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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女作家田桦的长篇小说《晨岚夕影》赏评

 夏德明 2022-12-11 发布于山东


《晨岚夕影》赏评
文/鲁青

山东女作家田桦喜欢读书,热爱文学,年少时走出校门后工作之余练习写作,在报刊上发表过短小篇章,成为青岛市作协会员。搁笔多年后,在离开职场居家的日子里,她重新燃起对文学的热情,于2021年在《大湾》期刊发表长篇小说《晨岚夕影》。

《晨岚夕影》具有很强的故事情节。
志愿者鲁春燕从西北返回家,来到黑澜海滨小镇,为要寻访黑澜山庄的杜大丽,了解一位叫童童的自闭症患儿的情况,然后写信告诉委托她的朋友郁青朴,然而她未能如愿,黑澜山庄深宅大院人去楼空,已遭废弃和毁坏。鲁春燕没有放弃,在寻访过程中她听到了有关山庄和已故女主人的种种传闻。当她费尽周折找到保姆,却从她口中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葛巾艳改名换姓和童童住在某个海岛上。杜大丽没有理由撒谎,难道郁青朴和众人都受到了欺骗?有关她的疑团和孩子的身世让鲁春燕感到迷雾重重,为了帮助朋友从某种感情的漩涡中走出来,她决定去海岛一探究竟。

然而她看到的并非葛巾艳而是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夏雪旎,从她这里听到了一个女人一段奇异的人生故事和情感经历。竞争的年代,夏雪旎失去了工作和家庭,作为一个柔软的少妇她从县城来到城市打工,结识打工女孩于小莎,得到她的关照,后来两人因不堪忍受渔场不公正的对待逃出来,却遇到翻船,夏雪旎被救却被冠以葛巾艳的身份被指定失忆接到黑澜山庄,在误会中她与身边的人不断发生冲撞。

在唤醒与被唤醒的过错中,她与葛巾艳的助理由各种试探和误会逐渐小灵相近,后来真相大白,奶奶临终前提到一对双胞胎姐妹的故事使疑难不解有了确切的答案,一切阻拦除去后,两个相爱的人互诉衷肠,决定一起离开黑澜,不料遭人暗算掉入陷阱,两个人被迫分离从此以后失去联系。夏雪旎逃出山庄被人误认为一场车祸的受害者,得到自由的她来到海岛,从杜大丽妹妹那里接走童童,与失去女儿的小莎妈妈生后在一起,相依为命。他们得到了岛上一对青年基督徒的帮助和军人林嘉南的关心。孩子的病情好转,夏雪旎学习去爱别人,也让林嘉南爱上她,她后来答应了他的求婚。

迷雾散尽, 鲁春艳在离岛前将郁青朴的下落告诉她,何去何从,夏雪旎将作出选择,最终获得幸福,组建新的家庭。

小说通过对主要人物的刻画,讲述了一个爱与关怀、唤醒生命与心灵探索的故事,并且透过与其他人物的关系与矛盾冲突,折射出现实生活与家庭的复杂变化,呼唤人性,体现出美善与幸福相亲相近,而贪欲败坏总是带来伤害与痛苦。

小说虚实结合,对苦难与死亡的表述有着悲天悯人的终极关怀,细节中糅入的有关景物和动物的生动文字,充满了对大自然的热爱和环保意识。

整个故事由两位女性以第一人称方式完成,通过叙述与回忆等不同的表达方式展开情节,因一场意外造成的误会和迷离的氛围带来的悬念贯穿其中,曲折生动,引人入胜。

《晨岚夕影》节选

第二十六章)

我开始跟青朴学习开车和摄影,大部分时间是在山庄通往外界的法桐树荫下的沙砾路上,最远的几次是到另外一个乡镇的水库上观察和拍摄鸟类,带着大倍数望远镜,用的是300MM长焦距镜头。

