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平阳有一个叫做王清的屠夫,家中世代以杀猪为业,有时候在集市上遇到体态瘦小的小猪,就买回来自家养着,膘肥体壮之后宰杀卖肉,以此积累了下来了不菲的家业,可以称得上是小康之家。 王清没有儿子,每每想到自己死后,坟前连一碗浆水也没人泼,挣下的家私也要由旁人来享有,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于是就跟妻子柳氏商量,从同族之中过继了了男孩儿做儿子,取名为王义。 说来也巧,收养王义五年后,柳氏突然有了妊娠反应,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为王利,柳氏以自己有了儿子为由,屡次规劝王清将王义送走。 王清拒绝道:“当初我们抱养王义的时候就说过,要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现在怎么能因为自己有了儿子就出尔反尔呢?” 柳氏心里很不痛快,担心王义会跟自己的儿子争夺家产,于是就将王义是过继来地告诉了王利,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之下,王利对这个便宜哥哥也是极尽鄙夷之能事,连吃饭都耻于跟王义同桌。 王义十岁的时候,王清将他送去了私塾,可读了两年都没有什么长进,柳氏整天对此冷嘲热讽,王义自己也不想继续读书,于是就跟王清商议,请求出去做生意。 王清有些生气:“你还这么小,不知道世道的险恶,怎么敢妄谈做生意?” 王义请求道:“父亲息怒,孩儿实在是过于愚钝,不适合读书,请父亲资助我十两银子,如果三个月之内不能获利,我今后就再也不提做生意的事儿了。” 王清没有再阻止,王义拿着这些钱就进了市场,遇到价格低贱的就囤积起来,等到价格上涨之后卖掉,如此过了十多年,竟让王家的资产扩大了三倍不止。 王义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经常会买一些美味的食物带回来给弟弟吃,可王义死活都不肯碰他买的食物,王清多次嘱咐王义不要再买了,王义却总是买来送给弟弟,王利也总是会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食用。 一次,王义外出的时候,在集市上遇到一圈人围着一个妇女,七嘴八舌地劝个不停,走进仔细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中间的这个女子姓黄,带着她的女儿准备自杀,被众人见到之后劝了下来。 王义出口询问自杀的缘由,原来是黄氏的丈夫外出经商,一去两三年都没有回来,家中连一粒下锅的米都没了,好不容易等到丈夫的信件,却是他在外有了家室,寄来了一封诀别信。 黄氏心哀若死,没有能力继续养活女儿,又耻于乞讨为生,就想带着女儿自杀,免得丢在人间受苦,众人议论纷纷,就是在劝她不要自寻短见。 忽然,有一个妇人说道:“大家不必再说了,这时候人多,怎么劝怎么好,一会儿我们都散了,她不是还要自杀吗?除非能够帮她解决困难,否则说什么都是白费唾沫。”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黄氏一个人抱着女儿哭泣,王义心有不忍,出言说道:“大嫂不必忧虑,我家中尚有余房,你可以带着孩子住在我那儿,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黄氏感激涕零,抱着女儿跪在地上连连拜谢,围观的人见事情解决了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不料王义带着黄氏回家之后,王利却不乐意了,死活非要把黄氏赶走,要么就分家。 王清很是为难,黄氏更加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抱着女儿就要离开,王义一把拉住了她,同意跟弟弟分家,王清要把家产一分两半,两家一人一份。 王利又不乐意了,说道:“他在我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我能给他一些安身的费用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怎么还敢妄想平分家财。” 王清怒道:“咱们家能有今天的家业,全都是你哥哥辛苦挣来的,就是一分不给你也应该,你怎么敢昧着良心说这种话。” 王利耿直着脖子说道:“他不是我哥哥,凭什么跟我分家产?” 王清左右为难,王义开口道:“我自幼习惯做生意,应该不至于饿死,家产我一分也不要,只求阿弟能够给我几间房屋,使我不至于流落街头,我就感激不尽了。” 王义言语酸楚,王清仰天长叹说道:“住宅分你哥哥一所,不到家产的十分之一,这样你愿意吗?我与你母亲百年之后,丧葬费用全由你一个人出。” 王利哼唧了几声,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分家之后,王义就娶了黄氏为妻,王清终究是心有不忍,偷偷给了王义一些私房钱,王义借此重新振作,逐渐恢复了小康之家。 王利没有人管教,逐渐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家财很快就败坏了下来,几年后王清与黄氏柳氏相继病逝,王利见王义生意兴隆,就强求他分摊丧葬费用,王义二话不说,就出了全部的费用。 此后,王利的赌瘾越来越大,逐渐开始卖田卖地,王义不忍心家中的产业落入别人之手,就出钱 买下王利的田地,而王利收了钱却不履行契约,王义也不跟他计较。 旁人笑话王义太傻,被弟弟如此欺负,还一心要帮衬他,王义说道:“养育之恩大于天,我受父母大恩,如同昊天,怎么眼睁睁看着弟弟受苦呢?” 黄氏嫁给王义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为王濯,王濯七岁的时候,王义不幸病逝了,王利心生恶念,找到黄氏说道:“我兄长不幸早夭,侄子年纪还小,不谙世事,你要照顾两个孩子,分身乏术,不如由我来代为打理哥哥的产业,岂不是对大家都很有利吗?” 黄氏轻信了王利的话语,真个将所有产业都交给了他,王利暗中将房契地契等都过户到自己的名下,黄氏还被蒙在鼓里。 