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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晗|| 记于母亲古稀之年

 西宁的表情 2022-12-09 发布于青海
记于母亲古稀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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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晗(青海)

 忙完,夜已深黑,关了灯,窝在沙发里,窗外灯火阑珊,远山的剪影越远越模糊,关于妈妈的记忆也在我脑海里拉开了长卷。

 妈妈,王姓,本县拦隆口村人,育有两儿三女。姥姥生了十二个孩子,夭亡了六个,有两个大概是被饿死的。妈妈对饥饿的印象深刻,在她的童年,那个不许各家冒烟火的年代,她偷吃过拌和过粪便的蚕豆种子,也曾有过绑住裤脚,和姥姥半夜偷挖土豆装满裤腿,假装着肚子疼要去看病,驮在毛驴上,回家连夜煮熟了一家人狼吞虎咽的不堪经历。幸运的,妈妈活着熬过了那个不要脸的时代。

妈妈嫁到贾家,爷爷头顶着“四类分子”的高帽,这让她吃了不少苦头。结婚当日,爷爷就被一群毛主席的光辉照耀的赤脖红脸的红卫兵牵去游街,妈妈吓得不轻,从此村里最苦最累的活都得抢着干,后来还光荣的加入了远近闻名的“铁姑娘”队。这也让她练就了一身本领,后来分家单过,所有的农活当然不在话下,父亲年年出门打工,妈妈把二十几亩不出产量的农田打理的有条有理,儿女们也整整齐齐的眼见长大了。父亲生病过世的那两年,该是妈妈的眼泪流干的两年,常常是抹了眼泪上锅台,红着两眼又下地,直到现在的父亲进了门,妈妈熬过来了!

我的姐姐和大妹是家里的骄傲,两个大学生,而且还都和同班的初恋成了家,如今我们一家有四个大学毕业的人民教师。大哥年轻时帅气能干,成家后踏实稳重,俩侄女孝顺懂事,现在都当了姥爷了。我和小妹就不咋出息,我俩都念了个中专,连个工作也没捞着,幸好还能像妈妈一样吃苦,日子也算能过。小妹生性缓和,妹夫倒也包容,妈妈最是喜欢。

妈妈不识字,但是特爱逛,时常我们谁要回家,必得提前打电话,要不不小心就吃了自家的闭门羹。隔壁村赶集得去,镇上的花儿会肯定是要浪,亲戚家的红白事那是少不了,城里新开个公园我们不知道她都知道。冬天怕家里的暖气冻了,夏天给我们养着吃肉的鸡仔怕隔壁的婶子忘了喂了,去哪里都想着当日回家,好几次回家了给自家的微信群里给我们显摆照片,我们才知道进城玩了,颇有三过儿女家门而不入的风范。
千金难买老来瘦,妈妈是瘦而不弱。姐姐带二老去的地方最多,夸她走路轻快从不叫累,旅游团餐吃的嘛嘛香。问她累不累,还白你一眼:“出来耍着还能乏吗!”回来问问吧,都去哪了?说:西安是坟滩多,上海就是楼高,北京是天安门,杭州是热死人,台湾是飞机坐忙了,三亚就是个海。立马不给她个白眼感觉都对不起花的银子!

妈妈有个健康的身体,可能还得益于她的爱睡觉。晚上十点前睡觉,早上六七点起床,中午无论如何也得睡个把小时,根本不用挑地儿歪头就着。晚上一起看电视,前一句说话,后一句没音儿了,回头看准是歪着脑袋靠哪睡哪儿,眯着了。

二老的衣服都是仨姐妹给她张罗,老爷子不挑,可妈妈就特有自己的主见,太艳俗了不要,太古板了不要。这个我没有切身感受,大妹有一次带她上街转了一下午,愣是一件衣服没挑上,把大妹气得差点当街跳脚,至今不能释怀,一说起来就翻白眼。在我眼里,妈妈是个干练的农村老太,加个农村,意思是不时尚倒也不落伍。

 我的父亲是个做饭能手,那个年代经常给附近十里八乡的村里人家红白事做老八盘,妈妈也把手艺学了过来。邻里有事她是第一个请去的厨房主事,后来年纪大了不掌勺了,也是厨房里少不了的操心人,更大年纪的老人们个个都夸妈妈的勤快和热情。在我们的味觉里,始终是妈妈的味道最香,记忆里没有她不会做的饭食,酸奶、酿皮、狗浇尿都是我们的最爱。有一句话始终留在心里,那是妈妈一辈子的待客之道:好吃的给人家吃,好穿的个家穿。

妈妈,这个可爱的老太太七十岁了。

 闭上眼,浮现那个可爱的村庄南头,像是深秋早晨的薄雾里,炊烟袅袅,灶台里噼啪作响,红红的火苗把锅底舔的滚烫,我闻到了和了香豆粉的狗浇尿的味道,妈妈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带着微笑。

村里有家,家里有妈妈才有袅袅炊烟。小时候,炊烟起,知道该回家了,妈妈在等我们回家。长大了,望见炊烟,就知道到家了,妈妈在等我们回家。
作者:贾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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