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故事：梦见已故亲人

原创 亮兄 亮兄 2022-12-22 08:06 发表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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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子鱼微信公众号里看了亮兄写的《自从爸爸丢了魂，我的命就好了》让我的记忆之门一下子打开，有种不吐不快的想法，想跟大伙们倾诉一下，我亲历的两个小故事。

1.看到去世的外公

不记得那时我几岁？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吧。是一个下雪的冬天，外面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在我家厨房靠着窗户下的一面墙角，我爸用几块破砖围了个正方形的火炉，我和妈妈坐边上烤火。炉火的正上方用麻绳绑了一根可以伸缩的铁钩子，钩子上面挂了一壶烧得半开的水在嗡嗡作响，“开水不响，响水不开”，这是妈妈教我们分辨水烧没烧开的诀窍。

从窗外望去，屋后一排青翠笔直的竹子竹叶被纷纷扬扬洁白似精灵的雪花压弯了腰。低矮的房檐下，挂着一排晶莹剔透似水晶般的冰凌，伸手就能掰断一根当冰棍吃。似这么冷的天气，妈妈也没空闲着，用她的巧手一针一线的忙着给我们纳鞋底做新布鞋，好赶在过年的时候我们都有新鞋子穿。

小时候，过新年的愿望就像歌谣里面唱的“过新年、穿新衣、戴新帽、人人心里乐淘淘。”那时家里穷得没有钱给我们买新衣服，却可以穿上妈妈亲手做的新鞋和新买的颜色艳丽的花袜子，同样也是幸福的。

年三十，吃完年饭放下碗筷，小小人儿的我们就迫不及待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换上干净的衣服，穿上新袜子和新鞋子。像个欢快的小麻雀一蹦一跳的从村头跳到村尾，就为脚上穿的是新鞋子。那时，不只是小朋友羡慕，连大人看见了都要夸奖一番，我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我妈不只是鞋子做的好，鞋样子也是特别的齐全。有大人的、小孩的、老人的，棉鞋、布鞋，方口的、船口的、绣花样式的，多不胜枚举。那时，我们村的以及隔壁村的妇女，都来找我妈要鞋样子，按照裁剪的鞋样给他们一家老小做鞋。因此外公还亲手给我妈做了一个精美小书包，专门用来放鞋样。书包有A4纸那么大，类似厚厚的一本书。书包的外层是用一块印有粉色玫瑰花图案的大红布做的包面，内层是一张张或有字或空白似奖状的纸张，对半折叠做的隔层。外公还用红、绿、黑三种颜料，在一张张空白的纸张上面，画上了红花配绿叶，喜鹊在两旁；荷叶、荷花、莲蓬从一节一节的莲藕上长出来，一只仙鹤单脚站抬头望，有趣又有美好寓意的图案。

我想，这也是外公用作画的方式来表达对我妈的爱。那书包，我妈现在还宝贝似的珍藏在她的百宝箱里。

扯远了哈！回归主题。

那天，妈妈围着火炉做她的鞋子，我拿着火钳时不时的翻动着焖在炉里的烤红薯，一会儿在上面加点柴火炭，一会儿给翻个面，翻来倒去的打发这无趣的时光。恍惚间，像是听到“咚、咚、咚”有人敲堂屋大门声？心想是不是隔壁小伙伴来找我去堆雪人打雪仗玩？赶忙起身朝堂屋大门跑去。

当我匆忙打开大门时，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去世的“外公”。他上身穿着一件长到膝盖部位的军大衣，脚上面趿拉着一双下雪下雨天才需要套在鞋外面穿的木屐，就那么笔直的站在门口。我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外公”，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消失不见。当时，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还激动地跑去厨房跟妈妈讲了刚刚看到外公的情形。

外公三岁丧母，七岁丧父，一人孤苦无依，靠吃百家饭长大，一生经历的困苦可想而知。刚满五十岁就因脑出血急匆匆走了，没留下只言片语。外公的病，很大原因是我们一家的生活让他跟着操碎了心。