那里有绿翅鸭、白眉鸭、斑纹鸭、灰鹤、天鹅,当它们扶摇晴空或碧波嬉戏时非常壮观。有两种长嘴水鸟引起我的好奇,虽然外形很像,但是羽毛黑白相间的鸟是尖嘴向上翘,另外一种羽毛是土黄色的鸟尖嘴弯曲向下,“向上的叫反嘴鹬,向下的是白腰杓鹬,也算近亲。”青朴说。有一种红眼睛的小水葫芦鸟非常灵巧,也非常可爱,能潜在水中好几分钟。鸟儿们的眼睛非常锐利,拍摄时需要隐蔽镜头,稍有不慎就会惊扰它们,飞到水库中心去了。而在黑澜山庄的沙砾路和四周,完全用不着如此担心,我们是互拍对象,谁也不会从对方的视线中逃掉。

法桐树伸向蓝天,我倚着大树,他站在稍远之处,一双深沉敏锐澄明的眼睛在镜头里看着我,按下快门,闪了一下,又闪了一下。我们一起来到静谧、翠绿的葡萄园前,蜻蜓在飞,我望着他,在镜头之外看他,如果说一个人的五官像大地中的平原、湖泊、山梁、丘陵和土埂的走势,那么他的面部轮廓可以说是既温润又雄峻的,最漂亮的是两道眉毛,仿佛湖岸上排列的松针,又像毛笔书法的一横,平着划过后眉梢微微上扬、顿挫,似乎在向人展示主人既含蓄又外在、既温和又粗犷的性情。我从他身边走开,举起相机对准他,他的身影连同背后的葡萄园仿佛风景画的明信片摄入镜头,刻在心中。

他手把手教我开车,在这条没有其它车辆的沙砾路上练车便利得很。发动、倒车、换挡,歪歪斜斜,有几次险些撞到树上。我觉得自己真不行,他在一旁耐心鼓励和指点,从头再来。疲乏时,我们歇一会,他拿出口琴吹一段舒伯特的《小夜曲》,或者是赞美诗歌里的某首曲子,疲劳一扫而光,而后我们继续练车,居然我能顺顺当当开出一段距离。

这天上午,我们仍旧练车,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导,我手握方向盘,默念先踩离合后挂档,轻抬离合缓加油,谁知汽车突然像头不受控制的野兽,撞到路旁大树上,车子痛苦地抽搐几下熄火了。

“怎么搞的,让它们亲吻在一起,会要命的!”他的脸色骤变,严厉地责备道,“今天没人吹口琴,也不会听到歌声,罚你多练一个小时。”

“对不起,我太笨了,我不想学了。她车开得很好吧?”我红着脸说。

“非常好!有时候不用我而是她自己开车出去。你不比葛巾艳笨,只是胆子比她小,她什么都不怕。你半途而废那可不行,要坚持到底!开车要专心,刚才你没走神吧?”

“昨晚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很晚才睡着,精力不足。”我不好意思地说。

他让我立刻下车,询问究竟有什么问题让我辗转不眠。我老实告诉他我想知道石蒙和王有刚的那桩案子是否已经判决,刘志业是否受到法律的制裁。他表示这件事他也不清楚,最近没有看到报纸上任何有关的消息,他表示愿意打听一下。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办,他准备自己买一辆中等价位的越野车驾往西北。奥迪车原是酒庄给董事长配用的。他有必要最近去一趟青岛,可是我更愿意和他一起同去,于是他提出再练几天车,下个星期去青岛。我不无担心地问刘志业快回来了,他万一不相信怎么办,他解释说我的身份证是最好的说明,我们可以带他去即墨查查,不难辨明,大可不必担忧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

离开山庄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接近,在六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我们去青岛进城办事。早晨出门前,我在厨房找到杜嫂,她正在清洗从墙外菜园摘来的黄瓜和西红柿,我拿起一根黄瓜咬了一口,告诉她我们要去青岛,不要准备午餐,晚饭赶回来吃。

“看你高兴的样子,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      

“昨天郁青朴说你们要去青岛,我问干什么去,他总不告诉我,只说是为了你。我说他不能做出格的事,他说已经向你求婚,而你已经答应了他!我根本不相信。”

我把黄瓜放下。“你不高兴吗?我们结婚后,会把孩子接到身边,我们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你们姐妹再也不用为孩子的事发愁,难道不好吗?”

