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陇东战役

zhyn 2022-12-13 发布于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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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府陇东战役(1948年4月16日-5月12日，国民党方面称“泾渭河谷战役”)，是解放战争时期西北野战军在陕西西府和甘肃陇东地区对国军胡宗南集团一部进行的一次长途奔袭作战。

1948年4月中旬，西北野战军从解放区兵分三路出击，一度攻占胡宗南的后方补给基地宝鸡，歼灭敌整编第76师师部，迫使胡宗南放弃延安、洛川。由于老蒋调集重兵围期，西野占领宝鸡一天后即被迫放弃。4月下旬，西野主力北上陇东，经艰苦奋战摆脱胡宗南、马继援部围追堵截，转进至解放区。此役历时27天，西野参战5个纵队(1、2、3、4、6纵)约6.8万余人，胡宗南集团参战7个整编师、1个师部(裴昌会第5兵团4个整编师和整编第36师、82师，青年军第203师以及整编76师师部)和地方保安部队共约11万人左右。西野先后转战近千公里，收复延安，解放洛川，共歼敌2.1万人，自损1.5万人。

西府陇东战役从总体上说取得了胜利，收复了延安，产生了重大的政治影响，实现了中央战略进攻的意图，把战争引向了国统区，牵制了胡宗南集团，支援了中原作战。但在战役战术层面上，战役目的没有完全达到，部队伤亡过大，还一度陷入险被全歼的危局。

建议我军战役指挥员学习和研究这一胜利战例中的失利方面和不足之处，在战役指导、战役准备、敌情侦察和判断、战役协同和配合、指挥员和部队战斗意志等方面，都有深刻教训可记取。——《血色财富——我军失利战例评析》

壹｜作战背景和双方企图

1948年初，解放战争进入第二年以后，中央依据时局的发展和过去两年解放军歼敌数量，及敌我兵力对比变化的改善，提出了解放军今后的作战方针和任务。中央指示西北野战军转入外线作战，将战争引向国统区，继续打击和钳制胡宗南集团，粉碎其机动防御部署配合刘邓、陈粟、陈谢野战军经略中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战史》第121 页）

而国民党政权为了争取主动，由全面防御转为实行分区防御的新战略。西北战区由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胡宗南指挥第18、19绥靖区以及裴昌会第5兵团，阻止西北解放军南进，并准备策应顾祝同集团、白崇禧集团与我军争夺中原。裴昌会的第5兵团于1948年初组建后即东出潼关，协同徐州“剿总”部队打通潼关至洛阳段铁路。1948 年3 月上旬，在宜川、瓦子街战役中，第5兵团被紧急调回西安地区，往返于潼关、宝鸡之线担任机动作战任务。（曹剑通《国民党军简史》(下册)，解放军出版社，2004年版，第1194 页）

为粉碎胡宗南集团的机动防御部署，西野遵照军委中央指示和第一次前委扩大会议精神，于1948年1月制定发起春季攻势、转入外线作战的计划，于2月发起宜川战役，取得重大胜利。宜川战役结束后，在渭河以北、泾河两岸的20多个县的广大地区，国军只驻守一些重点城市，兵力已显不足。胡宗南将豫西的裴昌会兵团整编第1、30、36、65师以及郑州的整编第38师汉中的青年军第203师调至西安附近，以加强三原、蒲城、大荔各要点的防守，企图阻止西野继续南进，以确保西安。

西野利用敌后空虚，发起黄龙山战役，歼敌3000余人。随后西野决定继续采用“围城打援”的战术，诱敌北援，歼灭可能来援之敌。胡宗南遂以裴昌会第5兵团4个整编师8个旅增援洛川，但裴昌会兵团怕重蹈刘戡（整编第29军军长，宜川战役中所部被西野包围歼灭后用手榴弹自杀死亡）之覆辙，进至铜川后便不敢冒进。4月5日，裴昌会兵团从铜川北进援洛，采取缓进稳打的方针，4个整编师步步为营，齐头并进，7天仅前进52公里进至宜君。西野未获歼敌战机。而3、6纵由于缺乏必要的攻城器材和弹药，久攻洛川不克。黄龙山区粮食困难，大部队不宜久停。（《第一野战军战例选骗》，解放军出版社，2000年版，第65 页）

围攻洛川

而此时西府、陇东之邠县、陇县、宝鸡、兴平等14县地区空虚，胡宗南的重要补给基地）宝鸡仅有第76 师师部、第144旅新编第40团及陕西保安第21团约2000余人守备。此外，敌暂编第2旅、新编第9旅及骑兵第2旅守备耀县、淳化、泾阳三角地带，青年军第203师布防于西安附近青马(青海马家军马步芳部简称)整编第82师在平凉、镇原以东地区。

(一)我军作战企图及兵力部署

西野司令员兼政委彭德怀决定以3纵继续围攻洛川牵制敌人，主力则大踏步向胡宗南的后方西府地区进军，相机攻占宝鸡，调动裴昌会兵团及延安、洛川敌军，在运动中寻机歼灭之，达到巩固野战军后方及开辟麟游山陇山新根据地形成包围西安态势之目的。

