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自古就是天下风流之地,人文荟萃,更是世家云集。 林家就是一个世居姑苏的家族,却谈不上是大族望族。只因林家几代单传,人口凋敝。 这林家祖上承袭列侯三代,第四代本已无爵。不想皇恩浩荡加赐林家一代爵位,得以四代列侯。这故事也就由此而展开。 林家老侯爷去世后,皇帝额外加赠林家一代侯爵。尽管加爵不如以往,到底保持侯府门第。 坊间对林家承蒙皇恩多有猜测,主要原因有一条很关键。 原来这林侯爷有一独子名叫林如海,极为聪明,文采斐然。都言他必登科,金榜题名。 这林如海弱冠之年迎娶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嫡女贾敏,成为国公爷的东床快婿,有敏锐者恍然而悟皇帝的用心。 想那贾家宁荣二公军功出身,门生故旧全在军中、朝中,势必会为皇帝所忌。 贾家与林家这次联姻,有暗示贾家转型弃武从文之意。 林家乃书香门第,无爵也可仕途。可为贾家范本。 不过,林如海无爵在身,没资格迎娶荣国公的女儿。于是他父亲又被加爵一代,他以小侯爷身份迎娶国公之女,也算门当户对。 显然,这门婚事背后有皇帝的深谋远虑。不怕贾家不能体会圣心。不提。 林如海少年才俊,二十左右已经高中举人,迎娶贾敏后,便只等着春闱得意金榜题名。 只可惜时机不好,那林侯爷夫妇和家中长辈竟先后去世,林如海为父母祖辈守丧,阴差阳错延宕蹉跎了十多年。 林侯爷去世后,林家无爵不在京中,便回到原籍姑苏。如海每日读书不倦,以待下次大比之期。 林如海与妻子伉俪情深,唯一不美是林家血脉单薄,不但数代单传,林如海婚后十数年也不见有孕。 贾敏贤良,自己无孕便为丈夫纳了几房姬妾,奈何全都无果。如海也知天命如此,不可强求。 然而转机也是突然出现,这一年贾敏突然有孕,隔年二月生下一女,再隔年又得了一子。 好事还没有结束。等到春闱大比之期,林如海又极为得意,金榜题名被钦点为探花,很快入兰台寺为大夫。 至此,林如海官场顺遂,一女一儿承欢膝下,前途家庭一片光明,人生正得意。 按说林如海有此基础,又有岳父贾家在背后支持,官场攀升指日可待。但一切随着皇帝钦点他出任扬州盐课为巡盐御史而改变。 林如海领命后不敢耽搁,即日上任而去。而就在他到任伊始,三岁的小儿子突然夭折。 林家原本就数代单传,好容易有了儿子又夭折,打击可谓巨大。 祸不单行,隔了一年,妻子贾敏竟也突然生了一病,撒手而去。 上任巡盐御史不过两年左右,林如海便先后失去儿子与妻子。 更可怕的是他查到盐政税银出现巨大的账目亏空。 而那盐政官员则通过各种渠道向林如海进言。极尽拉拢、恐吓和威胁。 林如海身负皇恩,如何能与之同流合污?一面虚与委蛇,一面抓紧收集证据。 谁想随着大量证据汇总,一个可怕的事实被整理出来。 不但盐税亏空为盐政官员们监守自盗,背后还牵扯到朝中各方利益。 更让林如海心惊胆寒的是他的儿子与妻子之死,背后竟有很多阴谋意味。 林如海得知此事睚眦欲裂,痛断肝肠。 但更让他担心的是小女儿黛玉的安危。 既然儿子、妻子相继而死,重要性也是从高到低,如今小女儿必然是对方要针对的对象。 林如海想通其中关节,一面派人加紧防护女儿,一面在给岳母报丧的信中请求派人来接女儿进京避难。 很快,贾家那边便派人来接林黛玉进京。但林如海总觉得路上还不够放心。 思前想后唯有启用一个“棋子”才能护佑林黛玉的安危。 于是,林如海召见了林黛玉的西席先生名贾雨村者。 这雨村也不是常人,乃如海登科前的进士,早前升任大如州知府。因官场根基浅薄,为官又被同僚并上司所忌,被参后革职归家反省。 贾雨村投到林家门下为小女开蒙,林如海早知其有意借以求助贾家门下复职。 一来此人心性极大,二来如海也实在无瑕,便一直“冷落”于他。 如今女儿进京路途遥远,少不得要有万全之人护送。 贾雨村本是四品知府,现虽无职身份仍在。他若以进京复职为名,沿途谁也不敢叨扰,也能护佑林黛玉周全。 如海早修书一封给二妻兄贾政,只要女儿黛玉周全,就送那雨村一场富贵。 就这样,林如海送走依依不舍的女儿和千恩万谢的贾雨村后,终于开始他与那群监守自盗的“老鼠”正面斗争。 既是为官职责,也有复仇,更有为人臣子的担当。 期间的“腥风血雨”,官场的人心诡谲、魑魅魍魉自不必细说。 林如海既是那些老鼠的巨大威胁,也成了众矢之的。 他背后虽有皇帝支持,奈何新帝登基不久,还不能真正掌控朝中局势。 而他奉命上任巡盐御史,本就是新皇对最重要的盐税集团作进一步的试探。 可怜林如海为此家破人亡孤军奋战,最终还是倒在了巡盐御史任上。 女儿离去不到三年,林如海重病在身,大夫也说不好具体是什么病症。林如海就知道他极可能步了“妻、子”的后尘。 原本不想告知女儿,后来一想自己才是对方目标。既然已将就木,女儿应该无害。便去信召那黛玉回来最后父女天伦。 林黛玉在二表哥贾琏护送下奔赴扬州,好在如海还有最后光景。 大半年后的九月初三巳时,林如海捐馆扬州城,撒手而去。只留下小女儿,托付于岳母和妻舅。 纵观林如海的一生,少年显赫,中年得意,转折出在上任巡盐御史,最终酿成悲剧。 他崛起在太上皇退位,新皇登基之间,正是新旧交替之乱世。 他为天子门生被派在最重要的扬州盐课,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一家人先后遭劫,非是他护佑不利,而是群贼奸狡。 后人将林如海之死与白居易之《暮江吟》结合,竟发现惊人的巧合。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太上皇为残阳,将落未落。 新皇帝为新月,将满未满。 林如海死在九月初三,正是那二帝“双悬日月照乾坤”之时。 时也、运也、命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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