这时候,黄氏的女儿玉真已经十六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十分美貌,同乡的富户胡一统贪慕她的美色,于是暗中与王利通气,许诺以两百两白银为聘礼,纳玉真为妾室。 王利收了钱,把玉真诓骗到自己家中,强行绑起来送给了胡一统,黄氏听说以后愤恨不已,冲到王利家中讨要说法,不料王利色欲熏心,见嫂子容颜未衰,强行玷污了黄氏,其后又将其留在家中。 邻村有个叫赵四的光棍,四十岁了还没娶妻,听说黄氏貌美而且守寡,找到王利商议,请求花重金迎娶黄氏,王利也不跟黄氏商议,收了赵四十两白银,把黄氏绑起来送给了赵四。 赵四得到黄氏之后,迫不及待地跟他同房,黄氏抵死不从,赵四怒不可遏,抽出鞭子打了黄氏数十下,打得她遍体鳞伤,气息奄奄才罢休。 等黄氏养好伤之后,赵四又要同房,黄氏以死相逼,无论如何也不肯屈从,赵四咬牙切齿:“我花了十两银子才把你弄回家,如今你这幅做派,让我人财两失,我怎么甘心放了你!” 黄氏恳求道:“我情愿把十两银子还给你,只求你放过我,如果不能达成我的请求,我宁愿一死。” 赵四无奈地答应了黄氏,黄氏取出自己平日积攒的散碎银子,数了数正好有十一二两,取出十两交给赵四,这才重获自由。 离开赵家之后,黄氏有心回家,又怕受到王利的迫害,于是跑到隔壁镇子,找了一个大户人家,靠着浆洗衣物勉强维持生计。 王濯被王义带在自己身边,让他干奴仆一样粗重的活儿,吃的是残羹冷炙,睡得是牛棚草垛,最后直接赶出去让他讨饭为生,乡里人都知道他的做派,提起他没有不骂上两句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玉真嫁给胡一统之后,颇受其宠爱,胡一统的夫人性子泼辣,尤为善妒,经常为难针对玉真,所幸胡一统对玉真保护的比较好,才没有被夫人得逞。 玉真听说弟弟在乡中讨饭,心痛如绞,流着泪请求胡一统暗中接济一下王濯,王濯就拜托自己的亲戚钱某代为照顾,钱某将王濯雇为长工,包吃包住,按月付给他工钱,直到王濯成年,颇有一些积蓄了,才返回自己的家宅。 玉真在胡家多年,虽然承受宠爱比较多,但始终没能生下一男半女,胡一统去世之后,夫人不能容忍玉真,将她赶回了“娘家”。 王利将玉真接了回来,见到玉真容颜未衰,想要把她纳为自己的妾室,玉真抵死不从,王利暗示自己妻子将玉真灌醉,趁着她酒醉的时候强行玷污了她。 玉真醒来之后,每天对着王利破口大骂,王利从此不敢出现在玉真的面前,玉真受够了王利的折磨,多次要寻死都被救了下来。 王利担心真在自己家中闹出了人命,想要把玉真卖出去,一时间又找不到买主,就在焦头烂额之际,突然想到自己的侄子王濯已然成年,于是就假称玉真是外乡人家的女儿,以伯父之命,让王濯娶她为妻。 玉真离开的是时候,王濯年纪还小,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姐弟俩从未见过面,如今虽然近在咫尺,却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过门之后,玉真看房屋是自己家的旧宅,东西陈设也与当年差异不大,心中惊疑不定,问道:“你难道是王濯吗?” 王濯也有些愣神:“我的确是王濯,莫非你认识我吗?” 玉真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阿弟,我是姐姐玉真啊!”此时姐弟俩终于团聚,忍不住相拥痛哭。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玉真眼中燃气熊熊的怒火:“让姐姐嫁给弟弟,即便是禽兽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王利老贼欺人太甚,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第二天,玉真找到王濯,要他把王利的独女恒娘骗到家里来,强行与其结为夫妇,王濯性子有些暗弱,因为害怕伯父的凶横,不敢如此行事,在玉真的再三逼迫下,才鼓起勇气将恒娘骗来,玉真立刻就强迫两人合卺。 其后,玉真担心王濯报复,出门请求邻里庇护,邻里早就对王利的所作所为愤恨不已,纷纷答应帮助玉真姐弟俩。 这边刚商量完,王利就怒气冲冲地来抢人,还想到动手殴打玉真姐弟俩,乡亲们见状一窝蜂地拥了上来,王利甚至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了。 回家之后,王利越想越生气,一纸诉状将玉真和王濯告上了公堂,县令将玉真姐弟俩叫上公堂,喝问道:“你们引诱王利的女儿,强迫她做王濯的妻子,有没有这回事儿?” 玉真跪着说道:“女子应该宁静贞洁,即便是受到生命威胁也不应该轻易抛头露面,现在我之所以走出闺阁,实在是因为我的冤屈除了自己以外无人能够证明啊,大人您说的事情的确是有的,但是其中的根由请您给我辩白的机会。” 玉真将王利霸占产业,强嫁自己等等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让姐弟成为伉俪,如此泯灭人伦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幸亏被我识破,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情急之下,才把他女儿骗了过来,让他嫁给了我弟弟。”话没说完,已经伏在地上泣不成声了。 县令闻言也是怒不可遏,先让人打了王利五十大板,驳回了他的诉求,将恒娘判给了王濯为妻,然后问玉真:“我这样处理,你还满意吗?” 玉真说道:“王利泯灭天良,霸占了我家的产业,如今我弟弟已经成年,应该全部还给我们才是。” 县令点了点头,将原属王义家的产业全部判还给了王濯,案件了结之后,玉真又四处打探,将母亲黄氏接了回来,王濯一家也重新变成了殷实的家庭。 王利被打了五十大板,回去之后卧床不起,没过多久就病死了,在他死后不久,王利的妻子不断地被周围的邻居戳脊梁骨,每个人见到她的人都绕着走,王妻又委屈,又生气,很快也跟着去了,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由于两人没有儿子,他们的财产最终也被判归王濯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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