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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外交官谈恋爱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八)

 1只大沫沫 2022-12-29 发布于浙江

步入六月的天气开始变得炎热,夏天的脚步逐渐迫近,我的工作装也从厚实的西装外套变成了轻薄的黑色长裙。

在温暖的季节里,女孩就该露出自己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虽然,这会招惹一些奇怪的麻烦。

“好大。”

“你可以不要跟个女变态一样盯着我的胸看吗。”

“我尽量,但这很难。”

“……”顾安然都没宋悦儿这么没皮没脸!

“我想知道把脑袋埋在里面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惶恐地扭头看向宋悦儿,看见她那双圆溜溜的眼里,散发着如同饿狼一般的绿光。

“你不要过来啊!!!”

真是令人无语的困扰。

不过,伴随而来的也有不错的好消息,比如在六月上旬,我终于迎来了我人生中第一次做主翻的国际会议:澳洲气候大会。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的差不多了,这次是要去外头,嗯……南半球现在还是比较凉快的,记得多带两件衣服。”

和他交代周晓彤的那次没有差别,陆辰光垂着脑袋仔细思索自己的叮嘱有无遗漏。

他就倚靠在桌前,距离我一尺的位置,视线微微向右,是正在思考的表现,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

漂亮的叫人心醉。

“你有在认真听我说吗,安娜同志。”

“啊,我光顾着看你了。”

“嗯?”陆辰光皱了皱眉,好看的眼睛中间拧起了一个疙瘩。

我这该死的嘴快……

“你说的关于会议的事我都听见了,还记下来了。”我反应过来,立刻翻开手里的笔记本,证明自己真的只走神了一小会会。

“那我让你多带两件衣服,你听见了吗?”陆辰光团抱起手臂,一副要教育我的姿态,可嘴角又抿着笑,只是歪着脑袋淡淡地问。

“现在听见了……”我小声回答。

陆辰光家笑得很温和,像春天流动的第一淙泉水,温暖得融化了凝固了一个冬天的坚冰。

我总是能从他身上隐约感受到属于长辈的和蔼,虽说这也没毛病,他确实比我大了七岁有余,这个年龄差可不是小数。

“听见了就出去吧,把会议的东西好好看看。”陆辰光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会议室出口的方向。

儒雅到极致的人,连下逐客令的时候都是温和的。

“哦。”我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呵,无情的男人。

这次澳洲气候大会的规模几乎跟个联合国小型会议差不多。

美俄英法东联合国五任常任理事会都出席不说,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能叫得上名号的几乎都会派代表。

环保嘛,这么正面的话题,谁都想落得个好名声。

至于是否真的做到,谁关心呢?嗓门大的那个总会赢的。

依照陆爸爸的要求,我往我的行李箱里塞了两大件黑风衣。飞机落地澳洲我套上的那一刻,像个身披战袍的女超人,走路都带风。

“这么帅气的吗?”同我讲话的是白九思,他是作为这次澳洲会议的西翻主力出席的。

“不要爱上我。”我撩了一把头发,眨了眨眼跟白九思玩笑道。

“你这么谦虚的老师,为什么会有这么自信的学生?”白九思头一歪,一脸匪夷所思地看向陆辰光。

“不会爱上你的,小白同志看上的是另外一个,他只是想找你套近乎撬出一点有用信息而已。”陆辰光没有理会白九思的提问,反而是对我说。

他目不斜视地拖着行李箱从廊桥一路走到候机厅内,于平静处丢下一道惊雷。

“另外一个?谁?”我瞥了一眼白九思。

宋悦儿可是有男朋友的,白九思总不至于差劲到横刀夺爱吧,就算想横,就宋悦儿和刘昱昊那腻歪劲,横得进去吗他?

这样想来,除我以外,就一个可能了啊!

“周、雨、彤?”

可惜此刻我的身前没有一面镜子,否则我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十足。

“干嘛,不可以啊……”白九思被我戏谑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毛,语气都弱了下去,“又、又不是喜欢你。”

我听到了局外人陆辰光的低笑声。

“不,你喜欢的好,”我郑重其事地拍了拍白九思的肩膀,口吻里满是长辈般的鼓励,“加油,祝您早日抱得美人归。”

鬼知道我心里笑得有多大声,哦不对,唯物主义者的世界里没有鬼,所以鬼也不知道。

陆老师很难会对周晓彤起什么心思了,这可真是件喜事。

澳洲大会准备期间,你以为我会有空闲去欣赏一下海外的大好风光吗?

