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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学生在课堂上怼了,而且用的是国骂

 浮世闲弹 2022-12-17 发布于内蒙古

我小时候应该是个张扬跋扈的狠角色,尽管成年后我在大多数人面前都会显得怯懦和无所适存。六岁以前,我的口腔好像是一个大鱼缸,大人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就像一条条活鱼,在里头蹦跶,很多时候我一张嘴就会蹦哒出一条。我不知道这些脏话的意思,但就是觉得说出来很爽很酷。那时,年轻的父母都有种很深的焦虑,一脸纯真的孩子却能在任何场合说出让大人抬不起头的脏话。“如何防止孩子说脏话”是最受人欢迎的育儿心得。

其实这个问题本来就是块遮羞布,为这个问题困扰好像自己无辜似的,明摆着孩子爱说脏话首当其冲是父母本身就爱说脏话。印象中,卡车司机出身的我爸爸真的很喜欢说各种脏话。我爸爸为人仗义潇洒,品性没有任何问题,但好像“国骂”是种我们中国人很私密又很戒不掉的传承和瘾头。表明强硬的态度时,“国骂”是泼出的一盆脏水,在关系亲密的朋友那里赖皮时,“国骂”又是递出的一支烟一杯酒,感叹人生时,“国骂”是一片能让事情消停会儿的安眠药。

所以当课堂上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孩愤慨地对我叽里咕噜出一串脏话后,可能是从童年起就练就的免疫力,我的屈辱感并不十分巨大,但我几乎出于本能地判断,男孩的父母必定还在把“国骂”当作生活重要的交涉武器,也很有可能他的母亲是婚姻关系里弱势的那一方。

如果我是一个男性,即使身材瘦弱,再强壮的学生也必定不敢轻易造次。但一个年轻的,和气的,女性,就和好欺负联系了起来。不约而同,不论是哪种语言的脏话,女性,母体,都是被首先玷污的对象。男人爱慕女人,享受母亲的抚育,但却因为生理构造上的不同,社会分工上的差异,女性就成为任人摆布的物件,成为男人标榜“男性力量”的牺牲品。我们一旦想用最快速最解气最恶毒的办法攻击别人,就开始下作地用女人的身体做文章。

上一次我被脏话泼到的时候,是在一处我很喜欢逛的菜市场。两个驻扎市场十几年,卖品都以手工粉条,豆芽,豆腐为主的老商户因为争夺顾客破口大骂。当时买东西的顾客早被这阵仗吓跑了,一时间整条街生殖器乱蹦,我们来往的行人好像被粘上了满身的鼻涕,屎尿。后来,我再经过这两家,总觉得有种洗不去的肮脏,吆喝声再大,也匆匆而过。能不管不顾说出这样话的人,人生其实是艰辛而无望的,念书的年限太短,被美的东西滋润和熏陶的也太少。所以内心干涩而硬挺,一旦受到刺激,无所顾忌,无所保留,把人性最深处最黑暗的一面挥洒殆尽。

课上当学生愤怒到提书包走人,嘴上也念念有词时,菜市场这一幕立刻浮现出来。时至今日,连爱说脏话的老一辈人都在客气的普通话和地方语来回切换,让交流更和谐更顺畅时,为什么我教的职高生还能满脸戏虐,或趾高气扬说出脏话?

我曾经为职高写过一篇赞美的文章,奉劝大家摈除偏见,真正了解中职教育。是的,职高的优点可以列出一箩筐,但如果我们不给脏话安上一道闸门,部分学生的交际玩笑还是要靠脏话来完成,那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教育是失败的,我们用严苛的纪律管束学生,不准迟到,不能抽烟,不能旷课,努力在各种大赛中获奖,却没有让学生真正感受过美的东西,让学生体味过克制的柔韧,羞耻的煎熬。教授一篇课文,不应再是以考点为中心,而是以知识为辅,美德为重。学业上的失意是一时的,人性通达的修炼却是一世的。

犯错的学生用微信诚恳和我道歉了,我回复他,有个好脾气才能有份好福气,慢慢修炼。我们中国人讲究上苍,讲究风水,讲究福报。从今天开始,管住嘴,不然,就是香港电影常说的那句: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职高生的标签不能给你无视一切的箭牌,而是告诉你,社会上没有人抬举我们时,我们还可以自己抬举自己。

从不说脏话走出抬举自己最重要的一步吧。

往日深情的赞美到今天静默的反思

这就是职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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