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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公公是个文化人，教了一辈子书，却在68岁那年犯了老糊涂。 那是11月份，南方的天阴沉沉的，像是快下雨，气温刚开始下跌，还不太冷。 一如我们的心情。 婆婆得了乳腺癌，经过一年的治疗，最终还是走了。公公守了她一夜，出来时，脸上没有一滴泪。 但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公公彻夜未眠，就这么一直凝视着婆婆的睡脸。 几个兄弟姐妹除了哭，便是回忆，老公周燃坐在我身边，一句话都没说。 完成繁琐的仪式后，各自便回了家。生活还在继续，人也必须前行。 然而，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公公的一个举动震惊所有人。 他宣布要再婚，对方是一个77岁的老太太。 比公公大了足足9岁。 02 婆婆走的时候，公公看起来顶多只是悲伤，不知为什么，再次见到公公时，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婆婆在世时，对大家都很好，公公是教书的，婆婆是教人跳舞的，两个都是老师，都非常斯文优雅。 兴许继承了父母的性格和气质，几个兄弟姐妹的脾性都很相似，都是那种很好相处和沟通的人。 可公公这个决定，让做大姐的周静大发雷霆。 “爸，你是糊涂了吗！妈这才刚去不久，你就？……”向来温婉的周静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父亲，声音响彻厅堂。 见大姐这么说，二哥周重也忍不住开口道：“爸，这个老太太是谁？你为什么要娶她？你是不是被人家骗了？” 可无论他们怎么问公公，公公一个字都没说。 我推了推一旁沉默的周燃，想让他说点什么，他却紧绷着脸，一语不发。 这三姐弟里面，周燃是最像公公的那个。如果他们某天突然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举动，一定事出有因。 但他们总是宁愿默默承受，也不愿和他人诉说。 末了，公公突然开口说： “你们别劝了，我决定娶她。这个决定，也是你妈希望的。” 03 尽管心中百般不情愿，但经过商量，我们还是依次承担起轮流照顾这个老太太的任务。 公公身体还算硬朗，大部分时候都由他来照顾，除了一些比较麻烦的事情，比如洗澡，带老太太下楼散步。 老太太名叫张美兰，今年77岁，除此以外，关于她的过去，我们一概不知。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坐在轮椅上，在公公家的阳台上，慵懒晒着太阳。 她穿着条深绿色旗袍裙，稀疏的头发微卷，像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虽满脸皱纹，但仍能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位美人。 倘若她什么都不做，就那么靠在轮椅上，大部分时间，我都觉得她只是个老去的美人。 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轮到我们照顾那周，大姐周静就提醒我们，说除了该做的事，不要和她说话，一句都不要说。 起初我们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到了公公家。 刚进门，我和周燃便看到意想不到的一幕。 张老太太正穿着那条旗袍裙，脚踩高跟鞋，拉着公公跳舞。 唱片机里传出上世纪的复古音乐，婆婆生前就是教人跳舞的，那会我们也常常见到公公和婆婆跳舞。 只是没想到，公公现在换了舞伴。 难道，这个张老太太是公公的初恋？正胡思乱想着，张老太太突然发疯一般尖叫一声，狠狠推了一把公公。 “程新驰你这个负心汉！我要杀了你！”说着，便面目狰狞地揪着公公的衣领，挥动拳头要打他。 我们吓了一大跳，周燃反应很快，他冲过去扶住差点摔倒的公公，而我则过去拉住张老太太。 “张阿姨这是怎么了？”我问公公。 公公就这么静默看着她，不语。 他们大多数时候好像就是这样，虽然生活在一起，但话不多。 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 张老太的发疯持续将近半小时，这半小时里，她嘴里一直喊着“程新驰是个负心汉”，还试图冲到厨房拿菜刀砍人 ，还好都被周燃拦下了。 周燃看不下去，找来两根绳子，将老太的手捆绑在轮椅两端的扶手。 “爸，你这是何苦？”周燃看向自己父亲，叹了口气。 “她有阿尔兹海默症，”公公解释，“只要不刺激她就不会发疯，刚才跳舞可能让她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那就别跳了，免得她又发疯。” 原以为张老太老年痴呆就算了，没想到她还有大小便失禁。 当时我们正在吃饭，突然闻到一股很臭的味道。 低头去看，才知道，张老太大便了。 我没想到的是，向来洁癖的公公，竟亲自替她处理了一切。 他拒绝我们的帮忙，推着张老太去了厕所。而张老太也似乎有些害羞，搂着公公的手。 我感到很惊讶，公公为了这个张老太，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公公和张老太，过去一定有过什么故事。 否则婆婆才去世一周，他怎么就要娶张老太过门？ 这个张老太，不会是第三者吧？ 可在那之前，却从未见过公公和婆婆之间出现什么裂缝。 我和周燃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04 借给张老太缴纳医保为由，周燃拿到她的身份证，记下上面那一行住址。 休息日，我和周燃循着那行地址，来到这座城市一个鲜为人知的村落。 村庄里的人不多，留下的多是老人，他们不愿跟随子女到大城市享福，宁可守着残破的家度日。 公公把张老太接过来时，只有张老太一人，却从未见过她的家人出现过，这点很奇怪。 所以，只有去一趟她的老家，才有可能找到她的家人，由此揭开她的身世。 村庄里人虽少，但很大，我们找半天都没找着，只好一家家问。 直到问到其中一户人家，住的是一个老头，听到张美兰这个名字，冷笑了下。 我敏锐地捕捉到对方面露不善，似乎对这个名字很不待见，问他：“怎么了？” “张美兰是个怪人，他们一家子都是怪人！” “怎么怪了？” “他们家，专出没男人要的女人！” 老头的话让我更疑惑了，照着他指的方向，我和周燃来到张美兰家。 张美兰家的铁门布满铁锈，往里看，院子到屋子，一片漆黑，像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 犹豫了下，我还是抬起手，在铁门上敲了敲。 敲了半天，无人回应，就在我要放弃时，屋里传来一串懒散的脚步声。 一个摇着蒲扇的老太太慢慢走出来。 看到她的脸的瞬间，我和周燃都屏住了呼吸—— 那张脸，分明和张美兰长得一模一样。 05 四周一片寂静，天空灰蒙蒙一片，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一个怪异的世界。 看着面前这张和张美兰一样的脸，我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得知我们在调查她，特意跑回来了。 可对方开口的瞬间，彻底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 “你们是谁？” 沉着，冷静的语气，加上老太太眉宇间的淡漠，让我觉得，这个老太太，应该是张美兰的姐妹。 实在太像了，除了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周景山是我爸，这位是我爱人。我爸最近娶了张美兰，你是张美兰的家人吧？” 周燃向前一步，对老太太说道。听了这句话，老太太愣了愣。 她抬头看向我们，问：“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想知道周景山为什么要娶张美兰，我妈才死了不到一周，他就迫不及待另娶，我们想要个真相。” 没想到老太太的态度很冷漠。 “问你爸不就得了。”说完，就转过身，走回屋里去。 “站住！张美兰是不是小三？”周燃冲老太太喊道，老太太停下脚步，回过头。 她叹了口气，看了眼四周，说：“你们进来说。” …… 进了屋，老太太招呼我们坐下，这是个十分简陋的屋子，只有一套桌椅和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个收音机，正播报着午间新闻。 我环顾了下屋子，老太太从厨房出来，端了两杯水。 “难为你们大老远跑到这里，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老太太坐下说道。 和公公娶的那位张老太不一样，坐在对面这位老太太衣着朴素，情绪淡定，身体也格外硬朗。 “你是张美兰的……” “我和张美兰是双胞胎姐妹，她是妹妹，我是姐姐。”老太太轻轻摇着蒲扇道，“我叫张美菊。” 老太太的蒲扇摇得极慢，看得人昏昏欲睡，像是要把人连同记忆，带回到上世纪某个遥远的年份。 06 张美兰年轻的时候救过周景山一命。