NONONO~所有参会人员基本是全天待在驻澳使馆内部的,规矩比国内要多得多。

国内至少在北京一片,外交官还是很自由的,出省才需要打报告,毕竟是身携重秘的人,还是要有所交代的。

可国外就不比家里了,出个使馆门都要做说明。

而且如无必要,我们都是不出门的,毕竟你也不知道你在半路上会不会碰到一个反中国的猪头给你来一板砖,把你打的头破血流。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只是中国的传统。”陆辰光是这样叮嘱我的,还顺道说明了一下当年他爹在联合国开会是怎么被下毒的。

国际法规定了驻外使馆所伫立的领土之上不受领土本国法律管辖——这大概也是美国人在南韩犯罪后总往大使馆跑的原因。

一旦离开使馆,国际法就鞭长莫及了。

钻空子属实是给这帮完蛋玩意儿玩明白了。

于是,在使馆无聊到长了两天草的我终于熬到了澳洲气候大会当天。

开局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论调,老一套的同传员听了都觉得这话我去年好像已经翻译过了,而后面演变成吵群架,也是意料之中。

联合国有云:国际会议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各种有核大国能够有个坐下来吵架的地方,以免哪两个脾气暴躁的打架掐红了眼互扔核弹头。

“要想真正的应对气候变化,就要兑现自己的承诺,采取切实的行动,去实现气候变化的目标,可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一些国家,我们不是看你说什么,我们是看你在做什么,有些国家做出了承诺,并没有落实承诺,并没有兑现承诺。”

“讲大幅度率先减排,减了吗?说要对发展中国家提供资金和技术,提供了吗?讲了20年,到现在都没有兑现!”

“我们是发展中国家,我们要发展,我们要消除贫困,我们要保护环境,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们已经做到,你们还没有做到。”

“你们有什么资格给我讲道理!?”

字字句句不提主语是谁,字字句句都在报某些发达国家的身份证号码。

话音落下后,中国代表团的席位上传来了一阵掌声。

连陆辰光听了都在同传室内小小地拍了一下手。

“好骂。”

“如听仙乐耳暂明。”

我和陆辰光对视了一眼,报以一笑:嗯,英雄所见略同。

“我本来想安慰你两句,现在看来,你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很兴奋啊?”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你觉得呢?”

“其实我的内心是很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做主翻。”我捂住了我的小心脏,摆出了一副焦虑的表情。

“哦。”

“然后呢?安慰我的话呢?”我盯着陆辰光。

“赶紧的吧。”陆辰光二话不说,把耳机套到我的脑袋上,然后坐到了我的旁边。

托我自己的福,属于我的最后十分钟翻译时间很顺利,虽然会议的结局远没有周晓彤那场平和,但我完成的很好。

也难怪陆辰光全程无聊地撑着脸坐在身边直至结束才默默开口说:

“你果然很适合译这种吵架大会。”

可能是吧。诸君,我喜欢战争。

至此,澳洲气候大吵,不是,我是说大会圆满结束了。

会议结束后澳方派出代表邀请我们参与庆祝晚宴,屁都没谈成倒是先开始庆祝上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庆祝个什么玩意儿。

东道主请客,我们中国人又是讲礼貌的人,没道理不应承。所以中国代表团和翻译团均会全员参加。

“晚宴可以穿的稍微漂亮点,”陆辰光看了眼我的素净白衬加纯黑的风衣战袍,轻咳了一声,“你这身不行。”

“就这样不行吗?”我转了转身子,觉得自己这一身很好——虽然我也知道这么穿不适合去吃饭,所以事先已经带了两条裙子来了。

“颜色,太闷了,”陆辰光翻了一下手上的日程安排表,埋头确认日期,“年纪轻轻的,怎么喜欢穿这么大片的黑色。”

“显瘦。”我手插着口袋将风衣一裹,将自己的身体包在呢绒布料中,勾勒着模糊的曲线。

“你,”陆辰光抬头皱着眉扫了一眼我的身体,“很匀称,没这个必要。”

“也是,我身材很好的,对吧,陆老师。”我憋着笑询问道。

陆辰光这才意识被我给调戏了。

“……”他挑了一下眉,无视了我言语上的戏谑,没回话,只是埋头继续阅览,手里翻页的动作快了两分。

我们公事公办、勤勉无私的陆处长再开口,便是晚宴的注意事项。

“晚宴没有媒体,就是客气一下意思意思吃两口饭,去之前垫点东西,到时候吃不饱的。”

“好。”

