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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世界民谣之旅”的第五十一期。除了你现在看到的图文版，还有在喜马拉雅播出的电台版以及在网易云云村播出的视频版。不知不觉，我们的旅程已经走过了五十站，每周更新一期，现在已经旅行了快一年了。这期我们来到土耳其东南部，向南眺望一片叫作库尔德斯坦的地区。
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听说过库尔德人（Kurd），可能最多的是在新闻里听到“库尔德武装”又和谁打仗了，土耳其的“库尔德问题”又怎么怎么样了。因此，在大家心目中，库尔德人可能会有某种特别好斗的印象。实际上很少有哪个民族是喜欢天天打仗的，谁不想每天好吃好喝唱歌跳舞呢。但是由于库尔德人所生活的地区实在太敏感了，所以总是被卷入各种势力的争端当中。
库尔德人也是个历史相当悠久的民族，据说是圣经旧约里记载的，诞生于公元前六百多年，的米底王国（Medes）的后裔，许多库尔德人自己也这么认为。考古发现的苏美尔泥板上记载了一个族群叫“卡尔达人（Karda）”，如果这个词是“库尔德（Kurd）”的词源，那么他们的历史又可以再往前追溯到公元前三千年。虽然这些说法在学术上还没有定论，但至少给了库尔德人一种血缘上的凝聚力。
由于库尔德人生活的库尔德斯坦地区夹在今天的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和叙利亚之间，属于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位置，所以历史上这周边每当有强大一点的势力，就一定要征服这片土地，顺带着，库尔德人也就成了从属。虽然库尔德人也曾经建立过一些自己的国家，但都没有维持很久，反而是被各种列强当做棋子的时候，常常有很强的存在感。这也是实属无奈，因为他们作为从属民族常常受到压迫，但想要独立又不得不依靠列强的帮助。最终就是，长期处在正在打仗和准备打仗的状态中。
现在的库尔德人总人口大约在三千六百万到四千五百万左右（2017年数据），是西亚仅次于阿拉伯人、波斯人和土耳其人的第四大民族。有接近一半的库尔德人居住在土耳其，这也是我选择在讲土耳其音乐的时候带着讲库尔德音乐的原因。
我在听西亚音乐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听到库尔德音乐，网上音频、视频都很多，你可以看到库尔德人在日常生活中即便面对战乱和贫困，依然是对音乐实践充满激情的。所以写这篇稿子之前本以为可以很轻松地查到各种普及的资料。可是当我实际去查的时候，发现并没有那么容易，大多数语言的普及资料里内容都差不多，而且很不完整（专业的学术资料还是有的，但是也不好找）。也许是因为库尔德人自己虽然擅长音乐实践但不热衷理论研究，而外人也没有太多帮他们普及文化的理由。
我这么说也不完全是信口开河，在很多关于库尔德音乐的资料里都提到，对库尔德音乐进行初步研究的第一个人是一位亚美尼亚神父，而不是库尔德人自己。但除了我猜测的这种主观原因，更糟糕的可能是客观原因，在伊拉克和土耳其，库尔德音乐以及其他文化艺术都曾遭受过封禁。即便现在这些一刀切的封禁已经解除，在土耳其，库尔德音乐还是面临着严格的审查，而且并不会获得大力推广的机会。
感谢翻译软件，让我可以阅读库尔德语的资料。从这些资料里，我得知很多现在被官方认为是“土耳其民歌”的歌曲其实来自库尔德音乐。库尔德音乐被封禁的那些年，正好是全世界音乐产业开始起飞的时候，更便捷的音乐载体，更高质量和高效率的录音技术、更广泛的传播途径都在向世界各地的音乐人要求着更多的作品。一方面土耳其音乐人可以通过库尔德音乐丰富自己的曲库，另一方面库尔德音乐人也必须用土耳其语演唱传统歌曲以避免被封禁，时间久了，自然人们就认为这些歌曲是土耳其民歌了。