我军意图

西北野战军4月14日下达作战命令：

(一)副司令员张宗逊率2、4纵为左路，取道高王镇及其以南渡过泾水夺取监军镇、乾具得手后以一部相机夺取礼泉、兴平向咸阳佯动，主力迅速夺取武功、扶风、岐山，相机攻占宝鸡，并彻底破坏武功、兴平段铁路，相机炸毁治河桥梁； (二)1纵16日黄昏隐藏集结于马乐白草城一线及其以东17日晨向旬邑包围攻击，得手后从张洪镇渡泾水，夺取彬县后向麟游、凤翔挺进，协同2纵相机夺取宝鸡； (三)6纵16日黄昏隐蔽集结于杨坡镇、麻村河一线及其以东，17日晨向职田镇包围攻击，得手后取道太峪镇、世店镇，从亭口、彬具间渡泾水后视情况相机使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文献选编》(第2册)，解放军出版社，2000年版，第77 页）

西北野战军攻击栒邑时，民兵协助侦察敌情

(二)国军作战企图和兵力部署

胡宗南发觉西野有向西南行动的意图，即调整部署，企图沿泾河防御，防我渡河夺取宝鸡切断川陕交通，并将西安防线前推，以防我渡河东进威胁西安。

胡宗南决定裴昌会兵团由耀县、铜川、宜君、蒲城速向三原、富平地区集结准备西援，并先于裴昌会兵团行动之前，将防卫西安的青年军第203师主力调至监军镇一带加强泾河防线，以迟滞西野渡河行动；青马马继援整编第 82师奉国民党国防部命令，从甘肃镇原地区向长武、彬县开进。

贰｜作战经过

第一阶段(4月16日-4月27日)

4月16日，西北野战军4个纵队按预定计划分别向西府进军。4月17、18日，中路1纵攻占旬邑、张洪镇；右路6纵占领职田、太峪、世店镇，肃清泾河以北敌据点，全歼守敌陕西保安第19团2个营乘胜渡过泾河；左路2纵在永寿以东的常宁镇地区，歼灭国民党青年军第203师1旅3团和第2旅6团1600余人；4纵攻占常宁镇。监军镇守敌惧歼，连夜撤至乾县。

19日至25日，西北野战军继续西进。右路6纵攻克长武，新编第4旅攻占灵台后向宝鸡攻击前进；中路1纵攻占彬县、麟游后，又占领凤翔县城；左路2、4纵进攻乾县不克，22日2纵攻歼扶风守敌，占领扶风和绛帐车站及文殊镇，截断了铁路交通，接着攻占岐山和工业城镇蔡家坡、虢镇。至此从扶风东南的绛帐到宝鸡以东的底店间长达75公里的陇海铁路，已为西北野战军截断，并向宝鸡进军。

当西野以凌厉攻势逼近宝鸡时，胡宗南大为震惊。严令裴昌会第5兵团5个整编师11个旅的兵力，于4月23日从富平、三原地区分三路驰援宝鸡。

其右路整编第30、65师沿西(安)凤(翔)公路北侧西进。中路整编第36师及左路整编第1师沿西兰公路及陇海铁路平行西进。整编第38师由乾县北上亭口地区堵截。青马整编第82 师也由陇东南下,向长武、亭口急进，企图堵击。

根据敌军的部署，彭德怀采取两翼防御、中间突破的战法，以6纵教导旅于长武、彬县地区阻击整编第82师，保障主力右侧后的安全；以4纵在扶风、岐山之间，2纵独立6旅于武功以西的午井镇、罗局镇抗击西进的裴昌会兵团保障主力左侧后的安全；集中主力1、2(欠独6旅)纵，夺取宝鸡。

4月23日整编第82师的2个团向6纵教导旅长武阵地发起攻击，被击退；24 日，又以4个团再攻长武。教导旅被迫放弃长武，退至冉店桥、亭口组织抗击。25 日，该敌在5架飞机的配合下，向冉店桥、亭口进攻，教导旅且战且退，又于张家坡抗击，经一日激战，部队损失较大，于26日经崔木镇、麟游向主力靠近。

此时西野1、2(欠独6旅)纵继续向宝鸡攻击前进。4月25日夜，1、2纵兵临宝鸡城下。26 日拂晓，1纵从城西和城北灵原机场，2纵从正东和东北发起进攻。10时，1纵完全控制灵原机场并突入宝鸡城内。12时，2纵从上马营方向突过金陵河，由东南和正东方向突入宝鸡市区。两纵队部队在城内与敌战至17时许，城内敌军除一部南逃外，余被全部肃清。逃窜的400余人至22时被全歼。

西野进军西府后，老蒋认为解放军脱离根据区，孤军深入，是歼灭的良机。遂命今胡宗南、马步芳“彻底以大军轻装尾匪穷追，不使稍有喘息之能力，尤应不分界域越境追击，马继援部应协力向西南堵击,务将匪军完全消灭。”各部'勿因补给与疲劳迟滞行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战史》(第3卷)，第206 页）

据此,胡宗南严令裴昌会第5兵团星夜驰援宝鸡，与从长武南下的马继援整82师配合，围歼西野于宝鸡地区。

4月25日拂晓，4纵警3旅接替了第2纵队独6旅阵地，准备在西安——宝鸡公路节节抵抗敌援军，以保障主力攻取宝鸡。上午7时，警3旅主力进抵杏林、扶风警5团占领杏林控制西宝公路，担负正面抗击任务，警7团占领扶风法门寺一线，协助警5团并保障旅后方和警5团的翼侧安全；旅指挥所设于杏林西北的长命寺。上午8时，敌整编38师、65师逼近杏林，与警5团激战。因此时宝鸡战斗已经打响，敌急于通过西宝公路增援宝鸡，遂以重兵轮番向警5团阵地猛攻。

