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 | 秋风待我如初见

老玉米棒 2022-12-17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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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品读》2022年第12期内容

一对朋友在稻田边，带来了茶炊对饮，紫砂壶、小茶杯、茶杯碟、茶盘，都是如此精致。他们带来的美味点心、茶水，和稻田里飘来的稻米将近成熟的味道一起弥漫而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朋友说，空气里都带着醉人的香味。

我知道，这香味，是生活的，也是稻田的；是身边的花草的，也是内心深处的惬意的。

一天的精致且细心的生活，也许就是从这毫不对付的细节里开始的。

无论居家，还是到了野外，这自然与一壶茶里品味到的时光，都是第一次遇见一样美好。正如今天清晨的云中穿过的阳光，那是纤细的光谱被一点点透视，一道道光的射线，纹理清晰。这些细心细腻的云丝，仿佛是从云的棉团里抽出的棉线，又似从晶莹剔透的蚕茧中抽出的丝线，又好像是秋风从清澈的蓝空中一泻而下的瀑布，均匀、光亮，且具有韧性和弹性，又被弹拨出天空独有的光与美的旋律。

持续的闷热，终于等到秋高气爽。此时，白云漫游，下弦月高高地在头顶上，穿梭在白云之间。只有静下心来仰望天空的时候，你突然感觉天空并不是一览无余的，除了太阳，还有一个并没有隐藏、却被我们一直忽视的月亮存在。有多少人会在白日晴空里留意过蓝天之上的月亮？我相信，做出肯定回答的人并不多。但是，大自然中的很多东西都是这样，我们只是忙于眼前半米的事情，而对身边的存在和变化往往无暇顾及，而忽略了许多发现与美好。

在我仰望月亮时，一只苍鹭按照自己的节奏拍打着翅膀，经过梯田上空，又飞过月见湖之上，它去的方向是爱的地方，还是梦中的家乡？在我看来，苍鹭无论飞向何方都是美的。此刻，但愿我也有一对展翅翱翔的翅膀，跟随着苍鹭，那是心灵的无限自由，那是能够找回童年和爱，找回故乡的梦之旅。

我不愿把苍鹭的行程当成告别。多少年，挥手告别的多少人，亲人，朋友，战友，很多已经永不能相见。飞逝的光阴，飞去的时间，暗藏着多少玄机和杀机！无常的命运，就这样一天天发生、运行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回首看，也是在这样秋天开始落叶的日子，三十八年前，命运也把我从家乡运到了异乡，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了我一生的行旅。

带着梦想与理想，所有走过的路，如今回想起来，仿佛一道道穿行而过的光，随时消失在了我的身后，又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着我必须朝着前方走去。如今，当家乡变成了故乡的时候，我突然不再有归心似箭的心情。得到的安闲与失去的幸福，我怎么来计算它们中间的差别？当一个人再无挂碍地行走在世间，人生也就再没有了方向。漫无目的的行走，漫无目的的人生，我每一天要走到哪里去？好像永远捉摸不定，永远不知道明天行走的路径。如此，我有了疑惑。但是，此刻，仰望鸟儿飞行或者迁徙，我如梦初醒一般，特别羡慕鸟儿有着明确的飞行方向，天空没有路径，却让鸟儿留下了前进的轨迹，能够迁徙到远方，又会回归到自己的家园……那也曾经是我年轻时的向往与幸福。

望着飘香的金黄稻田，不用多久，就会迎来收割。那些布苗、插秧、浇灌、施肥、清除杂草的日子，一年忙忙碌碌，在稻田里不失农时劳作，带来了收获，却也带走了一年的时光。人的一生也在这样的循环里循环着，春种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生命日新，日日新。我每天守着的，都毫不留情地与我道别，却又迎来新的一天。

而瞭望塔下高台上的松树，正对着玉泉山上的玉峰塔，它们在相互见证。当年，乾隆下江南时，被镇江金山寺中镇守江岛的慈寿塔震撼，遂命人绘图，回京后，在玉泉山主峰上建起了这座玉峰塔。因塔中供奉着定光佛（燃灯佛）像，因此玉峰塔也被称为“定光塔”。

散步在颐和园昆明湖东岸，你的心会随着玉峰塔沉静倒影在昆明湖中，玉峰塔影的景观，也许会让你把一生的磨砺都化成了泰然自若的心境，不被波光左右。那美的幻影，从来都不是空中楼阁。

坐在能够平视西山和玉泉山的平台上，围拢过来的西山青黛翠绿，虽是秋日，从眼前的稻田，到垂柳和大杨树林，又远到山中寺庙掩映的青山之间，有着远古的悠远和迷人的景观，似乎能听到鼓声和钟鸣，从人间烟火里浮起。

这样美好的一隅，我可以坐上一整天面对自然打开的画卷。我久已不再在秋日里登高，能够对视的香山、西山、八大处、百望山，尽在眼底，我何尝不是大自然风景的描绘者！从前，我会在菊花盛开时，约上好友，带上一壶茶、一壶酒，与朋友山间对饮对酌。如今，我更喜欢在自己的园子里劳作，然后，劳动之余，我在稻田边上的树荫下，坐在布椅上，取出一本书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