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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历史湮没的黄梅长安驿

 荆楚文史哲 2022-12-10 发布于广东

▲李正阳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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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是古代专供传送文书及军事情报,或来往官吏经过, 中途住宿、休息、更换马匹的场所。它类似今天的邮局,却又比它有更多的功能。

在黄广古道横山马路上,我到过两个设有古代驿站之地,东头的停前驿,现名停前镇,靠近安徽宿松县,可直通省府合肥,西头的双城驿,西接黄州,能直达湖北省府武汉。两驿站中间设有铺,供官差人员沿途歇息所需茶水及马料之用,如后山铺、大河铺。
在交通运输业并不发达的古代,驿站多设置在水陆交通要道上,是人们舟车劳顿后的歇脚处。人们一般所说的驿站、驿道多半指的是陆上驿站,其实还有水上驿站。水上驿站与陆地驿站不同之处,在于水上驿站走的是水道,配备的是船只和船夫,没有马匹、马丁。如黄梅下乡长江两岸,江北设有临江驿,江南设有九江驿,九江驿和临江驿与北端蕲黄一端对接的水上驿站就是长安驿。

长安驿这个水上驿站,是在东晋时就已设立的千年古驿,是长江故道北岸一个重要的水上驿站。古长安驿因何而建?此事还得从长江故道穿黄梅东西而过,致大江南北车马不通说起。

古代的黄梅下半县是名震天下的彭蠡泽一部分,秦汉隋唐时期,上起武穴,从今天的太白湖到龙感湖、宿松,下至安庆,曾经是长约九十公里的古长江水道,史称江北故道。
公元304年,以今太白湖至龙感湖一线的长江故道为界,北境划归蕲春县,南境属江南之寻阳县。因江阻隔,黄梅陆路驿道无法越江而通江西洪州。那时黄梅县治在今县城西大河镇南面白花畈,为南北通畅,在距县冶最近的江边港埠设长安驿顺理成章。

古长安驿遗址在今黄梅县大河镇长安湖农场游螺墩河口,位于今大河镇黄桥行政村的黄家湾和马林咀两个自然墩之间。在秦汉时期,这里是浔阳江北岸的一个繁华的港埠,港内帆樯林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古长安驿的名称,现在能看到见于正史记载的是旧《黄梅县志》中的《宋飞仙传》。该传对东晋时期,宋益弃官隐梅的行程载:宋益聪慧博学,耿直豁达。三十三岁时,便拂睦州刺史,遇葛仙,拜为师。同游至彭蠡渡江,登黄莲嘴,至黄梅舒城山,进古长安驿,复迁考田黄龄洞。
该段记载叙明宋益入黄梅境的行踪,由其行踪可见长安驿是舒城山之西的下一处,从地图地形看,游螺墩在舒城山之西四五里处,再往西即是茫茫大湖,由此可确认长安驿在东晋就已存在,宋益所进古长安驿就是在游螺墩河口。

达摩东渡,从印度航海到中国南方,梁武帝不能接受达摩的佛法,达摩与菩提流支渡过长江往北弘扬自己的佛法,他渡过长江下船的第一个落脚点就是长安驿,他讲禅的第一个寺庙就是舒城寨西里许的青莲庵。《黄梅县志》青莲庵条目下载,传说达摩曾到此,这也是有记载的第一批来过长安驿站的外国友人。
此后,这里的地名多以长安冠名。如长安湖本是太白湖靠北端的一部分,并没有独立的长安湖,也没有一堤一坝将其与太白湖分开,如游螺就被列入太白湖十景之一。因长安驿设在此,故将太白湖与长安驿相邻部分称之为长安湖。古长安驿所在地域的村镇名称为长安村,在历朝史志中一直有记。

长安驿北侧黄姓公建的连通黄梅广济两县的石桥,县志纪名为长安桥,当地百姓习惯叫黄桥。长安村村民为纪念首来长安驿传道的宋飞仙,修建了供奉福主菩萨的福主庙和娘娘庙,以保一方长久平安和人丁日增。长安湖西侧沙罗咀修建了水府庙,供奉的也是从长安驿入境的宋益福主菩萨,福佑太白湖沿岸长治久安。

唐宋以后这里演变成湖,大小湖泊星罗棋布,太白湖、长安湖的名称逐步代替了彭蠡泽,也与雷池有了区分。每当傍晚,夕阳映照太白湖万顷碧波,渔船随波载着收获归家,渔舟唱晚,歌声四起,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诗人梅雨田有《竹枝词》咏长安驿所在地游螺墩:

游螺墩畔月初圆,短棹渔歌唱九天。

密网下湖新馔美,银鱼霜落味增鲜。


明万历进士邓云霄,广东东莞人,字玄度。授长洲知县,官至广西参政,与同朝为官的长安村人黄若云是好友。邓云霄行遍大江南北,留下不少诗词。他途经黄梅时,黄若云到长安驿船码头迎候。邓云霄写有《岁暮过长安驿有感》诗一首:

长安无梦到,此驿号长安。

不遇迷津苦,谁知望阙难。
日随心共远,岁与鬓同残。
更尽湖南路,群山拥汉官。

与黄州邻近的河南信阳人何景明,是明代著名文人,与李梦阳并称文坛领袖。弘治十三年(1500)春,其长兄何景韶出任巴陵县知县,当时尚未岀仕的何景明,陪送长兄南去巴陵县赴任,经长安驿,去九江,留有《长安驿》七律一首传世:

暮雨萧萧云黯然,数家山下起炊烟。

窗闻早雁秋多思,门对寒流夜不眠。

远使正持三楚节,旧游曾扣九江船。

驿程南去无穷路,来往风尘阅岁年。


古代的驿站不仅仅专供传递官方信件的公差居住,有时也供漂泊宦海的官僚和文人骚客居住,许多优美的诗文歌赋、可歌可泣的悲欢离合故事,也就诞生在了人来人往的驿站。

宋代诗人陆游就是在旅居驿站时,以《卜算子·咏梅》明志,咏物传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形象地表现出诗人孤傲不同世俗的高尚人格。

长安驿山清水秀,更具诗情画意。萨都剌是元代诗人、画家、书法家。有虎卧龙跳之才,人称燕门才子。他有《宿长安驿》二首, 以寄归思。

其一:

坝北坝南河水平,客船争缆水云腥。

乡音吴越不可辨,灯火黄昏如乱星。

其二:

水面微风动杨柳,客船吹笛月明中。

远人江海多归思,卧看流星度水东。


山高水长,旅途劳顿,寄宿在人生地不熟的长安驿,让远方而来的诗人深味旅途的艰辛和孤寂,“乡音吴越不可辨,灯火黄昏如乱星”。同时也在不断煎熬着游子那颗疲惫柔软的心。于是长安驿又成了他思亲、寄情的地方。

明清之后,因县治迁址,白湖渡逐步形成,长安驿的官用功能日渐消失,被历史湮没,仅存的是渔港渔船。我见过这里清代黄氏宗谱中木刻版地形图,此处标注为商船停泊处。如今沪瑜高速公路,黄黄高速铁路从长安驿遗址傍擦身而过,古驿站己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

作者简介

黄仲华,黄冈市黄梅县黄桥村人,律师,高级会计师,爱好农学、医学、文学,现居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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