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鹤塘的文车岭一个以日本人名字命名的村庄

 高山仙人掌 2022-12-29 发布于上海

鹤塘镇

古田县鹤塘镇文车岭村位于古宁屏三交界,重点老区村。在明代的时候,这里的树木最小的也有水桶那么粗,一个人走进森林,就像一粒米掉进了水池,根本算不了什么。在明嘉靖之前,这里没有人烟,只有野兽飞禽。也就是在此期间,这里就被人叫作文车岭,据说,这是以一个日本人的名字按当地的口音叫的。

                         扶桑国里主婢情

日本后奈良天皇时代(相当于明代嘉靖年间),瓮侧家族是奈良的一个赫赫有名的武士家族。所以,瓮侧家族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的尊敬。但是,瓮侧家族留有祖训,没有特别的大事,不许走出奈良本县。因此,瓮侧家族的人对外界的了解仅限于书本和传闻。

日本奈良唐招提寺▲

奈良城西侧有一座寺庙叫唐招提寺,是中国唐代鉴真和尚亲手建的。这一天,瓮侧家的小儿子瓮侧良一在寺里修行九年届满,背着行囊,走出寺门。按当地风俗,他九岁到寺里修行现已年满十八岁了。在寺里,农活、技艺、武功、文化,样样都是功课。良一秉承了武士世家的性格,那就是沉默寡言,遇事一竿子走到底。可是,他很讨厌学习武术,也讨厌学文化,念经文,而对农活特别感兴趣。因此,在寺里九年,其它成绩平平,却成了种田的高手。

现在,瓮侧良一走出了寺门,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不是解脱,而是掉进了另一个深渊:与纹鸣玲子的恋情会有结果吗?该怎么办?

纹鸣玲子是他家的丫鬟。九年中,一直都是纹鸣玲子给他送穿的、吃的,包括与家里的所有联系。九年了,两人从乳毛未净到俊男秀女,从两小无猜到恋情依依。说起来,这也是青梅竹马了,但瓮侧家族是贵族,决不允许娶丫鬟的。对于这一点,两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良一是一个纯情的人,他下定决心,这辈子非纹鸣玲子不娶!但家里的这一关怎么过?此时,他一脸茫然地往前走,脑海中的影像定格在纹鸣玲子十六岁那一年的那一幕。那一天,第一次盘起头发的纹鸣玲子突然间出现在他的眼前:小小嘴唇,上唇有点突出,特别红!一双大眼睛,像对无底的大窗户,会把人的灵魂摄进去,永远不想出来。良一全身不自在起来,产生了一种冲动,就是想緊紧抱住她!虽然,从那一刻起到现在纹鸣玲子的手他都没有牵过,不是因为寺规,而是他的纯情。

“喂!”后面传来师傅叫声。“走错了!再往前走就到大阪了。”良一一看,果然错了。回家应该往东走。往西走,听人家说,走上三天三夜,就可以到达海边,那是一个传说中美丽的海滨城市,大阪。良一机械地往回走。良一的心事师傅是完全知道的。师傅早年也是因为婚姻不成,到了寺里就不出来了。当良一回头走到他面前时,他对良一说:“始祖鉴真大师的家乡真美啊!那里是人间自由的天堂。”良一听到了,不解。想上前问,师傅已经回寺,把大门关上了。

                          冒死逃婚向古国

“小公子!回来了?”管家带着一大班下人前来迎接。纹鸣玲子在迎接队伍的边上,站在树下,低着头,没有说话。

瓮侧家有规矩,男子出门必须是武士打扮。良一还是从庙里带回来的光头。为此,他在家里待了四个月。这四个月里,他一直琢磨着师傅的话。逃?!逃到中国去?!对,带着纹鸣玲子逃到中国,到一个瓮侧家族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他打定了主意,趁着在家蓄发的这一段时间,他加紧了准备。他把家人从小送给他的金器全部打烂,砸实,成为一颗颗不规则的金粒。藏在哪里好带走?他想起了武土刀。他家族的人出门,必须要带武士刀的。他把金子放进了刀鞘里,把刀折断,再把断刀插入鞘中。