同时，敌青年军第203师迂回到法门寺一带与警7团交战。双方激战至晚8时左右，当右侧整7团阵地被敌突破后，4纵令警3旅撤至青化镇一线；27日4纵未经请示也未通知友邻2纵独立6旅又擅自将部队撤至岐山东北山地。此举使敌长驱直入，严重威胁野战军侧背。此时，由长武南下的6纵新编4旅于27日仓促投入战斗，将敌阻于凤翔东5公里外。与此同时，沿铁路防御的2纵独6旅，节节抗击整编第1师猛烈进攻，于27日将敌军阻止在元大营地区以东。

27日下午，敌援军已进至岐山、扶风间之益店。28日，敌军突然逼近凤翔。右翼6纵自4月23日即与来援的青马整82师接触，教导旅在长武、冉店桥、张家坡等地迭遭青马骑兵突击，损失很大，被迫于26日经麟游、崔木向西野主力靠拢。左翼，国军第5兵团由裴昌会指挥，集中整65、30、36、1师沿西安——凤翔公路和陇海铁路逐次西进，另有整38师由乾县北上亭口、彬县与青马整82师会合封堵解放军返回陕甘宁的退路。西野主力东有裴昌会1个兵团的优势援军，北有马继援的整编第82师，南有渭河隔断，整个野战军已处在“侧水侧敌”的危险境地。

第二阶段(4月27日-5月12日)

4月28日，西野在千阳县任家湾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摆脱胡匪，佯攻平凉，调马匪回头，乘其骄傲，在运动中歼灭之。如无机可乘，拟夺取西峰、镇原，收复庆阳、合水，准备进攻固原向兰州威胁，调胡向西”①。午时，西野向军委中央报告撤出宝鸡及今后行动方案，准备提前实行第二步，转向陇东。军委中央复电：“你们行动由你们按情况临机决定。”（《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文献选编》(第2号)，解放军出版社，2000年版，第104页)

此时，1、2队正在宝鸡分散做群众工作、运送和处理缴获的物资及粮食，彭德怀当即增调2纵独4旅、独6旅和6纵新4旅在凤翔地区组织节节抗击。当天，1、2纵见情势紧急，遂炸毁了携带不了的物资，撤离宝鸡向北转移，计划进至崇信地区集结。28日至29日敌整编第1、36、65师在空军支援下以优势兵力连续发起冲击，西野阻击部队将敌阻于凤郑地区，成功掩护主力北进。

4月30日西野野司致电在洛川的3纵司令员许光达表示，野战军准备消灭马步芳部，收复陇东，要求3纵在原地休整7至10天，向西与主力会合打击马继援部。

彭总作战构想

5月3日，2纵359旅攻占崇信，准备渡泾河休息数日，攻西峰镇，吸引马步芳部增援而歼灭之。其时，青马整编第82师已占据西峰和平凉一线，正严阵以待我军的进攻。此时，裴昌会兵团整编第30、38师在永寿、彬县与整编第82师连接，整编第65旅北上到长武、灵台实施合围。为尽快摆脱被动局面，野战军主力5月3日夜由泾川平凉间的王村、花所镇渡过泾河，穿过西兰公路，计划1、2、4、6纵进至泾川以北镇原以南的汝家庄、玉都庙、党原镇字镇地区，尔后攻占荔镇、肖金镇、西峰镇和宁县等地，歼灭青马一部或大部，收复陇东。

整82师进攻路线

5月4日，6纵逼近屯字镇，1、2纵全部渡过泾河后，掩护后卫4纵北渡。此时，青马整编第82师师长马继援令各部队分道堵截。

5月5日，6纵教导旅进抵镇原以东的屯字镇，整编第82师步骑兵3个团由镇原堵击，教导旅虽已侦悉敌企图，但防范不力，被该敌包围。敌步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分东、西、北三面发起集团冲锋，教导旅顽强抵抗。当夜，彭德怀电示6纵，要教导旅坚守屯字镇吸引敌人，1、4纵由党原镇、玉都庙向屯字镇开进，配合教导旅对敌人实施反包围歼击，但1纵358旅被敌整编第65师阻于玉都庙地区。当日，马继援又由镇原增调1个骑兵团，敌还出动10多架飞机，轮番轰炸扫射。

西野围攻整100旅示意图

6日下午，1、4纵和6纵新4旅向屯字镇外敌军发起攻击，但因部队到达攻击地域时间不一，逐次投入战斗，没有形成预期的突击合力，仅杀伤敌军2000余人，未能打破包围。6日夜，在外围部队的掩护下，6纵教导旅从屯字镇城墙攀援而下，乘夜暗突围向肖金镇转移。

在屯字镇解围的同时，西野副司令员张宗逊指挥2纵策应主力作战，占领荔镇。西野向肖金镇、荔镇公路以东的正宁转进。令4纵沿屯字镇到当金镇公路构筑野战工事，转入机动防御，掩护主力向南庄、李家集结，交替向东转移；以2纵独6旅控制荔镇；以独4旅及第359旅向肖金镇马继援所部攻击，保障主力东移。

