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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草原

 然野 2022-12-25 发布于河北

  

  

她病了,病的不轻,心脏做了搭桥手术。可把他急坏了,几天工夫人就瘦了一圈儿。医院的病床上,他耐心的呵护着她,歪在病床边小息就算睡觉,每天三顿饭从家里做她爱吃的东西送到病房,忙的脚后跟都朝前了。

她的病情稍许好转,他就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在病房、在走廊里遛弯儿,还时不时的把削好的水果送进她的嘴里。作为他们的朋友,我目睹了这一切,飘渺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那个年代……

红旗猎猎锣鼓喧天。广场上满是身着绿军装带着红胳膊箍的小将们,锣鼓的喧嚣声一浪高过一浪,声嘶力竭的口号声此起彼伏。这时,会场上拥挤的人们让出了一条路,几辆卡车驶进了会场中心,上面坐满了身披大红花的年轻人。主席台上主持会议的人更是激奋:向小将们学习!向小将们致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广阔天地炼红心!麦克风放大的声音震耳欲聋。

轮到即将出征的代表讲话了,只见一个身影从卡车上跳下几步窜上主席台,由于激动他涨红了脸,那高昂的决心表白,挥着胳膊不时喊出的口号极大地感染着人们,把大会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广场上送别的父母们流着眼泪在叮嘱车上的孩子,与刚才大会上的气氛相比黯淡了许多。刚才在大会上发言的他,此时倍感孤单,虽说在学校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家庭的高出身让他在这场运动中备受歧视。学校的造反派让他代表下乡的同学们发言,就是要考验他和家庭决裂的实际行动。他做到了。他的父母没来,这样的场合也不允许他们来,他张望着,明知道于事无补,但他还是张望着。在广场很远的一角,他似乎朦胧看到了熟悉的父母身影,他的眼睛更加朦胧了。

汽车由平地逐渐走高,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雪糁迎面扑来,车轮碾起的黄尘遮天蔽日。视野越来越广阔,站在车上久了冻得脚生疼,灰蒙蒙的天地,起伏连绵不断的草场,远处的天边,有几十间像积木似地房子镶嵌在荒野,他们下乡的坝上草原到了。

天冷得出奇,知青宿舍那丁点儿的炉火很快就被冷气稀释了。晚上没有电四处漆黑,星星冻得直眨眼,钻进被窝更是冻得睡不着,蜷缩着挨到天亮。早上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昨晚脱下的棉裤被冻挺了,敲打了半天才回过弯儿来。没办法,下来的日子里囫囵穿着衣服睡,最冷的时候还得戴上棉帽子,好在离春天越来越近了。

坝上的春天来得晚冬季来得早,比坝下相差一个多月的节气。这里的无霜期短,农作物以土豆、莜麦为主,间种胡麻、油菜籽,一半是大田一半是草原,属农牧结合部。这里人稀地广,锄一垄地半天打不了一个来回,刚开始的时侯,腿压的发麻连路都不会走了,秋天打草备饲草,那镰刀有两三米长,抡上一天人都快散架了。就这样,大伙还得轮流做饭,生一顿熟一顿饥一顿饱一顿的凑合,最清闲的活儿要算到草原上放牧了,看着蓝天白云,顺便还能采些野蘑菇。日子就这样重复着,同来的受不了苦的想方设法的病退回城了。

莜麦种了又收,油菜花开了又黄,只有他,还在无望的坚持着。几年过去了,几年的锻炼,他已经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接受再教育的先进典型,他以自己的实干与当地农牧民融合成一体了。但他的天生气质,文化底蕴,办事能力还是出类拔萃的显现出来。

每当霞光映红了草原,是他最惬意的时候。吃完饭拿上一本书,躺在草地上静静地读,高兴的时候轻声的念,凭着天生的一副好嗓子,他还会唱流行的歌曲。每每傍晚,在村边的草场,他都会看到一个娇美的身影也在看书。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他的心都会怦怦地跳。虽说来这个村子好几年了,虽说她是村上最漂亮的妹子,可他们没有真正的接触过,就连好好地看上她一眼也没有。

不知怎的,他每天出来的时候就惦着她的身影,看见了就觉得踏实,看不见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因为他不敢想别的,自身的情况也不容他想。

那天,明明看见她走过来了。晚霞映着她俊秀婀娜的身姿,看得见她乌黑的辫子在甩动,姣丽的面庞越来越清楚了,是的,她的脸上带着笑容朝他走过来了。当她柔声的向他请教书本上的问题时,他才癔症过来。那天,他们聊得很投入,彼此的生疏感很快就淡化了,只是四目相视的时候慌忙的躲开,这目光似乎还读懂了对方的什么,不知觉银盘高悬,他第一次踏着月光把她送回了家。

回到知青宿舍他想了很多,不知道自己下步的路该怎样走。

几次接触下来,村里的风言风语传出。同屋的知青们好言劝他不可为,明道里来的消息也说,她的父母也看不上他这个穷小子。这边说,他再往下走就得扎根农村一辈子,那边讲,门儿也没有死了这条心吧。

然而,自己的路自己走,他们不管这些事事非非,索性公开的你来我往,时间一长,逐渐发展到难割难舍的地步了。

她的父母看着阻止不成,赶紧托人给她介绍对象。介绍了一个当时看上去不错的对象,人在供销社上班挣工资。性急的父母连人家的彩礼都收了,那个'对象’也是见美寻踪,踢破门槛的来家殷勤,巴不得的早结婚。

可她坚决不允,非他不嫁,闹得和父母翻了脸,还吃了皮肉之苦。

真是愁煞人了。晚上,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苦想。继续走下去该如何,就是成了,经济问题也现实的摆在面前。和父母张口吧,人家要是知道与家庭往来,这辈子是铁定回不了城;和同来的知青们张嘴吧,他知道,每个人一年也就分红几十块钱,还不够日常的花销呢。那边人家'对象’结婚定日子催得紧,这边是穷困潦倒无计施。退一步说,房没有,钱没有,怎么办?

第二天早晨,她衣衫不整脸上带着血痕,跑得跌跌撞撞气喘吁吁来找他。她的手里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户口页,这是她从家里抢出来的身份认证,这是她走向自己明天的身份证明。她嚎啕大哭着,无所顾忌地当着大伙的面扑在了他的怀里,他们的眼泪流在一起了。大家惊诧后沉默了。

好在村支书怜悯他们也懂得他们。下来的日子里不止一次的到她家做工作,好话说尽时间消磨,这棒打不散的鸳鸯,最终令她的父母退掉了彩礼而听之任之,但是一分钱的嫁妆也没陪送。

他们这已经很满足了,趁着劲儿赶紧领了结婚证。村里穷呀,村支书舔着脸到信用社贷了三十元钱,知青们自觉的腾出了宿舍,她就从家里拿出了自己的一床铺盖和他的合在了一起,总算把那场婚事办了。

时间不长,他被抽调到中心小学当了民办教师。那些年他们养猪搞副业,勤俭积攒好不容易的盖起了房子,再后来他当了这个学校挣工分领补助的校长。最后一批知情也返城了,他因结婚的原因被耽误了,但他不后悔。最终,他被分配到供销社,没多长时间就当了批发部主任。

后来他领着她走出了草原上的家,再后来领着他们的一双儿女走进了县城,当了一家国企的经理。岁月流逝事业有成,最后以自己的能力回到了他离开了很长时间的城市……

思绪回到现实,她的病恢复得很好,他的脸上重新漾起了笑容,现在,他们的日子过得很美满滋润,含饴弄孙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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