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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图读史·油画《寂静的小巷》、《山城小景》

 新用户24030ygV 2022-12-10 发布于北京

    从小生活在江南小城,常常穿行于一条条古色古香的“弄堂”,脚底板拍打青石板的滋味并不比走在别的大街小巷舒适些,因此也毫无什么特别的感觉。曾几何时,随着一股“国际大都市形象热”在神州大地风行披靡,全国城镇都争相要把“made in China(中国造)”的品牌改换成“made in USA”,于是无数老城的古巷小弄在推土机的轰隆声中倏然消失。物以稀为贵,弄堂少了,古董行将绝迹,“人在弄堂行”的日常生活竟也成为充满诗意的艺术画面。
    在历史文化古城和依山而建的山城重庆,也有一条条古色古香的《寂静的小巷》。重庆值得我怀念的地方很多,但不知为什么,在山城小巷的青砖小道上漫步所见《山城小景》的记忆却是那么深刻:从步步高的石条梯坎爬上去,走过道旁紧挨着的一栋栋青瓦灰砖老房子,那石灰斑驳的白墙、陈旧漆黑的木门和古典味十足的花格玻璃窗,无不投射出传承千百年、具有山城地貌建筑特征的典型性格。家家户户的二楼窗前,挂着一串串大小不等的腊肉香肠,每一块肉肠都诠释着寻常百姓家庭的天伦之乐,掉下的特殊熏香气,散发着一种不同于江南弄堂风味的古朴民俗。

    就像北京的胡同、上海的里弄一样,山城小巷本身就是一种朴实、地道、不经修饰和化妆的巴渝文化。20年过去了,不知道我曾经在重庆城走过的那条《寂静的小巷》是否无恙?也不知道那幅由石墙、木屋构筑的原始《山城小景》是否安然?重庆从古老的巴子国走到今天中国四大直辖市之一,目击过多少刀光剑影,历经了千年风雨沧桑,作为山城历史的见证,小巷承载了千百年的记忆。我知道,今天的山城小巷当然也难以逃脱推土机制造的现实,然而不管怎么样,只要还有一条——哪怕只是一条小巷依然存在,山城的历史文化就将继续被连载下去。 
    山城小巷只是流入巴渝文化大河中的一条溪流。巴渝文化和三峡文化、抗战文化是三股具有鲜明地域特征的大河,一起汇成了重庆历史文化的主流。在悠久绵长的历史进程中,由巴渝文化孕育的山城儿女,从古代巴国蔓子将军、三国时巴郡守将严颜、明末巾帼秦良玉、辛亥志士邹容,到共和国十大元帅中四位出生于巴渝之地的朱德、陈毅、聂荣臻、刘伯承(以及还有四位出生在古代巴国领地的彭德怀、林彪、罗荣桓、贺龙),无不体现了重庆儿女特有的刚毅品格、叛逆精神和敢为天下先的胆识。在巴渝文化中,连巴人歌、“巴渝舞”也是那么舞风刚烈,音乐铿锵有力,突出表现了巴人剽悍、勇武的性格特点。
    重庆和与它毗邻的成都,是同处于大西南的双城,二者在成长发展的道路上彼此消长、相辅相成。由巴山与蜀水的不同文脉所孕育出来的两城儿女,以“巴出将,蜀出相”的方式分工合作,、密不可分的地构筑了大西南的文明。巴蜀之地两座悠久灿烂的历史文化名城,以各自的风采和魅力,在大西南的文明史上各领风骚,成为共同照亮四千年巴蜀文明的双子星座。
    四千多年前,岷山深处的古蜀人来到山下的平坝(即川西平原)并定都于此,成都郊区的广汉三星堆,就是四千多年前古蜀国的城邦遗址。殷末周初,蜀已走上了中原逐鹿的政治舞台,当时的蜀王协助周武王打败殷纣王,蜀就成了周朝的封国。而以强悍著称的巴族,是当时也生活于川的另一支古老民族。他们以阵前唱歌跳舞、“歌舞以凌殷人”的方式,在助周灭纣中立下赫赫战功,被武王“封宗姬于巴”,在汉水上游建立了巴国,首府设在江州,成为重庆的最早建都。
    在秦统一中国之前,重庆和成都是在巴蜀土地上的两个中心,巴、蜀两个独立的小国。巴国位于长江沿岸的山区和丘陵地区,巍峨的高山,低回的河谷,承载起重庆三千年的文明史。蜀国则处于“沃野千里,土壤膏腴,果实所生,无谷而饱”的川西平原,造就了诸葛亮在《隆中对》中所说的“益州(成都)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国,高祖因之而成帝业”。
    “川东巴国,川西蜀国”的局面形成后,巴蜀之间的战争连绵不断。公元前316年,巴蜀两国为争夺领地,又发生了激烈的战争。蜀强巴弱,巴王不敌,便求助于秦国。秦惠王派大夫张仪率秦军攻蜀,秦国在今广元市昭化地区打败蜀军,大军入蜀,蜀国灭亡。为加强中央集权制,秦国在蜀地设置蜀郡,秦大将司马错重筑成都城,作为蜀郡首府。张仪在灭蜀后,一不做,二不休,又灭了视秦为救星的巴国,设置巴郡,仍以江州为治所。
    历史上的恩恩怨怨并没有随巴蜀国界的不复存在而泯灭,蜀地的成都人和巴渝的重庆人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比和较劲。然而正是在这种对比和较劲中,蜀人和巴人共同推动着四川历史车轮的前进。
    巴、渝双城中,重庆又因是两江和三峡的近水楼台,而占了天时地利的优势。长江从巴城的右路涌来,嘉陵江从渝地淌过,两江相遇急撞后激起滚滚波涛,其势如万马奔腾,浩浩荡荡地同归而下,在重庆城的朝天门形成了“千顷波涛汇东流,雄吞双江入胸中”的“朝天汇流”。而三峡这一长江上最为奇秀壮丽的山水画廊,也被重庆牢牢地围在它宽阔的怀抱之中。由山城儿女创造的巴渝文化和由历代名士谱写的三峡文化,使重庆文化变得如此地璀璨夺目。
    站在朝天门广场前端的护栏,极目远眺,一个个乘舟远去的背影依稀可见;侧耳倾听,一首首回响于史空的诗歌余音不绝——
    青年李白怀着“遍谒诸侯,海县清一”的政治抱负和生活理想,踌躇满志,“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沿着千里蜀江,从峨眉山经平羌江、清溪、渝州(今重庆)向三峡进发。乍离乡土,对这个青少年生活过的山清水秀的蜀地,不免难分难舍。江行见月,抬头仰望,寄情千里光,怀着依依惜别的情思,直到“思君不见下渝州”,留下了“峨眉山月歌”一曲名篇: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早岁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宏大理想的杜甫,到头来却是一事无成两鬓白,年老多病,亲朋零落,不得不离开成都,携家乘舟东下,经过渝州、忠州。飘泊在浩渺的大江上,仿佛是天地间的一只沙鸥,诗人在无比寂寞中吟下名作《旅夜书怀》,对人生发出了深沉感叹: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与妻子有着深挚感情的李商隐,婚后常常久别,他们结婚不到12年,妻子便死了。即使在那12年中,到处飘泊的他也不能和妻子经常团聚。在他身居遥远的异乡巴蜀时,曾给长安的妻子写了一首感人至深的诗《夜雨寄北》,表达了对妻子的无比笃爱和相思之情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唐代诗人对巴渝文化的一个特殊和突出的贡献是对《竹枝词》的传承、宣扬和发展。作为巴渝、三峡文化的代表,“竹枝词”的被重视并被著于文人诗作,使这一地区民歌在文化史上放射出夺目的光辉,首先应当归功于唐代诗人。顾况、白居易、刘禹锡、李涉和晚唐五代时期巴蜀人皇甫松、孙光宪等均有竹枝词传世,而李白、杜甫的一些诗歌也可以看作是对巴渝、三峡地区民歌的录作或仿制。
    元和十四年(819年),在忠州(今重庆忠县)刺史任上的白居易,接连写了四首《竹枝词》。其中第一首写的是巴东巫峡,在一个凄清的残夜听着《竹枝》的歌唱,歌声使得山上的寒猿和林间的暗鸟都为之悲啼:
    瞿塘峡口水烟低,白帝城头月向西。
    唱到竹枝声咽处,寒猿暗鸟一时啼。
    而对创作和普及“竹枝词”作出最多努力和贡献者,则是被挚友白居易称为“诗豪”的刘禹锡。刘禹锡曾被朝廷贬官于楚湘、巴渝一带多年,特别注意收集民间歌谣,丰富自己的诗料。他在吸收巴歌题材和风格的基础上,先后创作了著名的《竹枝词九首》、《竹枝词二首》和《堤上行三首》,都是民歌风格的七言绝句,为唐诗开辟了一块新的园地。
    曾经有巴渝、三峡地区生活经历的刘禹锡和白居易,在各自的诗作中更屡屡说到“竹枝”:     
    江南江北望烟波,入夜行人相应歌。
    桃叶传情竹枝怨,水流无限月明多。
    (刘禹锡《堤上行三首》之二)
    巴童巫女竹枝歌,懊恼何人怨咽多。
    暂听遣君犹怅望,长闻教我复如何。
        (白居易《听竹枝赠李侍御》)

