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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青山多妩媚

 临朐山民 2022-12-21 发布于山东

——记张洪禄先生二三事

作者|高树军

       2022年7月12日早晨,我们冒雨乘车赶赴几十里,向张洪禄先生作最后的告别。时近中午,大雨滂沱,仿佛老天也在垂泪,痛惜这位再有两个月就正式退休的潍城教育干将。我们目送张洪禄先生魂归故里,沉默的黄土拥他入怀,长眠于故乡青山绿水之间。

       张洪禄出生于1962年9月,祖籍临朐县柳山镇南河西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从潍坊学院政史系毕业,分配到潍坊七中任教,曾任潍坊七中政教主任、党委副书记等职。2003年调任潍城区教育局副书记,2017年9月被区政府征调另有任用。

       我记得1986年暑假,在乘坐公交车回老家的途中,前排坐着一位瘦高个青年,留着分头长发,窄脸颊宽额头,双眸透过大眼镜烁烁有神。经攀谈方知此君姓张名洪禄,系同乡且在同一区从教。一路上相谈甚洽,便各自留下联系方式,从此开启了三十多年的兄弟情谊。

       张洪禄担任区教育局领导后,主持党务及政工工作,日常接触更频繁了。他思考周密,调控有度,果决威严,立说立行,其部属少有敢开玩笑者。然而业余时间却潇洒诙谐,兴趣广泛,简直判若两人。

       擅长家庭养鱼。有一次,洪禄兄约我闲逛观赏鱼养殖场,水泥鱼池露天排列,池中游鱼成群结队。临池观察,只见各类观赏鱼长短扁圆不一,有的体态怪异,有的色彩斑斓,金银红黑者俱全,热带鱼冷水鱼任意挑选。他对每个池中的鱼类品种、特性乃至个体佳品,一一点评,如数家珍。这种观鱼识性的本领,绝非一日练就。我一路随行,眼界大开。多年前,他在客厅的大型玻璃鱼缸中养了一条银龙,此鱼通体银亮,体表两侧自头至尾罗列着规则的椭圆形鳞斑,尖吻前突,双目灵动,款款而游,仿佛是一位走秀的大牌模特。他说居家休闲,一边品茶一边赏鱼,不失为日常生活中的一乐。这条鱼刚买来时不过一搾长,经过三年多的精心饲养,体长已达半米,鱼缸空间有点儿局促了。他曾跟一位鱼市老板谈论此鱼,对方愿出三千元回购,他哪肯舍得?不料某日他出差在外,又逢无人在家,此鱼竟跃出鱼缸,超生于地板之上。他归来后看见鱼缸空空,心痛不已,家人只得安慰说被猫叼走了。后来又养成群的红鲫、锦鲤,满缸欢腾,光彩悦目。

       喜爱绿植栽培。洪禄兄从农村走出来,积习不改,栽花种草也是其日常生活中的一乐。与别人不同的是,他从种植小苗入手,眼看着慢慢长大,特别享受栽培过程。他所住单元的对面有一块向阳空地,便辟为花圃,以培植迎春为主,大大小小的种下几十棵。他经常逛花鸟鱼市,若遇见中意的迎春,必定淘来栽到花圃里,而且只买小苗不买成品,自己动手才有成就感。我俩有一次闲聊,他夸口培植成果,还许诺赠我一盆。某日,我俩同乘一车回家,在他小区门口停车时,我故意逗他:“你说送我一盆迎春,怎么光开口头支票,不见行动?”“现在就兑现。”“真的假的?”“下车,办真事!”我们一起来到他的花圃,地栽小苗居多,有八九棵成型者已上盆,摆放在墙根下。他指着其中一盆说:“这盆怎么样?”见我不表态,又指着另一盆说:“这盆最好,看中了吗?”“我真搬了?”“客气什么,搬走!”此后过了不到两周时间,我俩又碰到一起,他说:“幸亏你搬了那盆好的,其它像样的都被拔走了。”我问怎么回事,原来前楼有一户重新装修,收工撤队时竟不告而取。他并不懊恼,反而说盗者喜好,似乎有自己手艺被赏识的意味。2017年秋天,他又将两盆茂盛的擎天树盆桩赠我,我养在办公室的窗台上,时常修枝浇水,不由得睹物思人。

