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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坟

 晋南道 2022-12-27 发布于山西
乞丐坟


黄昏,太阳即将落下,映在东边土墙上的晚霞,是橘黄色的。
乞丐会准时来到门口,很拘谨地站在那儿,只把头有时探进去一下。
在屋里做饭的妻,心领神会,麻利地打开锅盖,拿出一个杂谷面馍,用筷子启开,夹上菜,热气腾腾地给乞丐送过去。
脏得不能再脏了。头发很乱,像蹩脚的理发师胡乱地烫过一样,浑身上下,沾着土屑,麦壳儿,麦秸秆儿,各种树叶儿碎片。穿着破烂的鞋,乌黑的脚背。
手心手背都是厚厚的黑色的污垢。他张开嘴吃馍,牙齿是暗黑色的,残缺不全。
妻回转身,到屋里舀了多半碗温开水,给乞丐端过来。他喝了。
乞丐不声不响地走了。高高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那头。
整个夏天,乞丐来过有几次,都是这样。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也许他本就是个哑巴。
秋天已经来到好长时间了,门口的梧桐树上,有的老叶开始慢慢地发黄。
“那人怎么再不来了呢?”妻会说。
“也许人家就是个云游僧,到别的地方去了。”我说。
其实在村子里,乞丐并不受欢迎,大多数人像躲避瘟疫一样避着他,瘦狗也会朝着他咬。
快冬天了,梧桐树下的落叶儿,一片一片的。
妻打扫完院子,放下苕帚,天渐渐地暗起来了。她望了望门口,叹了口气,说:“吃饭吧。”
忽然门口出现了一个黑影,高高的。妻有点激动地舀了一碗热饭,捧着送过去。
乞丐接着饭碗,用筷子搅了搅,一口一口慢慢地喝汤。
等我们吃完饭,乞丐已经不辞而别。
“他怎么没有吃完呢?”
“也许他吃饱了。”
第二天傍晚,乞丐来得有些迟,妻给他夹了一个热馍,他不伸手,仅喝了半碗水。妻往他的破口袋里放了一个熟鸡蛋。
乞丐慢吞吞地走了,拖着腿。
以后几天,乞丐都没有来。妻纳闷。我说:“或许他又云游去了。”
有一天中午,有人告诉我,集体的麦场里的麦秸子下面发现一个死人。我心里一蹬:啊,乞丐死了!我赶到场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围观。乞丐仰面横卧在那里,腿边有个沾着土的完整的鸡蛋。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乞丐是哪里人?多大年纪了?得的什么病?……
有老者提议:“埋了吧,入土为安。”
我从地上捡起那个冷了的鸡蛋,装进口袋。我们几个人抬着乞丐,来到东崖上的一处小窑边,把僵硬的尸体放进去,我掏出鸡蛋,轻轻放在乞丐的头跟前,大家用铁锨铲着崖上的土。厚重的黄土,埋住了这个可怜的死去的人。一会儿功夫,眼前隆起了一个坟包。……
几十年过去,世事变化了太多,但乞丐的坟还在那里,和其他的坟一样,荒草萋萋。


 作 者 简 介

吴引刚,山西万荣县贾村乡通爱村人,1958年生于普通的农民家庭,贾村高中毕业后,务农至今,期间曾在通爱学校担任数年民办教师。自费出版散文集《通爱村记》,诗词散文选编《我心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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