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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前言：终于迎来一篇严肃，优雅而感人的文章，我看了内容后心里隐隐有点痛，感谢作者抛给了我们一个略略沉重的思考。 作者是我中学同学（见封面），本姓蒋，现居上海。六零后的医学院毕业生，从事过医疗和教育行业，一个孩子和两只猫的爸爸。持自由主义神学观点，声称退休之后要写点有关心理学和哲学的文章。他才华横溢而又行事低调，感情细腻而丰富，没想到文章写得这样好，谢谢支持。 平时常来我们家门口休息和讨点吃的那只黄色橘猫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出现了。有个人一直在找他,那就是我。 我找遍了小区内的车库、绿化带，就是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我平时叫他“小黄”。2014年我们搬进这个小区不久就认识他了，当时他脖子上戴着一个小铃铛，黄色的背毛配着偏白色的腹部，蹲坐着时显得很优雅。看样子就是曾经有过主人，但被遗弃了的宠物。他即使很饿，也从不嗷嗷叫着讨吃的，如同在欧洲马路上看到的那些靠演艺表演的乞者：求助、但不低下。我和太太很喜欢他。从此我们家园子就是他每天来的一站。 这些年他曾有过几次奄奄一息，我们当时觉得他可能撑不过某个冬天的情况。但后来都因为我们喂养流质，或者在小区爱猫人士协助下，带他去宠物医院救治后，又重显生龙活虎。他是一个自由的灵魂，多年在小区生活。很多爱猫者都认识他，但他和人并不显得十分亲近。这一点和我们家那只大猫飞飞很不一样。但某一个春天的下午，他抓住了一只鸟，口里衔着向我太太跑过来，把那只可伶的，已经被咬死的小鸟放在她面前的木地板上，自己默默地向着花园蹲下守候着。仿佛是要以此作为一件礼物。这一点让我们大受感动---- 原来他也有某些和我们类似的情感！
对其他人/个体的受苦或者不幸、或者某种迫切需求表示出关心和同情心（Compassion），是人类（也许还有某些动物间）的一种高级情感功能。作为生物个体，同情心可能多少都有一些，但是这种情感功能是否强烈，其实是和社会的文明进程呈正相关的。它需要被抚育。 70年代初，那时候我们一帮孩子都住在大院子里，没有什么玩具，也没有太多功课要补习。平时百无聊赖之时，抓捕野生小动物也是一种乐趣。我还记得有大孩子抓住老鼠的常规节目就是用开水烫，然后我们一帮小小孩都好奇而乐呵呵地看着老鼠痛苦地挣扎；抓住野猫具体做什么我不太记得了，但“吃掉”肯定是一个选项----那时候没有太多荤菜，大人们也乐得来辅助处理。当然也从未有人觉得有啥不对。 80年代开头的几年，我住在郊区农场附近，有一位特别和蔼可亲，我们可喜欢的邻居小叔叔，他家中养了一只狼犬。平时我们都喜欢和他们玩。有一天，我们知道小叔叔要去军队当兵了。离开后这只狗将没有人带养，因此，在他离开前，他的家人们把“吃掉“这个选项再次提出。直到今天我还记得这一幕：那只狼犬力量很大，没有人可以制服它，只有他的主人，也就是那位小叔叔，耐心呼唤它过来，并且在它脖子上套上绳子，之后吊起来杀死。事后，我们有没有分到狗肉汤我也不愿意再去回忆了。但是，我清晰地记得小叔叔脸上并无遗憾，在呵呵地夸奖那只狼犬的忠诚。只是那个时候，我们的心里已经萌生了异样的”感觉“---- ”它会怎么想？“ 那就是一直印刻在我脑海中的问题。 在90年代初，我们在实验室进行动物解剖课时，部分同学开始提出如何减低动物痛苦的方式，比如合适地使用麻醉剂。 这就是我们的过去。那个兴奋地欣赏老鼠被烫的，和围观狼犬被杀，可能还分到狗肉汤喝的，以及今天走在小区路上急迫寻找“小黄“的都是同一个人。 我们虚伪吗？ 身处当时的社会，在有限的认知、文明水平下，我们都觉得某些标准很自然。但如果有个时光机，把这时间挤在一起：让今天的人看到过去的人的所为，让今天的你看到过去的你的所为，那就极不自然，终于要有猛醒了。 两千多年前的罗马帝国时期，处置违法犯人的最高方式是将他们钉十字架（Crucify）：那就是把人钉在十字形木架上，让犯人流血而缓慢死亡--- 这是何等痛苦！而围观者常在边上看热闹和叫好。但是两千多年之后的今天，大多数文明国家的规则是：犯人首先也是人，任何刑法方式都需要在法律框架下，以符合人道的方式进行。另一方面，人类虽然仍然是食肉动物，但是吃牛肉和在牧养及屠宰过程中给予牛最基本的权力之间，一点也不矛盾，而是一种人类高级功能的演进。这种演进，是其自身强大的溢出效应(Spillover Effect)，而绝不是虚伪。同情心是强大的表现。”他/她/它会怎么想，会怎么感觉？“ 将是人类思考时的共识--- 是这一物种的天赋义务。 同情心是这个世界的粘合剂。《马太福音》写道：“怜恤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 （”Blessed are the merciful, for they will be shown mercy.”） 两千年来，人类受了这个感召，从建立慈善所，进而推动了医学的发展，到不断创设消除残暴杀戮、保护人权、甚至动物权利的法令。这正是我们作为地球上进化程度最高的物种的责任。如果你可以减轻，甚至消除另一个个体/物种所不必要遭受的痛苦，那么这个努力就是伟大的、是神性的。
同情心是孩子内心的美丽种子，我们需要来培养。你见过富有同情心的暴徒吗？富含同情心的孩子更有责任感，因为他们善于这样地考虑：“他/她会怎么感受？“。同情（Sympathy）和感同身受（Empathy）可能是源于同一脑区的功能。每当我们多追问孩子一句：”你觉得它们会怎么感受？“ ，我们就是在为那粒种子浇水施肥。 在Jeffrey Hopkins翻译的《How to be compassionate》一书中，Dalai Lama说到：The sole source of peace within you, in the family, in the country, is altruism(利他主义)--- Love and compassion. 因此，同情心是这个世界的无价之宝（Invaluable）。 小黄在前段时间我们还能看到他时，已经明显消瘦，一只脚有点一瘸一拐；口炎也仍然严重，造成他每次吃不了许多。因为之前有过几次救回来的经历，我和太太还常说到：“放心吧，他有九条命“。即使他这次不行了，在他最后的时期，至少能够感受到有人在旁边的关怀照料。我们还想过种种如何照料的方式。但我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没有求助，没有道别。甚至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 那天我开车时，94.7音乐台正在播放德彪西的《月光》。听着这首宁静、优雅的钢琴曲时，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一幕一幕，一种遗憾而惋惜的感觉油然而生，眼泪忍不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你在哪里？” 也许这一轮我见不到你了，但我觉得今后我们还会再见面。也许在某条路上，你将以另一个样子出现，也许你换了一种颜色，但我会认出你的！ 我希望你也能认出我来…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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