其实关于很多土耳其民歌实际是库尔德民歌这个事情，也不能说完全出人意料，因为历史的长度就放在那里，人口的数量也摆在那里，库尔德民歌肯定是远多于我们能听到的。而且还记得上一期介绍的玛卡姆调式吗，有一种玛卡姆调式就叫“玛卡姆库尔德（Maqam Kurd）”，它不只是一个调式，也可以是一些调式的总称，都由库尔德短音列（Jins Kurd）作为主干。最常用的玛卡姆库尔德调式和中古调式中的弗里吉亚调式是完全对应的，所以我们并不能说这个调式就是库尔德人的贡献，但由此名称可见，库尔德音乐本身在阿拉伯音乐体系当中就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直到今天，库尔德斯坦地区还是不太平，而且经济情况不好，所以库尔德音乐人想要成就一番事业，要么去伊斯坦布尔，要么干脆去德国等西方国家。在伊斯坦布尔，弱化自己的库尔德身份反而能更好地发展，而在西方国家，自称是土耳其人也比自称库尔德人更容易被当做艺术家而不是难民。据说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一些库尔德音乐工作室就位于德国，很多库尔德艺人在国际舞台上虽然用库尔德语表演，但并不公开强调自己的民族身份。
库尔德民间音乐一般有三种类型，分别是叙事类（çîrokbêj）、吟游诗歌类（dengbêj）和流行歌曲类（stranbêj）。此外还有宗教歌曲（lawje）、专门以季节为主题的歌曲和即兴音乐等。传统库尔德音乐的旋律并不复杂，甚至一首曲子最少可以只用三四个音，以不同的方式来回游走。但是这些音乐在配器上非常丰富，吹拉弹唱打俱全，让人有种进入漩涡的感觉，完全不会觉得乏味。虽然说气息、味道并不一样，但是这让我联想到中国传统戏曲，那种迂回游走的韵味，有异曲同工之妙。
除了传统歌曲，因为长期处在斗争中，库尔德音乐还有一种专门的类型是政治音乐，或者说斗争音乐吧。这不体现在音乐风格上，而是在内容上。很多年轻艺术家加入游击队，在山区战斗的同时进行音乐创作。正可谓一手拿枪一手拿琴，子弹招待敌人，歌声招待朋友。我们是个介绍音乐的节目，就不去评价战争本身了，只希望有一天他们可以在和平、平等的环境中，只需要用歌声招待朋友就好。
大家可能还看过一些关于库尔德女兵的报道，这些女兵都很年轻，但在战争面前毫不畏惧，让人惊讶的同时也很心疼。最后一段给大家介绍一首土耳其的库尔德歌曲《库尔德女孩（Keçe Kurdan）》，这首歌由库尔德诗人希瓦·普瓦（Şiwan Perwer）创作词曲，库尔德女歌手阿云尔·多干（Aynur Doğan）演唱。这首歌在土耳其的争议非常大，于2005年在一些地区被封禁。封禁的理由有两个，因为歌词里提到“女孩”和“战斗”，有人觉得是在鼓励女人离开丈夫，有人觉得是在煽动库尔德女孩“上山”，加入反对当局的武装。后者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歌词明确说了用笔取代刀剑。而前者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怎么女孩要“站起来”、要“战斗”就是要离开丈夫、和丈夫战斗了？歌里又没说是谁压迫这些“女孩”了，为什么要自觉站到对立面去呢？是不是一些地方的风气不太好，阻止女性受教育，所以一些人心虚了呢？
最后把这首歌的歌词贴出来，大家自己判断吧。因为没有现成的从库尔德语直接翻成中文的歌词，我就结合翻译软件和其他语言的版本自己整理一下了：
滚滚红尘中的女孩
困难在等待着我们
妇女一直很少去学习
如今笔杆已比刀剑更锋利
（原文第一句是“世界的车轮下的女孩”最后一句是“笔取代了剑”）
姑娘们，我们一同走入光明
亲爱的，我希望你与我一起战斗
（这段原文我实在理解不了，是按英文版的歌词翻成这样的）
嘿嘿！我们是库尔德女孩
我们在战斗，等待男人也加入
嗨嗨！我们是库尔德的花朵
我们对抗无知带来的痛苦
（第二句原文里没有提到狮子但是英文版里有一句“我们是狮子”不知道哪来的，另外原文就是“等待男人”，但不知道具体是不是我理解的意思）
抬起你的头，库尔德女孩
我的心灵已经融化
在自由的土地上
我们不会是孤儿的母亲
（后两句的原文我也理解不了，可能是翻译软件的语法问题，英文版歌词是“我们的母亲在哪里，孤儿的母亲在哪里”，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就自己发挥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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