“这就是你们的打算?怪不得他说他要当孩子的监护人呢!我的天,他没有唤回你的记忆,倒让你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什么完整的家?你好糊涂,你会变成穷光蛋,被赶出黑澜山庄!你和丈夫签的那份《结婚协议》会让你一无所有,你这么做一点都不值得,奶奶如果活着,决不会允许这事发生。”

“杜嫂,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对我对我现在一点都不了解,就当过去的那个人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新人,替那一个惋惜,为这一个祝贺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看不懂郁青朴怎么想的,难道脑袋发热了吗?从哪一方面看,你们走进婚姻中一点不合常情,也不明智,打消念头吧,离他远点,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说完,我朝她笑笑。

“现在两个人说话都变成一个腔调了。”她嘟哝道。

从厨房里走出来,我来到楼底大厅,郁青朴正拿手机跟一个人谈话,一会儿他关掉手机,我们一道走出去,沿着花园小径走向大门口。丁蕉儿正在花园里拔草,看到我们走过来,抬起头朝这边望了望,随即低下头去,被花丛的阴影遮住了半个面孔。

老杨正站在门口,见我们走来,他拉开虚掩的铁门,我们来到门外汽车旁。

“杜嫂跟你说什么,怎么在厨房里面那么长时间?”他问,打开车门我们钻进去。

“警告我呗,离你远点。”

“她跟我单独交谈时也是这种口气,'你不能碰她,甚至不能同情她,更不能爱她,失忆是暂时的,有朝一日她清醒过来,她会恨你!她是一只睡着的老虎,醒过来会咬人的!’”

“你怎么说?”

“不会有那么一天,永远不会!”

“难怪她说咱俩变成一个腔调。”

我们大笑起来。路途很愉快,依旧乘轮渡从海西过到海东这边来。我们先去公安局,从那里打听到关于石蒙他们的案子已移交到法院,于是我们立刻驱车走进法院,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出乎意料的事,案件已经了结,我们毫不费力地从办案人员那里了解到案件的判决情况,受害人家属得到了不小的经济赔偿,打死人的那两个人一个坐牢十年另一个十五年,而他们的老板刘志树甚至没有被拘留,逍遥法外。

“我太了解婆婆了,一定是她跟对方谈妥了条件,宁可让步而多得赔偿,我早就意料到了。”我叹息道。

“是石蒙先动的手,这一点对他就不利。”他分析道。

“真不公平,刘志树应该判刑!”

“你不是听过牧师的讲道吗,人在世上这一生的所作所为,还有一次审判,那就是上帝对灵魂的审判,所以,不要再为这事痛苦了,完全放下吧,好吗?”

这应该是最大的安慰了,他让我想起那天在教堂里听到的信息,人何其有限,上帝是慈爱和公义的,如果不仰望天而专注于地,至终都会归于虚空,于是不再纠结于心。

中午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下午来到东部车展中心,他看好一辆越野车定了下来,在交了押金后,只等下一次交上所有款项来拿钥匙提车了。随后我们又去商店买了些零星物品,衣物和鞋,为赴可可西里做准备。所有的准备都是为着节省时间,对他来说,时间明显耽搁了,如果不是沉船引起的变化,现在他已经投身到自然保护站的工作中了。炎炎夏季即将来临,正是藏羚羊成千上万聚集到无人区集中产羔的时候,也是可可西里保护区用人的时候,他已通过有关部门向那边请假延长时间,而我作为志愿者跟他同去也被批准。我们又商量了一下,一旦从黑澜脱身,先安顿好童童雇请保姆照顾他,然后办理婚姻登记手续,以夫妻的名义去西北,明年回来补办婚礼。我想到:“生活产生了新的意趣,重新受到召唤,我重新得到了幸福,再也不会失望了。”