“要注意规避其他国家的代表,尤其是蓬里奥那群人,他们喜欢找事。”

“好。”

“到时候没什么事,就跟在我的身后。”

“知道啦,陆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最近可以和陆老师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以致于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捏着这样娇柔的嗓音回他的话。

“嗯……没什么事了,”陆辰光嘴角啐着笑,合上了手里的文件,看向我,“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我积极地举起了手,然后询问道,“陆老师,你喜欢我穿白色的裙子,还是黑色的裙子。”

陆辰光闭眼叹了口气,一副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穿白色的吧。”

我还想要开口应他,他却先一步举起文件,抵在我的面前,示意我别再问:“赶紧准备去。”

没办法,我只能选择听从上级领导的话,乖乖的准备我的白裙子去。

——可是如果我知道,这场晚宴会是我噩梦的开始,我一定不会穿着心爱的白裙子去参加。

晚宴是澳洲当地时间七点整开始的,主席举着香槟杯祝贺此次气候大会的圆满成功,结束发言时我一边鼓掌一边扯开了一个还算给面子的笑容。

一般这种场合主要的社交活动是外长或是大使级别的角色活动的,别说是我,就是陆辰光这个等级的人也需得乖乖坐在位置上不能乱动。

说是没有媒体,却分秒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中间有没有人憋着坏呢?

“澳洲的晚宴,居然没有澳洲小龙虾。”我有些闲情地抿了一口桌前的香槟,难喝的我龇牙咧嘴地把杯子放了回去。

“没有人会指望在这种场合吃到什么心仪的食物。”陆辰光瞥了我一眼,礼貌地笑了笑。

翻译团的主使大多出去social(社交)了,陆辰光则跟个木桩子一样钉在我的身边,我知道这是因为他要负责我。

可我还是觉得我们这样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天生绝配。

“这就是它放如此劣质口味的香槟在这的理由吗?”

“那不然呢,给你上一瓶82的拉菲吗?”

“如果它有的话,也不是不行。”

“那82年得产多少拉菲才够这么多人喝啊?”陆辰光下巴一抬,指了指会场乌压压的人头。

你以为这里是白天气候会议的诸多国家代表吗?

想多了,这里基本是些发达国家的代表——及其家属,只有有点小钱的国家其代表才会被“邀请”走进这里。

西方有些国家很喜欢在搞外交的时候带一堆七大姑八大姨的来蹭吃蹭喝,新中国当年差点被美国访问使团吃没裤衩。

如今看来,他们还是曾经那个模样没有一丝丝改变。

视线流转于会场人群,也不难看到有人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我看到英格兰的大使朝这边走过来了,陆老师,他不会是想来问我们82年到底产了多少拉菲吧?”

“?”陆辰光转过头去,正好和那大使对上,和那人交谈了一会,他起身就是要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临走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停在此处莫要走。

这剧情,就算他一会带几个橘子回来我都不稀奇。

来这场晚宴之前,陆辰光有一句说的很对,有些人就是吃饱了撑得慌,喜欢找事——

“Sorry,it’s just a small mistake.(不好意思,这只是一个小失误。)”

面前的白人男无辜地举着杯子,向我示意他将手中的香槟洒在我的身上仅仅只是一个无心之举。

“Your champagne must be equipped with a GPS, right?(你的香槟一定装有定位系统吧?)”

男人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

“不然怎么能这么精准地朝我胸上泼呢?”我举起我手里的香槟杯,微微一笑,感慨这么难喝的香槟终于要有一个提升自我价值的归宿了——

……

我傻眼了。

“陆辰光……”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陆辰光用身体护在那个法国大使的跟前,他没有那个白人高,所以原本应该落在后面那人胸膛上的香槟,淋在了陆辰光的脑袋上。

他看向我的那一眼,不是诧异,也不是生气,而是,失望。

只是一眼,就让我窒息在原地动弹不得。

陆辰光来不及整理自己的狼狈,转过头对那位大使道歉:

“Sorry, she’s a newcomer to our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and I hope you will not take this too personally for the sake of not causing any damage.(不好意思,这是我方初次参加国际会议的新人,希望您可以看在没有造成什么损失的份上不要太过介意这件事。)”

那个白人男应该也是被我过激的反击给诧异到了,嘀嘀咕咕了两句就没再说什么了——毕竟,他真的没受什么损失,还想计较什么?