       热衷自由旅行。洪禄兄的办公室中有一幅行书斗方: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辛弃疾《贺新郎·甚矣吾衰矣》)这幅友人墨宝已经挂了许多年,他或以辛弃疾的这段独白自况,却与古来贤者暗合。他行走如风,尤喜徒步野游、爬山,但不愿去人山人海的景点,更讨厌那种赶羊群式的没有个人自由的旅行,倒是多次向我推荐组团背包游——自愿组团,只规定出发、返程的时间、地点及其相关费用,其它事项一律自主支配。他频频参与其中,在僻静山野中陶醉自我。他热衷于旅行的另一层原因是拍照,随身携带一台相机,擅长拍摄大场景照片。他的摄影作品几乎都以广角取景,场面宏大,色调明快,恰如拍摄者的格局。譬如拍摄的樱花一条街,不拘泥于一树一枝一花,而着眼于大纵深风光,照片上如云似火的色彩,透出春天的生机与热烈;所拍摄的野外秋景照片,在山岭起伏之间天蓝地黄坡上红,尽显苍茫秋意。他精力充沛,不习惯午睡,午休时间就翻看存储在电脑上的照片,自得自乐。他曾问我:“摄影协会的人有这水平吗?”我故意说:“哪能与他们相比,你是一位了不起的摄影师。”“怎见得?”“特别高产!按下快门,咔咔的就出作品了。”他明知我在戏谑他,并不见怪,指点着一幅幅照片:“你来看,好好看看!”“不过,你的勤奋值得我学习。如此下去,再过三年就赶上我了。”“就你?算了吧!”彼此会心一笑。

       乐扮喜剧角色。洪禄兄颇有几分酒量,又爱大说大笑,着实演绎了几段酒坛传奇。若干年前,有一帮外地来访的同行深受感动,特意组织餐叙联欢,洪禄兄应邀以主宾身份入席。说来也怪,他们硬要主宾坐主陪位,而实际的主陪、副陪则坐在主宾两侧,明摆着二夹一,却说是他们的酒文化。洪禄兄选择喝啤酒,杯杯见底,尽兴表达。酒至尾声,有人已酩酊,但对方兴致不减。洪禄兄见状申请换白酒,众人拍手叫好。他把自己的杯与主陪的杯并排在一起,将一杯酒一分为二,先敬主陪,一饮而尽;如法炮制,再敬副陪;然后三人都斟满,共同干杯。饮罢就像按下了暂停键,瞬间便清静了。对方有人敦促主陪:“再喝点儿!”主陪口齿不清地回应:“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送命的。”某年教育局组织体检,就在体检前一天的傍晚,洪禄兄约我吃饭,我推脱不去,他承诺:“放心吧,简单地吃个饭,不喝酒。”结果在他的策动下,还是喝得头昏脑涨。翌日上午约好一起去体检,我的多项指标出现问题。有一位资深的老专家负责汇总反馈,我诉说昨晚的经历,老专家指着洪禄兄的体检报告,风趣地说:“反正都是饮酒,人家的指标怎么就那么好呢?”一句话逗得哄堂大笑。

       谁能料到如此豁达潇洒的一个人,竟然匆匆而去了呢?

       复旦学院副院长、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王德峰先生曾如是回答学生的疑问:“中国人的人生意义是什么?牵挂。中国人怕死,就是因为这世界上有人牵挂着,你牵挂着别人,别人牵挂着你。”芸芸众生,殊途同归,只得各按天命。天意难违,非人力所能左右。因此珍惜缘分,过好当下每一天,不必奢求太多。在余生的时光里,聚是缘,散也是缘,留下一份念想便好!

                                                                    2022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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