝,国名。音叵肯切)。河宗之子孙崩阝柏絮(伯爵,絮名,古伯字多从木),且逆天子于智之□先豹皮十,良马二六(古者为礼,皆有以先之,《传》曰:先进乘韦),天子使井利受之(井利,穆王之嬖臣)。癸酉,天子舍于漆泽(一宿为舍),乃西钓于河,以观□智之□。”,西行(实际为西南)止一舍到达“河宗氏”地界(一舍为三十里,古时里比今日里短,实际不足三十里),处于“河”之东岸,以行程地理论,此“河”只能是今日之“洛河”。“戊寅,天子西征,鹜行至于阳纡之山(鹜犹驰也。纡音呕),河伯无夷之所都居(无夷,冯夷也。《山海经》云冰夷),是惟河宗氏(河,四渎之宗,主河者因以为氏)。”(按上下文所述时日计算,此“戊寅”当为“戊申”),实际只二日便到达“阳纡之山”,“河伯”所都居。按地理行程,当到达今天洛宁境内。今天的洛宁县南境长水镇有“洛出书”处,自来传说为“洛汭”,正是水都之所。有玄沪河,出于阳虚之山,正与《穆天子传》所述相符。 

       以上可知,《穆天子传》所述之“河”当为今天之“洛河”,“洛出书”之“洛汭”为《山海经》所述“冯夷”之所都居,在“阳污之山”下。这也解释了郭璞那个奇怪的注释,郭璞清楚知道“阳污之山”在洛水之畔,但他不知道的是"洛河"上古本来就是“河”之干流,为解释“河出其中”,故作此曲解。“阳污之山”处于“洛河”西北,先秦的“崤山”区域,曾为晋土,又曾为秦属,秦晋之间,故可属之于冀州,又或为秦土,近之于华阴,前文所述众说之歧义,皆出于此。

       《禹贡》所载:“导洛自熊耳。”,可见时人皆以为“洛水”源自熊耳,从此往西至今天洛河发源地可能也并不称作“洛水”,上古之人并不清楚知道今天的“洛水”发源。《山海经.中次四经》所述正为“洛河”流域,本经最后一节所载:“又西三百五十里,曰讙举之山。雒水出焉,而东北流注于玄扈之水,其中多马肠之物。此二山者,洛间也。 凡釐山之首,自鹿蹄之山至于玄扈之山,凡九山,千六百里七十里。其神状皆人面兽身。其祠之,毛用一白鸡,祈而不糈,以采衣之。”,其中所载里数与今日不同,但各山相对位置较为固定,以此推测,“讙举之山”不出今天卢氏境内,“此二山者,洛间也”前人皆不解其义,所释皆为牵强,“玄扈”并不在本经九山之内,何以述为“洛间”也,现在才明白,“洛间”为上古所传之通称,意思是此“二山”间的河流被称作“洛水”,三代前古人很可能认为“洛水”源于“讙举”而终于“玄扈”之山下的“洛汭”,“洛汭”以下称作“河水”,为“河伯”所居。

三、昆仑 

       确认了上古之“河”为“洛河”,则“昆仑”就很容易确认了,这只能是位于洛宁县境内的“洛河”西北的山脉,从大的区域可以说是今天的“崤山”,更精确地说,应当是洛宁长水西北的摩云岭到老庙山之间的大山。《水经注》记载:“《开山图》曰:卢氏山宜五谷,可避水灾,亦通谓之石城山。山在宜阳山西南,千名之山,咸处其内,陵阜原隰,易以度身者也。”,这个“石城山”处于宜阳、卢氏之间,正是上古“昆仑”。

      《水经注》又载:“洛水又东径黄亭南,又东合黄亭溪水,水出鹈鹕山。山有二峰,峻极于天,高崖云举,亢石无阶,猿徒丧其捷巧,鼯族谢其轻工,及其长霄昌岭,层霞冠峰,方乃就辨优劣耳,故有大,小鹈鹕之名矣。溪水东南流历亭下,谓之黄亭溪水,又东南入于洛水。”,“黄亭”得名颇疑来自于“黄帝”,此“黄亭溪水”即今天的“玄扈河”,《庄子.天地》有文:“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穆天子传》也载登昆仑丘、黄帝之宫。“玄扈河”又称作“大水铁沟水”,颇疑此水含铁,色作赤红,故又当为出自“昆仑”之“赤水”。《山海经.海内西经》记载:“昆仑之虚,方圆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赤水出东南隅,以行其东北。河水出东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导积石山。洋水、黑水出西北隅,以东,东行,又东北,南入海,羽民南。弱水、青水出西南隅,以东,又北,又西南,过毕方鸟东。”,以地理形势来看,“黑水、洋水”当为今天的“渡洋河”,“弱水、青水”为“龙潭沟”中的那条溪水。

四、总论

       从《山海经》和《穆天子传》所记载来看,从卢氏到宜阳的“洛河”谷地,正是“西夏氏”故地,大禹治水只可能在本族居地和周边来进行,超出这个范围,也没有这个能力。在此“洛河”谷地,上古时遍布大泽,有:漆泽、渗泽、洛汭、弱水之渊等,以上古时期居民来看,各个地段皆非一水通流,故以各个居地命居地之河流,而以此地理,当然洪水灾害非常严重,大禹所治之水也当是这一区域,只有把所有大泽疏通连接之后,才形成了今天的“洛河”,才可能以上游的“洛水”命名贯通后的“河水”名,而“河水”名字则随着“河伯”族人的北迁变为今天“黄河”的专名。“昆仑”作为上古的中心区域,其周边河流随着“洛水”的贯通,重要性日渐削弱,“赤水”、“黑水”等著名河流的面目逐渐湮没在历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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