太阳提早收了工,下午起了雾,越来越浓,岛城笼罩在雾霾之中,到傍晚时轮渡关闭。看来赶不回去吃晚饭了,只能在这里吃完饭后从胶州湾高速公路返回了。

城市今晚诚挚而友善,穿着旗袍笑容可掬的小姐的问候,低低回旋着的清淡音乐,充满海洋气息的油画,冒着热气的饭菜,在不大的饭馆里透出温馨的情调。我们一边吃饭一边交谈,他突然接到一个手机电话,他很快接完电话,以严肃而郑重的口吻说季副总通知他明天一起去机场接刘志业回来,我听后既紧张和兴奋,又有几分不安。

“这个消息太好了,他终于回来了,问题就要解决了!”

“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我喃喃地说,有很多话要说,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爱与被爱,凝视与被凝视,我们笑着,对望着,目光在两个人之间真挚流动,仿佛两个人在同时说:“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你,亲爱的,我们会是最好的伴侣。”

从青岛返回黑澜,花了一个半小时,只因雾大的缘故,青朴小心开车,走得很慢。已经十点钟了,汽车停在大门外。他打开车大灯,转过脸对我说:

“记住我的话,等我,我先跟刘志业谈,跟他摊牌,向他解释。”

“你放心,除了这宅院,我哪儿都不去,取消出来散步,只等你带我离开。”

“真的不再担心什么?”

“真的不再担心。”

“有件事情忘记做了,应该给你买个手机便于联系,真是疏忽。”

“节省吧,用钱的地方在后面呢!我不需要手机,不差这几天,我会等你。”

他把自己手腕上的表退下来,递给我。“这块手表是爷爷留下来的,瑞士手表、手枪、笔记本伴随着他经历了血腥风雨,他是铁骨铮铮的战地记者,后来这块表给了爸爸,爸爸温文尔雅,文革时曾经拒绝作假见证揭发朋友以致入狱,从不喊冤。我非常怀念他们,这块手表是我的心爱之物,我会和他们一样信守承诺。手表就交给你,你要耐心等待,当我们再见面可以正式离开的时候,你再亲手还给我。”

我接过手表。他按了下喇叭,等待老杨出来开门。

“我下车等着,你回去吧。”我轻声说。

他要看到我进去才肯走。我们从车上下来,互相拥抱了一下。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再见。”他说,松开我转身回到汽车上,一会儿消失在夜幕中。

我向门口走去。看清门口站着的是丁蕉儿而非老杨,我诧异地叫出声来:“丁蕉儿,怎么是你?”

“庄主不回来,大家都不能安睡。杜嫂肚子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去了,吩咐我在楼底大厅守候,为了不打盹,只好到老杨这里来跟他下跳棋,等你回来。”

“雾大,回来晚了。”我说。

“哟,雾大,朦胧异常,刚才以为站在门前的是只大猩猩呢,分开了才看清是两个人。他吻你了吗?”

“如果你闷得慌,去看看电视吧!”

“干吗不骂我?”

“我很开心,不想骂人。”说着,我独自向前走去,背后传来“哐”地一声关门的声音。我迈着轻松的步伐向前走,全身的毛孔浸透着喜悦,觉得这里真是可爱极了,闻着夜晚的花香,再也不会有初来时的那种恐怖,想到在不久的日子在那遥远的地方,能够看到地上一群可爱的生灵,黑夜的核心因为没有被人类污染过,那里的月亮皎洁异常,星星熠熠生辉。白天那里的太阳很孤独,而我不会感到寂寞,因为身边有一个最甜蜜最让人精神振奋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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