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里山异兽谭:对山阴最后孤影的守望

 陶鹿在读书 2022-12-24 发布于上海
身后群山连绵,那是毒之森
那里羚羊出没,也会碰到熊
智恵子,这个地方,你可满意?——《智恵子抄》

日本诗人、雕刻家、日本近代美术的开拓者高村光太郎在风云变幻的现实面前,自我流谪将晚年的孤身寄放在日本东北的岩手县花卷,过上了半隐居生活。 他的《山之四季》用15篇文字记录了作者七年的山居生活,在艰苦的环境中感受大自然的生物带给自己的心灵慰藉。与高村光太郎同时期,同样是学人兼画家的早川孝太郎也用脚步丈量过九州的山野,这位日本民俗调查的开拓者著作颇丰,对民俗学感兴趣的周作人就非常喜欢他的《猪鹿狸》。

《里山异兽谭》 也就是原先的《猪鹿狸》,本书增加了芥川龙之介和周作人的评论介绍文章。周作人认为:《猪鹿狸》这是很奇妙的一部书名,是研究地方宗教仪式之巨著。这本书也让周作人想起自己的家乡风土人情。这本书收录的关于猪、鹿、狸与人接触的经验以及感想的故事。

芥川龙之介认为从外行的角度这本书的诡谲迷人之处感受到魅力,认为“这也是我最近读得最愉快的一本书”。

生物的发展过程能够体现人类社会的具体生态,这中间有人与动物之间的情分,也有对立的敌意,更有着民族的回忆与远古的宗教信仰。大正十四年的初夏到昭和元年的秋季,早川孝太郎行走在如今东海道爱知县的深山中,也就是“山中兽类故事的云集之所”,寻访动物的踪迹,倾听当地猎人讲述动物的故事,而作者耳闻目睹也发现了生态圈的残酷现实:

这片国土上的兽类日益减少一事的确可悲。随着人类知识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与动物已经无法生存了。它们远离人群消失无踪,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如何捕猎山中的野猪?背着猎枪行走在海边的猎人、田地中的猎猪小屋外会拉上带鸣子的网、深夜打中小猪后猎人们会借用背篓带走,这些乡民与野猪之间的冲突或大或小,大体上偶遇或者发生争斗咬死猎人的猎犬,零星的冲突不会带来生活中太大的麻烦,乡民最郁闷的就是秋季来临野猪侵袭耕田,这方面人类的手段就是设置围栏、如稻草人一样的案山子,在耕田与山边竖起密集的竹箭进行防御,或者请猎人来设下陷阱或者围猎野猪。

关于野猪的民俗故事也有很多,比如山村的神灵山住神有驱赶野猪的木牌、建立小神社进行祭祀。猎人击倒野猪,也会拔下猪颈部怒毛献给山神,去抓捕过程还有专门的念诵咒文:感谢神明赐我野猪。

人类对付野猪的工具、猎猪家族的故事和结局,包括野猪侵害的田地与野猪胆的悲伤故事,早川孝太郎不仅去不同地区和当地人交谈寻访进行了详细的考证,还绘制出猎猪的工具图,这都能看出作者严谨的治学态度。

而从小生活在东北,家人还从事饲养梅花鹿,个人对于书中鹿的故事可谓有很多共鸣。东北三省在清朝时期就是满族人的龙兴之地,有很多山区都是皇家鹿场,曾经的辽宁北部的西丰县,之前的名字就是逃鹿,据说就是皇帝打猎有一只鹿被弓箭射中在此处逃脱,从此得名。

而关于鹿场的故事,当年我的爷爷和奶奶在自家鹿场发生过一段爱情故事,这是后话了。

猎鹿需要鹿笛,弓箭猎枪与山中设置陷阱,但昭和时代的山野野鹿已经非常少见,如同东北地区,除非在保护区,否则大部分都是人工饲养的梅花鹿。

相对于野猪来说,鹿的全身都是宝,鹿茸鹿角鹿肉鹿胎膏等,书中很多山民主屋挂上鹿角当退烧药,国内很多中药铺也会有小鹿标本或者也在墙上挂上鹿角或鹿头标本。

北方少数民族猎鹿但也对鹿充满敬意,很多小朋友看过一部古早动画片《九色鹿》,鹿被认为是山中的精灵。在日本猎人心中,鹿同样地位很高,常常在猎鹿的时候出现神迹,书中记载本宫山山会有“砥鹿神社”,凤来寺传说,天皇的光明皇后就是从鹿胎中出生,鹿会产下女婴的传说会有各种变形又各有关联。

书中最后一部分讲述的动物是狸,狸的狡猾奇怪从而引出很多关于狸怪的传说。早川孝太郎搜集了很多狸怪的民间故事,从而让这一部分如同阅读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这些狸的恶作剧、恐怖古怪的故事读来饶有趣味,如译者后记中所提及到的1994年的动画电影《百变狸猫》,代表了人类对狸的想象。

作者通过对这三种动物,还有鸟类进行追本溯源,感受人类社会过去与现在在历史上掀起的浪花,这些浪花或多或少都改变了人类生活方式。而曾经驱赶猎犬狂吠的猎人日渐衰微,因为这些动物已经渐渐远离了人类社会,偶尔闯进来引起轩然大波之后也迅速淹没在快速的经济发展之中。

曾经猎人追赶野猪,孩童卧听山野故事。如今人类被社会追赶,故事成为了久远的传说。作者早川孝太郎在书中展现了他的民俗观,重视自然生物,人类的进化就来源于这些动物,甚至以此为生,所以万事万物都可爱,所以他在山间地头、不断寻觅这些掉落在民间的故事遗珠,唤醒大家的记忆。很多读来有趣的故事即是民俗的一部分,也体现了人类的生态,这是寂寞的学问,这是从文字中带来的呐喊之声,引导当今与未来的人们去思考环境共存问题。

或许有一天,那些野猪、鹿、狸与鸟儿能够在山林中尽情撒欢儿,人类也在自己的家园自由生活,如同高村光太郎所写的《山之四季》:

白雪皑皑的小山和有红色图案的旗子相配,的确美丽又清爽。要是天空湛蓝,就更加漂亮。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