系结的那一天,天气特别晴朗。良一的父亲亲手剃掉了他头上周边的头发,将头顶正当中的那一束留下,系成了一个发髻。穿上武士服。“刀呢?”“哦,我忘了。早晨起来练刀,放在房间里。我去拿。”说完,匆匆回到房间,取下那柄只有半截武士刀的刀鞘,插在腰间,回到中屋,接受至亲的庆贺和勉励。也就在这一天晚上,良一和纹鸣玲子约好,第二天一早到唐招提寺门口西去的大路边相会,一起逃到中国去。

                    走投无路渡贼船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良一插上刀,悠闲地走出大门,头也没有回,径直朝唐招提寺走去。谁也没想到良一要远走,所以,到后来瓮侧家的人去寻找儿子时,问下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什么时辰离开家的。

瓮侧良一与纹明玲子牵着手,在山道上走了三天三夜,到达了大阪的码头。大海并没有展开怀抱欢迎这对恋人。良一去找前往中国的船,问了好几个地方,人们不答话,只是摇头。到了这里他才知道,在本州岛,谁包庇逃婚,是要被处死的。良一心里清楚,如果当天找不到船家里人追上来,玲子就死定了。好不容易到了夜深的时候,他花了两颗金子,才搭上船。

船里黑灯瞎火的,良一接受了一番严厉的询问,对方不放心,好像要动手的样子。最后良一亮出了自己是瓮侧家族的小公子的身份,对方一下子客气了起来。心情轻松了,两个人的全身就像散了架一般,靠在船舷边,睡着了。

第二天,良一醒来,大船已经在海上鼓风航行了。一缕朝阳照在玲子的脸上,脸颊的绒毛映衬出稚嫩与青春。那长长的睫毛,像两把牛角梳镶在一个玉盘上,雅致,清秀。良一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心中涌起了一阵阵幸福的浪潮。可是,这种幸福感没有维持多久,他的心就悬起来了。在甲板上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般,整瓶整瓶地灌着清酒。他们围在一起,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咬牙切齿。“不留活口”、“剖腹自尽”、“武士道”等话语不时传过来。不好!浪人!虽然说,浪人并不是对武士的恶称,但是,浪人放荡不羁,心好的,好到死无怨言;心不好的,毫无人性。眼前的这一拨人显然是属于后者,难怪昨天晚上他们会冒着杀头的危险,接收了他们这对明显是私奔的恋人,也难怪会审问得那么严厉。良想好了计策:只有与他们混在一起,才有可能安全到达中国。很快,瓮侧家族的名望使得他俩受到全船人的尊敬。

                  命悬一丝同类相残

船在海上不知走了多少天。这天晚上,船到达了福建霞浦的一个海湾。月光很亮,岸上的树木都隐隐约约的,轮廓很清晰。良一才想起,快到中秋节了。船靠岸后,那些人不声不响地下了船。这些在中国被称为倭寇的人,出海也常常带有女人。但是女人只能待在船上,不许下船。良一假装要与他们一起下船的样子,看着他们都下去了,才拉起玲子下了船。

海滩上,那将近有三十人的队伍,举着刀,快速向着树林靠拢。良一与玲子在船头底下的黑暗处猫了一会儿,等他们靠近了树林,才沿着沙滩拔腿就跑。

哐!”一声锣响打破了海滩的寂静。倏然间,远处树林边冒出一排火把,伴随着的是无数人的呐喊!良一隐约看到前面有浪人倒下,听到痛苦挣扎的声音。“撤!”良一又听到背后那个做头的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良一拉着玲子不敢停下脚步,踩着松软的沙滩没命地往前跑。

“还想跑?!”背后又传来一句。显然,那做头的发现他俩跑了。“嗤!”良一感觉到有飞镖飞来。还没有让良一想到避让,玲子就一下子扑倒在沙滩上了。良一一看,一把匕首插在玲子的右肩胛上!良一不敢怠慢,背起玲子一阵疯跑,消失在了夜幕里。