    对“竹枝”结下不解之缘的刘禹锡,还留下了能唱“竹枝”的有趣传说,连在白居易《忆梦得》的序文中也提到:“梦得能唱'竹枝’,听者愁绝。”足见“竹枝”的特殊魅力,使诸多唐代文人倾倒迷醉。由于受“竹枝”影响的唐诗创作者们又通过自己的文学宣传,使这种民歌形式连同其朴实清新的文化精神流布四方,从而赋予唐文化以原生态的新鲜营养,不能不对当时的主体文化形式发生影响。

    抗战时期的特殊情况和地位,使抗战文化在国民党的“陪都”重庆应运而兴。抗日战争期间,大批进步作家、艺术家群英毕至,汇聚山城,“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使重庆文学艺术空前繁荣。重庆的“中国抗战文艺”以其独特风貌载入世界近代文艺史册,以政治抒情诗、长篇叙事诗和政治讽刺诗三大体裁为主体的诗潮激荡山城,抗战期间的重庆报业也迎来了空前鼎盛而竞争也最激烈的时期,平民百姓对来自上海的电影演员组织的话剧演出趋之若鹜,而以革命先烈在白公馆、渣滓洞与敌人进行殊死斗争为背景的长篇小说《红岩》,影响了中国几代人的成长。
    在此期间,毛泽东的词《沁园春·雪》发表于《新民报》第二版的副刊“西方夜谭”,立即在重庆引起轰动,一时使得政治气氛十分紧张的山城平添了几分风雅: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1946年5月23日,《新华日报》上出现了一段文字,是在《新华日报》转载了华中版《新华日报》署名锡金的《咏雪词话》加的编者按:毛泽东同志咏雪一词刊出后,一时唱和甚多,把重庆抗战文化推到了顶峰《沁园春·雪》不是抗战文化史诗的句号,而是将这篇史诗提到一个新高度的惊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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