这么多年了，妈妈每次跟我们提起外公，还是会忍不住伤心难过。

2.梦见去世的三伯父

三伯父检查出胃癌晚期的那年，刚好放暑假，我带着儿子提着大包小包回去看爸妈。正巧幺叔也坐在我家大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医院给三伯父做胃镜的片子和检验报告单与一本病历说：“医生的意思是，三伯父这病发现的太晚了，现在只能保守治疗。”想跟我爸商量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心想，那意思不是在家里等死吗？就从幺叔手里接过单子，给一个在医院上班的亲戚打电话，询问到底是不是像我幺叔说的这么个情况，得知肯定答案后，心里五味杂陈。

想起上一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我做了个梦，梦见三伯父穿一套黑色的西装，脚上穿的皮鞋也黑的锃亮锃亮。梦醒后，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感觉这个梦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一是平时我很少见到三伯父，感情不是很深；二是在我记忆中，三伯父好像是没穿过啥新衣服。这个梦刚好提醒了我，准备给他买两件衣服。

正好没几天，四妹一家带上爸妈来城里玩，中午在我家吃饭，我就把做的这个梦给我爸讲了。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我就带着我爸去服装店，合着我爸的身材挑选了两件，让爸带回去给了三伯父。

本想着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时隔一年，三伯父就被医院宣判了死刑。

六七十年代，家里兄弟多（他们七兄弟），三伯父很晚才结婚。找的三伯母脑子有点不灵光，还带着两个比大我几岁的女儿跟着一起嫁给了三伯父。争气的是婚后三伯母给三伯父生了两个儿子，赢来了三伯父、幺叔对她的敬爱和袒护。就算她时常会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也能忽略不计。在他们眼睛，生儿子就是家里的大功臣！

我这个三伯父是个老实本分（老实人做疙瘩事）、不善言辞、有些倔强、有点婆婆妈妈、还认死理的一个人。为了三伯母和他的孩子们，带着他的七弟（我的幺叔，一生未婚且一直跟着三伯父一家）过日子。三伯父对这个七弟，既是兄更像父，背负了照顾他一生的责任。一辈子辛勤劳作，为这个特别的家庭毫无保留的付出着，奉献出他所能发掘的最大价值。

90年，我还没上学，三伯父就已经在乡政府的食堂做伙夫了。这在当时可以说是个不错的工作了，过节发礼品，过年还发鱼肉。

那时我们家跟三伯父家还住在爷爷留下来的老房子里，一家住半边，堂屋共同享有。可三伯母每次打扫堂屋都只打扫靠她家住的那半边。逢年过节，三伯父提回家的大鱼大肉，在我家眼皮子下，拿大锅煮得香喷喷的，叫上其他几个兄弟（不包括我爸），在同拥有堂屋的一张四方桌上，吃得满嘴流油，很是热闹。我们一家人只好躲进房间里，馋得干流口水。那时我家是真的穷，每年吃的口粮都有青黄不接的时候，我爸还得四处借。

伯父们骨子里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常常有意无意的说我爸是孤老命（指没儿子），生一大堆丫头片子不说，还拖累家里受穷。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赔钱的货，他们是不指望以后能享这些侄女的福。

多年后，乡政府改革，三伯父又经人介绍去了养殖厂给职工做饭，过年也是有鱼分，收入也稳定。可他就是一分也舍不得花，全部上交给幺叔打理。自个从上到下穿的衣服都是从幺叔身上淘汰下来的，平时有个三病两痛，也舍不得去看医生，非要硬生生的挨过去。

我曾私下偷偷问过他怎么就舍得花钱去做检查的？他说已经隐隐作痛很久了，用手抚摸胃部，摸到那块儿硬邦邦的，感到害怕了，才不得不去检查，结果就是这个结果。

回想起他说的那些话，真的是既心酸又难过。

值得庆幸的是三伯父的两个儿子已经成年，都在广东打工。难过的是他俩只听幺叔的话，幺叔说啥是啥，对这个亲爸反而比较疏远与淡漠。或是亲爸一生只知道赚钱养家，忽略了平时的沟通与陪伴吧。