                     乔装哑巴为活命

脱离了那一帮浪人后,良一走进了一个村寸子。这时,天还没亮。良一拔出了玲子身上的匕首,给她止了血。天摸摸亮(微亮)的时候,邻近的屋里亮起了灯,良一想进去讨点吃的。可那里面的人见到良一的模样和听到他说话的口音,急忙吹灭了灯,敲起锣来!一时间,全村都响起了锣声,人声鼎沸!良一知道危险,背起玲子,向着山里跑去。

到了下午,良一藏匿好铃子,独自来到大路上。路上人来人往,可人们一见到他,都像遇到鬼魂一样避开了。这时候,他才发现,是他的这一身打扮有问题。他急忙返回山里,把铃子背到了一个粪寮(田间用来烧粪的小房子)歇下来。

他饿极了。但细心的良一不敢贸然行动。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这里的人们对他们那个国度的人有着极大的仇恨。他把玲子盘起的头发打开,在她的脸上抹上了血污。他把自己身上的一身丝绸外衣脱下收起来,到粪寮外的地上滚了好几滚,抓一把湿泥抹在脸上,捡起了一顶破斗笠戴上,遮住了他的阴阳头。临走时还抱了一捆稻草遮住了玲子。天黑了,他向村子里走去。

到了村里,他假装哑巴,拿了一颗金子,换了一百个铜钱,买了苏州H糕、八果条等一些食物,找到了一家药材店。好在中药的名称与他的文字是相同的,他又买了几味金枪药,匆匆回到了粪寮。

夜里,他摸到一户农家,偷了他们的衣服。这样,只要不说话,没有知道他俩是日本人了。为了不发生意外,良一总是昼伏夜行,尽量不走大路,只看着哪里山高往哪里走。一路上,好的时候,遇上破庙或悬崖下住一晚;差的时候,下雨天就躺在大树底下任凭秋雨去淋。玲子的伤口已经严重溃烂,良一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在唐招提寺里是学过医术,但是,很多的集镇都没有他要买的金枪药。这里没有日本的青草药。他只凭感觉,随便抓起路边的青草,嚼碎,给她敷上。

                      最后一吻一生情

良一背着玲子,不知道走了多少天多少夜。这一天,他来到了一座大山底下的一个山坳。玲子说:“良一,放下我吧……我已经感到很幸福了……”听着玲子虚弱的声音,良一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此时,已经是隆冬季节了。

良一轻轻地放下玲子。只见她脸色煞白,蠕动着嘴唇,喃喃地说:“良一君,吻我一下好吗?”良一俯下身子,对着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一直到那嘴唇完全冰冷了。玲子终于死了。良一万分悲痛,把剑鞘里的金子倒出来,把半截剑插好,把自已从家里穿过来的那一身衣服,全部拿出来与玲子一起埋葬了。他在山坳里盖了一座小小的木房子,不走了。他要每天守着玲子。

日子久了,他知道山底下平洋中有一个大村子,叫作鹤塘。山那边有只有几个人的村子叫作郑洋,离自己最近。而他自己的这个地方,当地人就学着叫他的名字“瓮侧良一”。

                  此“文明”非彼“文明”

人总是要生活的。良一的外貌形状现在已经和当地人完全一样了。语言不通,他也毫无顾忌地叽里呱啦讲一通。因为当时有很多外地人来这里找生活,都是语言不通,所说的也都是怪怪的语音,人们听多了,也就不见怪了。

良一很快就融入的当地人的生活。他以惊人的毅力,一个人开了一条路通往鹤塘。那陡峭的岭,被他自己命名为“纹鸣玲子”。这个名称没有用文字记载,传出去后,在当地人说来就成了“文明岭仔”。后来,这里逐渐修成了一条官道,上通向屏南、建瓯、政和,下联罗源、连江、福州。在文明岭仔下有两个小村庄,一个叫作官路顶,一个叫作官路下。