7日晨，张宗逊指挥2纵主力向肖金镇攻击前进，敌整编第36师及第82师独骑1团向荔镇进攻，整编第1师在整编第36师后跟进，企图封闭荔镇、肖金镇缺口，围歼西北野战军于屯字镇、西峰镇、泾川县之三角地区。张宗逊即改调第359旅配合独立第6旅坚守荔镇。两旅配合奋战一日，歼敌2000余人，敌遂停止攻击。另由独立第4旅(欠11团)向肖金镇攻击，包围肖金镇守敌第82师独骑5团及甘肃保安第5团，击退敌军多次冲击。同时，独立第4旅11团抢占肖金镇东南的要点三不同(地名)，构筑防御工事。

5月8日凌晨，突围的西野主力在三不同、焦村一带集结。彭德怀令2纵独4旅11团和第359旅718团坚守三不同，掩护全军东撤，令4纵立即停止攻击宁县县城，以一部牵制宁县县城守军，其余部队立即撤往十里铺构筑防御工事阻击追兵掩护全军转移。5月12日，西野各部队陆续从宁县返回进入边区，转移到关中分区马栏、转角、高王镇等地，摆脱了胡、马两军夹击的被动局面。西府陇东战役结束。

叁｜评析

西府陇东战役是西北野战军为贯彻执行中央“以主力打到外线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战略方针而举行的一次重要战役。正如彭德怀所指出的，这个战役的“行动方针也是正确的”战役“总的说来……获得了胜利。'（《彭德怀军事文选》，第250-254页）

西府陇东战役的意义是多方面的。

其一，西野出击西府地区威胁西安。胡宗南不得不放弃延安、洛川，使延安不战而收复，洛川不攻获解放。特别是革命圣地延安的收复，在国内国际上都产生了重大的政治影响。至此，洛川以北地区已无敌军，黄龙分区西与关中分区东与吕梁解放区连成一片，扩大和巩周了陕甘宁解放区。其二，出击西府地区，使西北解放战争的主战场从陕北老解放区推进到了国统区，减轻了老解放区人民的负担，扩大了党和军队在国统区人民群众中的影响。了解到国统区政治、经济、军事等许多情况，为继续发展胜利创造了条件。其三，粉碎了国民党、老蒋认为西府是歼灭西北野战军千载难逢良机的梦想。其四，进一步牵制了胡宗南的兵力，有力地支援了中原战场作战。

但是，这次战役并没有完全达成预期目的，特别是在回师陇东与向老解放区转移过程中，部队“遭到了不必要的损失（彭德怀《春季攻势总结》，载《彭德怀军事文选》，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 年版，第247 页）'，自身损失很大，一度整个野战军险被胡、马二部围歼，教训相当深刻。

(一)战役指导上存在“过急求成”（《彭德怀自述》，人民出版社1981 年版，第 256 页）思想，作战准备很不充分

进人1948年后，全国的斗争形势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解放军三路大军挺进中原，已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反攻。3月份，西野取得宜瓦大捷。在得知西野勇歼刘勘的第29军后，教员放心地随中前委撤离陕西前往河北。至此，西野没有了保卫中央的后顾之优，便不再与占据延安之敌纠缠，转到外线作战。西野转入外线作战后，将战争引向国统区，在战略上已经处于主动地位。但部队离开陕北老革命根据地，遇到了许多不同于内线作战的新情况、新问题。

一是战场环境发生了变化。深入国统区后，缺少了地方部队和民兵、群众配合作战的条件，地形也不熟悉。

二是作战形式发生了变化。内线作战，西野是在运动中寻机歼敌。进入国统区后，虽然作战的主要形式还是运动战，但对敌坚固设防的城镇据点的攻坚战多了，攻坚经验不足，器材缺乏，这是作战中需要着力解决的新问题。只有把战前的侦察工作，作战计划部署，经费物资筹集，以及民工、架等准备工作，做得更加扎实充分，在外线作战取得胜利才有保证。

反观宜川战役前，西野上下高度重视，经过新式整军运动后，又两次召开高级干部会议，详细研究敌情、作战方针和兵力部署，准备工作周到而细致，因而顺利取得空前大捷。而西府战役是在宜川、黄龙山麓战役结束后，部队未作休整即发起的，野战军在未能将战役行动方针及可能遇到的困难作深入的传达和讨论的情况下，即迅速兵分三路长驱西进，行动之仓促，准备之不足，与宜川战役相比有着天壤之别。究其原因，是战役指导上存在着很浓的急于求成的思想所致。

积极改变敌我僵持对峙的状态，往敌要害上打，在战略战役上调动敌军，从运动中创造歼火敌有生力量的机会，这无疑是非常正确的。但远离解放区，深入敌人深远纵深作战，敌众我寡，有很大的冒险性。这些情况西野首长也都心知肚明，但由于求胜心切，更是为缩短西北地区解放战争的时间，彭德怀经过反复权衡，在请示中央并获得同意的情况下，最终还是定下了西进的决心。实现这一决心，必须要建立在部队有较为充分的思想准备和物质准备上。事实却是4月12日西野在马栏集结13日即开会讨论西进部署，14、15日传达部队，16日即出发，留给纵队以下各级部队的准备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三天。这对大兵团深人敌深远纵深，又是攻敌必救的具有战略方向大规模战役作战性质的行动来说，显然是很不够的。

'故战役准备仓促，因犹豫于打援与围攻洛川城为时达一周之久，妨碍了向西府进军的实际准备'。战役结束后，彭德怀主持召开西到前委扩大会议，在总结西府陇东战役的经验教训时，检讨自己是“指导思想上犯了急躁病”（《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战史》，解放军出版社，2007 年版，第 146 页）。