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个年代，虽说他们才上初中，就已有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和担当。 而有钱人家的孩子，年纪小小却学了一身恶习，不是在学校捣蛋，就是在校外欺负人。 周景山那会是学校的学霸，任强是学校的恶霸，周景山放学回家路上，经过一条巷子时，被任强和他的小跟班拦下了。 理由很简单，让周景山交路费，不然不给过。 周景山是穷人，也是读书人，骨子里有种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高，他没理会任强，换道而行。 任强早就看他不顺眼，见对方无视，于是招呼身后的人，上前抓住周景山。 就在他要求手下对周景山狠狠收拾一番时，张美兰出现了。 张美兰那会扎着两根麻花辫，已经二十出头，穿什么都好看，任强被她那张嘴脸迷得神魂颠倒，她说什么，任强就做什么。 就这样，任强放了周景山。 可任强是村长的儿子，村长要面子，他也要面子，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放了一个敌人。于是他再次抓了周景山，先对他拳打脚踢个痛快，然后喊来张美兰。 张美兰看到周景山鼻青脸肿的模样，当时就哭了。 周景山那会还不知道，张美兰一直暗恋学校里的学霸。 任强见不得张美兰哭，更见不得她为周景山哭，于是恶狠狠对她说：“要是不想再看到他被打，就答应从了我，否则，你明天再也见不到他出现在学校！” 就算周景山再怎么劝阻，张美兰也没听从，选择跟了任强。 18岁那年，任强遭到了报应，被持刀入室的小偷给刀死，人没了，小偷却一直抓不到，村长大发雷霆，挨家挨户搜，还收缴了村民们的部分粮食。 幸亏周景山那时候刚考上城里的大学，要不然得遭殃。 任强死了，没人管张美兰了，张美兰从农村追到城里，就为了给贫穷的周景山送一点温暖。 后来，张美兰勤奋工作，就为了资助周景山读书，周景山心存感恩，但还是对她说：“不要等我，我不值得。” 周景山是一心搞事业的人，而张美兰，想要一个港湾。 周景山给不起，也不敢轻易承诺。 但是周景山不知道，张美兰是个专一过了头的人，她这一等，就等了一辈子。 07 张美兰的故事到此结束，说完时，我才看到张美菊已经泪流满面。 这不禁让我觉得，经历的人好像是她，而不是在公公家住着的那人。 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问道：“程新驰是谁？” “什么？”张美菊愣了愣。 “我们在照顾张美兰的时候，她每次神志不清时都会喊这个名字。” 我心里想的是，既然张美兰等了公公周景山一辈子，心里必然十分深爱他，按理说，患病后记得的人也该是他才对。 “她喊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说了什么吗？”张美菊看起来有些懵懂。 “她说……”我沉思了会儿，“程新驰是个负心汉。” 听了这句话，张美菊很快露出了然的神情，“美兰单身的这些年和他一起过一段时间，可惜人家辜负了她。” 原来如此。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就在我和周燃寻思着要回去时，张美菊再次开口了。 她抬头看向我们，一双苍老混沌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美兰这辈子都很苦……她除了我，没别的亲人了……还请你们照顾好她，让她好好度过晚年。” 说着站起身，微微向我们鞠躬了一下。 “哪里的话，您尽管放心。”周燃快速扶起张美菊。 离开张美菊家后，我和周燃都没有说话，心情沉重。 村口有家饭店，我们不想那么快回去，于是进了饭店。 村里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我们才来几个小时，老板就已经知道我们去了张美菊家。 这个村子里的人对张美菊姐妹似乎不太友好，只听老板说了句我们听过的话：“她家专出没人要的女人！” 我忍不住了，问老板，为什么这么说。 没想到老板说：“你们不知道么？张美菊以前是个妓女，一天睡十几个男人，张美兰被她姐的客户强了十几次，这两姐妹啊，没有一个男人敢娶。” “什么？！”我和周燃惊了，第一反应觉得老板在污蔑她们。 “不信？去问问村里所有人，这可是当年轰动全村的新闻！”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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