可怜的三伯父得了病，才结束了他这辈子当牛做马的打工生涯，终于可以在家里好好休养了。他把原来的老房子清理出来，一个人搬进去住，精神好的时候，就自己开点小灶，不好时，就让三伯母从新房那边将饭菜送过来。老房子跟我家房子连并一排，中间隔有六七户人家，新房子建在新公路旁，在我家房子的对门，中间隔着一片很宽广的稻田。

时常我们姐妹几个回去看爸妈时，也给病中的三伯父带些他想吃的和喝的，还另给点零花钱。对于给他零花钱，当时我是有些不愿意给的，想着他肯定舍不得花，最后还是给幺叔拿去用了。但我妈：“你们几个多少给点，一个病人，手里有点钱才踏实。即使这钱被三伯父偷偷地给了幺叔，那也没办法，因为他一生都是这么过来了的。何况，现在照顾、陪伴在三伯父身边的也是幺叔。”

我又问我妈：“您怎么就能做到，不计较三伯父以前动手打骂过您和嫌弃过我们几姐妹？”

我智慧又大度的妈说：“第一，活着的人不能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而且这个人还是你们的亲伯父，你爸的亲哥哥；第二，亲人之间本就只有今生无来世，要懂得珍惜这缘分；第三，虽说过了这些年，你爸心里还未能释怀当年他那些兄弟做出不顾亲情的事，但人在做天在看，我们也不能总揪着过去不放。你们想想，你爸眼见亲哥忍受病痛的折磨且时日不多了，他心里能不难过？只是你爸不善于表达，你们几个做好侄女的本分，好好孝顺你三伯父，让你爸心里跟着好受一点。”这里我得给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妈妈100个赞。

好的，听妈妈的话，我将三伯父接来我在城区的家，一套刚买的二手房，陪他逛逛县城的风景，尽一个做侄女儿义务。三伯父一辈子都在辛苦劳作，很难得有空闲时间出个门走个亲，我是了解到他的心思，想让他在最后的时光里能过得开心，就接来我家住几天。我那不善于表达的爸爸，担心他哥在我家住不习惯，从不愿意在外过夜的他也陪着一起来了。看得出，那几天三伯父过得是真开心，对我是连声夸赞。

这个一辈子都重男轻女的三伯父，最终眼含泪花的对我爸说出那句：“儿子终是靠不住，还是女儿好啊！我沾了你的光，享了侄女几天福，死了，也算值了。”

就这样，被疼痛折磨了一年多，最后只剩皮包骨的三伯父带着病痛走了。其实在他最后不多的日子里，每次见到我们总会伤心说他死了连个为他哭灵的人都没有。当时我心中有疑惑，想着人死了会看得见在世的亲人在为他哭泣吗？但我每次都回答他说：我会哭他的。

大概在他去世半年后，有一天夜里我梦见了精神抖擞，走路如风的三伯父敲开了我家的门，身旁还站着两位年龄大概在五十多岁身穿长衫长袍的陌生男女。梦里我很清楚的晓得三伯父已经死了，所以我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们，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们三人就直接进了屋，把我和我儿子关在了门外，但隔着房门，我听见屋内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像是在捉啥东西，过一会儿，门开了，只见那陌生男人手着提着装有东西的米白色布袋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三伯父紧跟其后，示意我进屋去，三人就匆匆离去。这个过程很干脆，全程没一句言语。至于梦里被捉走是啥东西？只能说我从头到尾都是蒙的，所以也不得而知。