由于战役指导上过急求成，许多本来该做的事情就没有时间去做。

首先是思想准备不够充分。战前“缺少必要的深入的政治动员'，导致作战中部分部队行动不积极。西野对这次战役的艰苦性和危险性没有作深入广泛的讨论和必要的思相教育，在后来西野各级干部的回忆录或西野战史中，也仅提到西野副司令员赵寿山对在敌占区作战的困难作了估计和分析。从后来4纵有的指挥员作战意志不坚决，甚至违反命令来看，也与战前思想政治动员不够深入有很大关系。

其次是没有做好解放战士的思想转化工作。彭德怀在后来的自述中也说道“没有对宜川战役中的俘虏进行必要的教育”，导致解放战士的思想还没有转化过来就匆匆上了战场。这些解放战士的政治立场很不稳定，仗打的顺利时还可以，一旦作战失利或是外干比较艰苦的环境时，便会动摇，其至逃跑。这不可避免地要削弱部队的战斗力，影响作战决心的实现。

再次是作战准备严重不足。由于从向部队传达作战命令到部队出发只有短短的一天时间，部队准备非常仓促，既没有进行必要的战斗组织准备，应该轻装的也没有轻装。对于在国统区作战的困难估计不足对于孤军深入敌区作战的诸多困难考虑不够。4月20日彭德怀即致电中工委转教员：黄区缺粮向洛川、宜川中农借粮河东粮西运路远，难接济，且吕梁、太岳粮食均缺，中部、宜君打援敌，敌徘徊不前，无粮不能久持。

因而决定提前夺取宝鸡，而担任阻击的部队力量又不足，从而导致了战役的被动局面。攻克宝鸡以后，在运输缴获物资时，由于在敌占区作战，老区民夫担架等无法随军行动，因而只能临时动员民夫，导致缴获的大批武器、弹药、给养等物资不能及时运走，而在紧急情况下无奈忍痛炸毁、烧毁。时任西野副司令员、统一指挥1、2纵行动(2纵司令员王震因治疗胃病未参加西府战役)的张宗逊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

“敌人在宝鸡储存的弹药估计足够我军使用两年的，但是由于仓促撤退，来不及全部运走，只能让全体指战员和俘虏随身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剩下在窑洞仓库和车站上还有大量武器、弹药和各种物资，只得全部炸毁'。（《张宗逊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0年版，第359 页）

彭总（左二）与参谋长张文舟（右一）在观察地形

(二)对胡、马认识失当、判断失准，存在轻敌思想

胡宗南是黄埔一期毕业生，是老蒋手下著名的上将军之一，他骁勇善战，老谋深算，为人狡猾奸诈，深得老蒋的宠信。周恩来曾评价说:“胡宗南是蒋介石手下最有才干的指挥官，比陈诚出色。”

从1936年9月胡宗南率领第1军第二次入甘，彭德怀被委任为前敌总指挥兼政委，统一指挥红军3个方面军与之对抗，并于9月21日，发动山城堡战役，取得歼灭胡宗南1个旅和2个团的胜利，这是彭德怀和胡宗南第一次在西北战场上交手。解放战争开始后西北战场两次成为国共较量的主战场之一，在与彭德怀的较量中，胡宗南败多胜少，宜川战役胡宗南损失了最精锐的第29军。在连续取得宜川战役和黄龙山麓战役胜利后，在敌我力量彼消我长的情况下，轻敌思想便开始在西野一些指挥员中有所滋生和发展，认为连吃败仗的胡宗南“志大才疏”，特别是认为胡对所攻占的城镇会分兵把守，必然分散兵力。

正确的决策源于对敌人正确的判断和对判新的分析。这次失利与对胡宗南和裴昌会的估计低判断不准确有很大关系。西野对于裴昌会的行动预计也不足。西野进军西府后，老蒋认为，共军孤军远征，失去解放区依托，处境不利，是歼灭的良机。遂令胡宗南:“彻底以大军轻装尾匪穷追，不使稍有喘息之能力，尤应不分界域越境追击，马继援部应协力向西南堵击，务将匪军完全歼灭。”并严令各部“勿因补给与疲劳迟滞行动”。

国民党胡宗南部第5兵团司令裴昌会

迫于上峰压力和保住自己的后方基地，胡宗南严令裴昌会兵团星夜向宝鸡驰援。因此，此次裴部在其内线作战，一改往日在解放区畏首畏尾的作风，轻装疾进，与以往在陕北的谨慎行径判若两人。这也是西野首长和各级指挥员所没有想到的。

马家军作为一支反动军队，靠欺压贫苦人民起家。清朝灭亡后他们先是投靠冯玉祥，中原大战后又投靠了老蒋，一直与人民为敌。红军时期西路军就曾经吃过他们的苦头，西路军几乎被马家军残杀殆尽。在西野指挥员头脑中，青马和胡宗南之间矛盾重重，彼此勾心斗，根本捏不到一起，“主观上总想利用敌人阵营中若干矛盾，各个击破，但对其在反共反人民方面的一致性认识不深刻”。

由于认识不足，西野没把马步芳儿子马继援的整编第82师太当回事，对马军第82师的战术特点，特别是骑兵的作战特点基本上没有研究缺少应对之策，导致了与马继援骑兵作战时'还采取打步兵的办法”打骑兵，从而在战役中吃了很大苦头。直到战役结束后，1948年5月6日，彭德怀在《春季攻势总结》中才把消灭马军第82师提上议事日程:“消灭马军82师从革命的报复主义说是需要的，从建立麟千山脉根据地，歼灭胡军解放西北来说更需要”，“提议消灭马军82师为下个战役的方针”，“作为我们此次整训的目标”“要好好研究敌情”“针对其特点，研究对付的战术，我们就一定能够消灭敌人'。

