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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记忆

 摇摇晃晃地长大 2022-12-16 发布于加拿大

我的童年记忆,绕不过杨大妈。杨大妈是我家的老街坊,她家和我家住隔壁。我爸妈白天上班,就让杨大妈照顾我。那会儿的孩子们,上幼儿园并不是标准动作。比较起来,我看不出上幼儿园的孩子比我更快乐。

后来想起来,我叫她杨大妈的这个女人,那时不过30多岁,现如今,仍然是可以冒充小姑娘的年纪,可我从来觉得杨大妈就是老太太。杨大妈灰白的头发每天梳得光光的,一丝不乱。我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我只记得杨大妈灰白头发的样子?难道她三十多岁就有那么多白头发了?

没上过幼儿园的我,学前教育就是背毛主席语录,听戏匣子里的评剧和京韵大鼓、京东大鼓,看杨大妈扫地、摘菜、做饭。记忆中,杨大妈总在擦地板、擦桌子,家里尽管简陋,但总是收拾得很整洁。杨大妈有时会哼唱几句《刘巧儿》,这便是我最初的艺术教育。

我一直跟杨大妈家的大姐二姐和两个哥哥混在一起,姐姐们常会带我出去玩。记得有一次,大姐骑自行车带我,我的左脚卡进自行车后轮,伤到了,缠了好久的绷带。疼痛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行动不便的滑稽。

我作为旁观者一直参与他们的生活,我的最初的对于享受生活、持家有方的认识,都来源于杨大妈。他们家每天会喝茶,那是称为高末儿的一种茉莉花茶。杨大妈很会炒菜,我还看到她认真地发海参。冬天的煤炉旁边,常常坐着一个安静的小姑娘,从不出声,如果不特意寻找,不会注意到她,但据说会背好多好多语录。

最美的记忆是杨大妈买来肥肉,在煤炉上炼猪油,满屋弥漫着猪油的香气,炸好的油渣,稍微撒上一点盐,趁热用手捏到嘴里,牙齿咬上去的感觉,热热的,脆脆的,香香的,胜却无数人间美味。前几年我曾经试着炼猪油,吃油渣,但终归找不到那种洋溢齿唇的满足感。

我上大学以后,我们家就搬离了那个院子,但我一直不间断地陪母亲去探望杨大妈,每次见到我,杨大妈总是拉着我的手,坐在我身边,还不时地歪过头来看我。她的手暖暖的、软软的,催我喝茶、吃东西。说点什么,或者不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坐在一起,阳光洒在身上,特别暖和。

在她眼里,我也许还是那个安静的小姑娘吧。其实,我不只是去探望她,更是去探访很多年前的自己。直到几年前,我总是每年去看望两次杨大妈,冬天一次,夏天一次。

我最后一次见到杨大妈,是2020年元旦,当时老太太已经不能下楼,有点糊涂,刚问过的话会再问一遍,但是胃口还好。我们高兴地一起拍了照片,我告诉她,等我暑假再来。但岁月终于没能容我再来探望,杨大妈带着她92年的人生积累,离开了我们。

听到杨大妈的儿子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哭了,我心里清楚,杨大妈92年的人生无论如何是完满的,但她的离去带走了我的童年记忆。

杨大妈离开一年半之后,母亲也走了。这一对老姐妹,在另一个世界相聚。她们的墓地相隔不远,或许能有机会一起谈天说地?

她们是我童年时光的见证。她们走了,今后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谁能这么清晰地记住我的童年,从此我的童年便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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