这里说一下，我讲个这梦是有因果关系的。

上面有提到过，我买了套二手房，其实这房子是医院分给前房主的单位福利房，这栋楼离医院的住院部只有几十米路程。我搬进去住后，有那么一段时间里，每天睡觉都会被鬼压床。那时家里只有我跟儿子住，孩他爸因工作关系，不经常在家，每次鬼压床都发生在儿子早上起床去上学，我继续补觉的这段时间里。在儿子刚出门没一会儿，我就能感应到一团模糊像雾气的影子，从床尾慢慢靠近睡在床上的我，很快我就动弹不得。此时，我脑袋非常清醒，耳朵里能清清楚楚的听到，楼下早起的几个老太太坐门口唠嗑的说话声（我家住的是一楼，但下面还有个负一楼，住着老两口）。这时，我想使劲睁开眼睛，迷迷糊糊能看到从窗帘缝隙中闯进来的阳光，却还是动不了，也醒不来。那段时间把我折磨得神经衰弱，整个人浑浑噩噩，每天只想睡觉，却又似睡似醒，偶尔感觉自己睡在床上，身体却浮在了半空。

好像是从做了那个有三叔的梦之后，这种现象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消失了，直到住到现在都没发生过。而这房子我们也是越住越喜欢。

第二次梦见三伯父是去年。梦里的我在父母家玩，好像有个声音对我说，我爸骑的三轮车在对门的公路上侧翻到田里去了，我闻声赶忙沿着稻田的小路去寻找，心里似又不信是我爸的车子翻了，所以急着去一探究竟。梦里的天是灰蒙蒙的，看得不是很远，田间小路两旁是一片灰油油的稻田，茁壮的秧苗随风摇摆。我一人行走在灰暗的小路上，显得特别的孤单，但还是着急地朝大公路的方向赶去。走了一半的路程时，见有一老人站在路边卖一筐活蹦乱跳的黄鳝，看着挺喜人的黄鳝，就从老人手里买了过来。心想难得遇见这么好的鳝鱼，正好可以送去给三伯父补补身体，让他吃个高兴。我提起一筐黄鳝就前往三伯父家走去，正巧走到一个拐弯处，就遇到站在路口像是特意等我的三伯父。我乐呵呵低着头跟他一前一后往他家的方向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脚步并转过身来看着我，我也抬头望向他，心里大呼不对，刚刚明明是我的三伯父，现在怎么一转身就变成了一个留有长白胡子，身穿道服的道人了？我上前一把抓住他衣服的一角，特激动的质问道：我三伯父了？我三伯父了？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他没讲话笑着看向我，用手指了指，我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的是一座矮榻榻的石洞，黑暗暗的洞里面简陋到只有一块木板床，上面躺着我的三伯父。他全身没穿一件衣服，只是腰部那里搭了一条破被单，整个一个骨瘦如柴，像个一架骷髅，耷拉着半张开的嘴，积极痛苦的在那哼哼唧唧。我一见到这个样子的三伯父，伤心便一涌而出，双腿也瘫软的跪在洞口，整个身体扑倒在地痛哭起来，隐隐约约中听那道人笑着对三伯父说：你看，她哭了吧~你看，她哭了吧~

梦里我伤心得不能自拔，哭的是肝肠寸断，硬是把自己给哭醒，醒后真的是泪流满面。

回想起那一年，我爸骑他的三轮车还真的侧翻过，车上还载着我妹妹和两小孩，所幸大人小孩都没啥事，只有我爸腿上受了点擦伤，妹妹有点轻微脑震荡，两孩子连点皮外伤都没有。

我相信这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天堂的三伯父，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保佑着我们。常常仰望星空，在想，如果有天堂的话，只愿在天堂的三伯父不再受病痛的折磨，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看了电影《寻梦环游记》后，我更愿意相信，人死后，他的灵魂在某些特定节气是可以与活着的亲人团聚的。只要被活着的亲人惦记着，他的灵魂就不会消散。只有被活着的亲人遗忘时，他的灵魂才会真正的消亡，再也不存在于世间。

所以，梦见已故亲人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对已故的亲人而言，这意味着你还惦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