同时，在战役之前，也包括战役之中，西野对胡宗南、马步芳两股力量密切配合的程度及马继援部实力认识不足。虽然早在战役之前的马栏会议上，西野副司令员赵寿山曾提醒说此战从胡宗南、马家军的夹缝中打出去，必须谨慎，建议截断西兰公路交通后观望一段再进行下一步计划。但当时与会的西野旅以上干部几乎全都要求攻击宝鸡，彭德怀坦承：'由于敌大我小，主观上总想利用敌人阵营中的内部矛盾，各个击破，但对其在反共反人民方面的一致性认识不深刻；对马继援部实力亦估计过小，原先只知5个团，最后才发现增加了4个团达到9个团。'

马家军

(三)部队主动实施战术侦察不够，难以及时准确掌握敌情

在转入战略进攻之前，西野部队大都是在根据地进行内线作战，敌情，地形都比较熟悉，又有老区人民群众提供情报支援，所以纵队以下的部队其本都是依靠群众来掌握具体敌情依赖上级通报全面敌情，立足自我主动实施本级战役战术侦察的意识淡薄，各级自身侦察能力被弱化。而这次西府陇东战役，深入敌占区纵深，加之行军、作战比较频繁，通信联络又不畅通情报侦察和搜集问题就凸显出来。“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各级因不能及时准确地知悉当面的敌情及其行踪，不知道敌人的兵力、番号、位置、动向和企图，仗打得就比较盲目，犹如被蒙上眼睛，致使各级作战中因敌情不明多次陷入被动。

连野战军这一级高级领率机关这个问题都非常突出。4月26日青马第82师师长马继援认识到“共军这次深入关中，横跨泾渭河谷一带，只驰宝鸡，必有大计。当然在宝鸡不会久留,不长时间内，一定会调过头来找我们进行报复，'（韩有禄、马尚武《国民党军第八十二军在陇东、关中进行的反共战争》）便指挥集中部队于西峰和平凉一线，取进可攻退可守之有利态势。青马各部队于5月2日集结调整完毕，均已到达西峰指定地点。而5月3日，彭德怀仍然致电后勤司令员刘景范:“主力本日已占崇信。准备渡泾河休息数日，攻西峰镇，吸引马步芳部增援而歼灭之。请电告陇东准备粮鞋为盼'（《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文献选编)(第2册)，解放军出版社，2000年8月第1 版,第 90页）。

西北野战军副司令员赵寿山

显而易见，西野司令部对青马部队集结部署和战术调整不仅没有及时发现，而且延误了几天，直到青马部队调整后1天，还在部署部队渡泾河，而且渡河后还要休息数日后再攻敌已森严壁垒的西峰镇，岂有不吃亏之理。果然，这给西野后来的回师东移造成了很大的困难。5月4日，6纵教导旅进至屯字镇，5月5日敌整82师100旅即包围了屯字镇，将6纵猝不及防拦腰截断，而之前6纵竟没有察觉到丝毫端倪。

另外，裴昌会兵团一改以往作风，轻装疾进，迅速威胁攻占宝鸡的西野主力，使我夺占宝鸡后来不及运走缴获物资即行仓促撤退。这一点之所以令西野上下始料不及，也是因为西野缺少必要的战役战术侦察，尤其对当面敌情掌握不及时,不准确造成的。副司令员张宗逊在回忆录中写道，要“在今后作战中采取加强部队的直接侦察，取得及时的、准确的情报，弥补单纯依赖上级通报的作法。'（《张宗逊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0 年版，第366 页）

(四)缺乏主动沟联，通信手段落后，导致上下情况不明、战役协同不力

西野进军西府地区后，战场环境发生了变化，特别是部队深入国统区后，失去了边区依托，依赖上级和群众获取情报的渠道远不如以前畅通，而部队由干过去长期在解放区内作战，在对敌情的侦察和情报的获取上，对上级、地方党政机关和人民群众有着很强的信任和依赖心理各级都缺少主动作为的意识和手段。当时西野使用的电台，不具备运动中通信的能力，要想彼此联通传递信息，必须两部电台同时处于驻止状态架设天线开机并调试后才能实施。因此，西野司令部与所属各部队之间无法实现即时联系。

一方面西野自4月28日以后即处在被动的转移和作战中，在每一地驻止时间都非常短暂，长时间处于运动之中，加上彭德怀的不拘一格的指挥风格，随时可能出现在第一线，这些都给性能落后的电台联络造成一定影响。

另一方面，西野各部队也没有努力采用其他措施确保通信。因通信联络不畅，西野司令部无法及时了解各部队的情况，不能及时准确把握整个战局，各部队也无法及时获得野司的命令。在屯字镇第一次解围作战中，就“由于电台联络不畅部队不能按时收到电报，部队到达指定位置和攻击时间不一，减弱了突击力量”而没有成功。