有一次,一个官老爷去周宁上任,要过文明岭仔。可岭太陡,官轿抬不上去。师爷与官老爷商量,委屈一下,徒步翻过此山。官老爷问:“这条岭叫什么?”师爷说:“叫文明岭仔官老爷认为是朱子所提倡的那个“文明”,心想:这条“岭仔(仔,方言,小。)”的名称起得好。在这条文明的岭上走一走,也好体现我执政的理念和形象。说不定还会留下轶事流传千古呢。何况,这才是一条岭子,下轿一走无妨。

可是,这山岭又陡又长,官老爷歇了四次才到达山顶。到了山顶,他指着这条岭,愤愤地说:“还“岭仔”!要把这个'仔’去掉。”后来人们就按官老爷的意思,把这条岭称作“文明岭”,并一直沿用至今。

                  心地善良结良缘

一个冬天的一天,良一去鹤塘回来,见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女子倒在路旁。这个女子看过去很像玲子,良一就把她背回了自己家,将她救活了。原来,这个女孩全家十几人从江西逃难过来,一路上被病魔、野兽侵害,死了只剩下父女二人。前一天傍晚,他的父亲被老虎吃了。她吓得一路跑,直到昏死在路边。

不久,良一和这女子结婚。后来,她为他生了很多个儿女。长子出生后,姓什么?良一为难了。跟着他姓瓮侧显然不行。当时,倭寇横行,民间只要发现日本人,不管善恶,必诛之而后快。良一一时想不出适当的姓,干脆就不要姓了。按照当地的习俗,人们就叫他阿一。良一想,这样也好,与自己的“一”还挨上一点边。后来,孩子多了,就“阿二”、“阿三”地叫起来了。至于姓,没人提起了。

再说,瓮侧良一青少年的时候在寺庙受过严格的训练,虽然成绩并不出众,但在鹤塘北部十里范围已经数得上能人了。他心地好,只要有人找他帮忙,他都会答应。所以,找他看病写文书契约的,都称他“文车岭先生”;找他学拳头(武术)、做手艺的,就叫他“文车岭师傅”。他对自己是日本人一直是守口如瓶,也有人问他是从哪里出祖过来的,祖上是做什么的他总是以“逃难的时候还小,不知道祖籍是哪个地方了”来搪塞。

暮年终系故园情

岁月不饶人。由于年轻的时候劳动强度大,体力严重超支,瓮侧良一老的时候患上了疯人症,整天说着没人听懂的话,唱着音调怪怪的歌曲。病情轻一点的日时候,他用本地话对儿孙说他是日本人。可谁也不知道哪个州府有“日本”这个地方。直到数百年以后,日本侵略中国打到福州,村里人才知道,祖辈传说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日本人。可当村里人知道日本是什么国度的时候,正是中国人对日本侵略者深恶痛绝年代,村里人对这个传说更是讳莫如深,羞于对外人提起。瓮侧良一的后代没有明确的传承谱系,或被同化,改作当地的姓。只是村里一代一代传下来,说村里有日本种。

瓮侧良一”这个村名在当地话说来很拗口。在口传中,不知什么时候起,后面的那个“字被抹掉了,在本地话说来,“瓮侧良”就成了“文车岭”。过了百把年,各本村的宗族开始分山割地,人们开始做山契,这个地方就被写成“文车岭”。有了文字,“文车岭”这个名称就被固定下来了。瓮侧的后代,听说有一支出祖到宁德,在那边赢(发展成)了一个大家族。至于现在的文车岭村,主要是到了清朝中叶由西洋的余姓和稍后的陈姓移上来发展起来的。

至今,村里的人们还是羞于提起那个国度,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但是,“文车岭”、“文明岭”以及其他与之相关的地名,都将承载着那个遥远年代的那个纯真凄婉的异国爱情故事,直到永远。

故事采集于林兴华等人从古田民间整理的古田非遗文化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