由于通信联络不顺畅、沟联不主动，战场情况不能实时掌握，纵队之间、纵队各部之间的协同也不好，“战役配合有很大缺点'，没有做到合力制敌。屯字镇三次解围战斗中，如果说第一次解围作战失利主要原因，是电台联络不畅通的话，那么第二次和第三次解围作战失利的主要原因则是由于战役协同不到位。在第一次解围作战失利以后，西野本应吸取教训，利用电台联络和运动通信等各种手段，保证各部队严格按照计划发起攻击。在对敌形成包围之后，西野也完全有条件通过电台或其他手段进行沟通，保证各部队全部到达攻击位置，再运用协同信号同时发起攻击。

类似的情况后面还有发生。5月6日下午4纵由东向西攻击，黄昏后独立第1旅、新编第4旅由南向北攻击,形成逐次冲击，仅杀伤敌军2000余人，未能达到全歼敌军的目的。而在6日晚间组织的第三次解围作战中，仍然没有突破敌阵地，迫使教导旅只能在深夜跳城墙轻装突围。以上三次解围行动均未能按计划实施，各部队没有按西野首长意图同时或基本同时发起攻击，而是逐次到达、先后投入作战，没有形成应有的合力。在宝鸡外围的阻击作战中，4纵擅自放弃阻击阵地让敌人长驱直进，既没有报告西野司令部，也没有与其他友邻部队沟通，缺乏最基本的战役协同意识，结果敌直接威胁我围攻宝鸡部署的后背，导致了整个阻击作战的失败，造成西府地区作战的被动局面。

(五)在总体上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因时、因地，量敌用兵不够

西府陇东战役发起前，西野兵力较解放战争初期有了成倍的增长，但与敌人比，在兵力总量和武器装备上仍处于劣势。这个时候，尤其应统筹用好本不富裕的兵力，根据各自特点，因应不同的敌情，使用不同的部队，切实将好钢用在刀刃上，将有限的兵力资源配置合理，以取得最大的作战效益。通过进攻宝鸡，破坏胡宗南的后方，牵制调动敌人，实现这一意图的关键，是在扶风至凤翔间对裴昌会兵团对我反包围进攻行动，实施有效的阻击。而西野阻援部队仅有3个旅，面对的却是裴昌会兵团西进的4个整编师，兵力显然不足。而担任阻击任务的4纵又未经请示擅自撤退，使刚刚攻取宝鸡的1、2纵左翼失去屏障，门户洞开。此时，处于宝鸡地区的西野主力东有裴昌会1个兵团的优势援军，北有马继援的整编第82师，南有渭河隔断，使整个野战军处在“侧水侧敌”的危险境地。

让许光达的3纵留下围攻洛川执行佯攻诱敌任务，这项任务地方部队也能胜任'②，而在西府地区的主战场上，我兵力则捉襟见肘。在裴昌会兵团逼近后，彭德怀只能以3个旅担任阻击，而这3个旅虽在宜川战役后经过休整补充，但经过此次战役第一阶段作战后伤亡也较大，且士兵中有不少是刚刚补入的解放战士，思想基础不牢固，作战过程中难免有逃亡，战斗力有所下降。

西北野战军三纵司令员许光达

4月27日，教员电示西野:

“请考虑以许光达纵队于其在渭北之任务完成以后，即向西兰公路以北地区行动，相机攻占庆阳、西峰、镇原、固原、同心城、海原、靖远，威胁兰州，调动82师回援兰州，创造西兰路以北大块地区为解放区；和主力在西兰路以南之行动互相配合。这样比较全部兵力于西兰路以南似有利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文献选编》(第2册)，解放军出版社，2000年8月版，第98-99页）

而延安、洛川守敌4月21日即放弃延安，延属军分区也于当日重新收复延安。如果在此时调3纵主力或大部向西兰公路以北行动或是按教员的电报指示办，则能增加可机动兵力或调敌第82师回援兰州而减少压力，皆不致陷入被胡、马夹击合围的危险境地。而西野却决定向西峰、平凉进军，乘青马骄傲欲在运动中歼灭之。如此一来面对迅速合事而来的敌人，只能以少抵多，陷入被动，只能以疲弱之师对付剽悍的马家军，在敌我较量于屯字镇时，如果有3纵这支生力军加入，则敌我力量对比会明显有利于我，大大增加胜算。

(六)个别纵队干部使用不当，战斗意志不坚决，多次贻误战机，置西野主力于险境

战役结束后，在彭德怀的主持下，1948年5月26日至6月1日在陕西洛川县土基镇召开西野第二次前委扩大会议，总结西府陇东战役的经验教训，在会议上“着重批评了第4纵队党委中存在的严重的自由主义，对干部迁就放任、执行任务不积极不坚决。……多次贻误战机，使全军处于不利形势”（《张宗逊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0 年版,第366 页。）。

4纵组建于1947年9月由警备第13旅和骑兵第6师组成，王世泰任司令员、张仲良任政委。1947年3月，西北野战兵团成立，1947年7月改称西北野战军，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委。由于4纵组建和归西野指挥时间不长，彭德怀对4纵这支部队不太了解，特别是对其内部存在的一些问题基本上不知道。在1948年3月1、4两个纵队协同进攻宜君时，“4纵警3旅即让敌保安团逃掉，野司命令穷追残敌，但该旅却只派一连兵力，追赶十余里即折回，致该敌大部漏网”。这时战斗不坚决的问题已经显露出来。面对敌裴昌会兵团的优势兵力进攻，彭德怀派这样一支部队担任如此重要的阻击任务显然是不合适的。

西北野战军四纵司令员王世泰

由于4纵全局观念较差，战斗行动不坚决，致使西野主力陷入侧敌侧水的被动局面情况一度一分信急。西野主力攻取宝鸡时，令4纵警3旅接替2纵独6旅阵地，在西安至宝鸡公路节节抵抗敌援军，以保障主力攻取宝鸡。然而4月25日晚，该旅阵地即多处被突破，该旅即撤退到岐山地区，战至26日中午，阵地又被突破，4纵即令该旅撤出阵地，致敌顺利占领扶风、岐山，直接威胁围攻宝鸡的西野主力后背安全。而这也是西府陇东战役由顺利到艰难的重要转折点。其时，4纵和警3旅都有电台，完全可以请示报告，而警3旅未经请示即擅自撤退至岐山地区，继而4纵未经请示上级也未通报友邻部队又擅自放弃扶风、岐山。4纵因犯战场自由主义，擅自退却，给西野主力造成了严重威胁。

警3旅行动不积极并非第一次，

4月28日当“敌突然进至凤翔东南十余里时谁料我4纵队擅自将阻击任务改为追击，实际上既未阻又未追，也不报告。我军陷入被动，撤出宝鸡'（《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文献选编》(第3册)《春季攻势总结》，2000年版，第 96 页。）。在4月18日西野攻占永寿常宁镇时，“由于4纵警备第3旅行动不积极，使敌203师第1旅第1团等部乘车逃到永寿监军镇，并安全撤到乾县，影响了我军后来攻击乾县、礼泉和兴正的计划'。而在陇东撤退途中，4纵任运动防御，阻击屯子镇追兵的任务，该旅“因判断失误，将部队撤至肖金镇以东，离开指定地点约50公里，致使青马军得以乘隙跟踪追击野战军主力'，造成全野战军险些被围，使友邻的6纵新4旅和1纵独1旅遭受了不必要的损失。

由于4纵多次贻误战机，特别是在岐山阻击战和屯字镇阻击战中给整个战役造成的重大被动，使西野全军处于不利形势。究其原因，是因为4纵少数指挥员存在着严重的自由主义，大局意识淡薄，纪律观念不强，只顾及本部队的安危，不从整个战役全局考虑问题，缺乏必要的牺牲精神。

如警3旅旅长黄罗斌，是1929年就参加革命的老党员，从渭北苏区游击队的一名普通的红军游击战士一直升到警3旅旅长，尽管他曾经担任过陕北东分区司令员、陕甘宁边区保安司令部参谋长，也曾在抗日军政大学学习，但他却从未参加过大兵团正规作战。在此以前的战斗生涯中，黄罗斌更多经历的是一种完全灵活自由的游击作战。而其主力警5团(团长郭应春)虽然是刘志丹、谢子长的陕甘红军留下的血脉，不过在黄罗斌手下已经被调教成一个纯粹的游击队了，其基本战术就是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这种游击战术在地方游击战中很有必要，但作为野战主力部队统一行动时，其弊端就暴露无遗。西野首长对4纵没有充分的了解，是要负一定的领导责任的。

彭德怀毫不留情地严厉批评了造成战役被动局面负有直接责任的4纵指挥员。他说:

“4纵队负责同志采取严重的自由主义态度，已影响其内部团结，以致邪气抬头正气遭到压制，发展到不执行命令几次丧失有利战机，放弃与放走可能与应该消灭的敌人”(《彭德怀军事文选》，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 年9 月版，第 254)。

他声色俱厉地说，这是严重的犯罪行为，从给革命造成的损失说，应该是砍脑壳的。接着又质问4纵干部:

“你有电台，完全可以请示报告，敌人力量大抗不住也可以报告。而你既不抗击于岐山之东，又不抗击于岐山之西。你撤，既不通知友邻部队，又不告诉我们，总该打个招呼吧？部队在行军路上住老乡的房子，走时还给房东打招呼嘛。你们的组织纪律性哪里去了？你不恨敌人我就恨死你”(《解放出争》(上)王树增鉴，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8月版，第615页)。

战争是流血的斗争，要求各级指挥员要有高度的责任心和相当，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和油滑。指挥员失职，必然带来意外的损失和不应有的流血牺牲。据说彭德怀在批评警3旅的时候骂了娘，点名批评了警3旅旅长黄罗斌和警5团团长郭应春，甚至一度威胁要枪毙某些作战不力的指挥员。土基会议后，警3旅旅长黄罗斌和警5团团长郭应春均被撤职，黄罗斌被分配到三边分区从事地方工作。

贺龙

时任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员的贺龙经过深入了解情况后，认为4纵存在问题的主要原因是纵队领导由于在和平环境处的太久，在干部使用和管理上缺少原则性和战斗性。在西野前委第二次扩大会议上，他严肃指出:

“关于4纵存在的问题，我个人认为，应该由主要领导负责。从1947 年11 月以后，我就有这样的感觉，纵队的主要领导对干部有些偏。如有的干部明明毛病很多，但该纵队主要领导几次来电报要这名干部，而对积极的青年干部则认为没有经验，不能很好使用。在这次战役中，纵队主要领导对部队分散兵力，不执行命令也是知道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除了阶级意识不强外，我认为，这几年边区的和平生活环境起了副作用，对有严重缺点的干部没有及时进行严肃的批评和教育，结果使他们犯了更大的错误。”

干部使用问题是军队建设的重要方面，在和平时期用好用错一个干部可能影响不大，但在战争年代或在作战和军事行动中，极可能给部队带来重大损失。4纵的两次教训，今人不可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