“怎么回事?”中国代表团的团长王司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过来问了。

“对不起,王司,是我没带好我的学生,我会处理好的。”陆辰光朝着王司长微微弓了弓身,然后拉着我,“走。”

他牵着我离开了会场,紧急联系起使馆车辆,接我们回去。

等车的空档,我抱着有些单薄的胳膊,离开了人多的会场,这路口就有点冷了——我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拿走。

“为什么要和他道歉?”我觉得很委屈,明明做错的不是我,为什么要对我失望?

“你不会真的觉得宴会没有媒体就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吧,你应该庆幸这杯香槟泼在了我的脸上。”

“如果真的落到别国大使身上,还是法国大使的身上,明天国际头版描述中国的形象一定很精彩。”

“可是他是故意泼我身上的……”

他明明身子离我那么远,酒杯口也是故意对准我的胸口来的,我好端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祸从天上飞来,怎么可能是无心!

“你有办法证明他是故意的吗?就算他是故意的,如果他断章取义地对外说是你泼的他,你有办法向所有人申诉吗?”

“安娜,我以为你很清楚中国在国际舆论形式里有多被动。”

“……”陆辰光字字真言,我无言以对。

是啊,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中国外交部新人受了什么委屈。

国外的互联网体系几乎都被垄断在世界第一大国的手里,连中国国内自己的互联网体系都被渗透的像筛子一样。

哪里容得下我们插半句嘴?就算我们插上了,有人听吗?

我埋着头不说话,站在马路口吸着鼻涕,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陆辰光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脱下外套盖在了我的身上:“别哭了,我,不会安慰人的。”

越是这么说,我越想哭啊——

“呜哇……那我,我回去会被骂吗?……”

“那是肯定的事吧,不止你,我也会挨骂好吗。”

“呜哇……”我哭的更厉害了。

我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啊,哪有人敢给我这种苦头吃啊!

那个该死的白皮流氓,他就是欺负我必须在那种场合讲文明,要不然我非把香槟杯子打碎了插他脑门上。

“……”陆辰光看着我狠狠搓鼻涕的样子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我不合时宜地觉得,在澳洲秋风萧瑟的街头,冻得发抖的我和被泼了一脸香槟的陆辰光站在一起,真的很像一对狼狈逃亡的苦命鸳鸯。

可惜了,他没有多喜欢我,鸳鸯也不是专情的生物。

“唔,使馆的车来了,你……哭好了没?”陆辰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转头对我说。

“嗯……哭好了。”我吸了吸鼻涕,平静地回答道。

真是糟糕的回忆,如果可以,我这辈子都不想来澳洲了。

回到使馆,我换掉了那条已经脏了的白裙子,穿回了自己的黑色风衣,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重塑那个无坚不摧的自己。

我想我不适合白裙子,它不耐脏,也不锋利。

头脑冷静下来后我想,这件事绝对不是陆辰光骂我两句这么简单的,但我不敢想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我一个没有名分身份的随员泼了一国大使,这件事确实很过火——如果不追究原因的话。

可等待我的审判会是什么呢?

我煎熬的等待着,直至傍晚吃完晚饭,才等来陆辰光敲响我的房门。

“安娜同志,”陆辰光站在我的房间门口,面无表情,“王司长想找你谈话。”

王司长?是那个中国代表团的团长?

司长级别的人物召唤我一个小喽啰,这让我心里的忐忑又加深了几分。可是我没有退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王司长好。”见到人后,我毕恭毕敬地打了招呼。

“小姑娘,坐,”王司长示意我坐到他的跟前,我依言照做,他又扭头对陆辰光说,“小陆,去泡两杯茶来。”

“好。”陆辰光很听话地离开了。

于是便只剩下我一个在原地紧张不安。

“放松一些,我只是找你了解一下白天那件事的情况,虽然对方已经说了不会追究。”

“但我觉得凡事还是要弄清楚一个缘由,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

“嗯……王司长想了解什么?”

“我听对方说,他不小心把香槟杯打翻在你的身上,然后你很生气,所以才会想要泼他,是这样吗?”

胡说八道。

我平息了一口气,深呼吸吐出后缓缓说道:“不是。”

“我很确定他是故意把香槟泼我身上的,因为我当时人就坐在会场的位置上,正对着一张桌子。”

“他的身体有好一段的距离呢,我余光瞧见了的,他是故意伸长了手将香槟瞄准了往我……胸上泼的。”

“我穿的裙子是雪纺材质的,沾湿了会很透。”

“我当时躲了一下,所以他泼歪了,但我没有完全躲过。而且他泼完还狡辩,说是mistake(失误)。”

“嗯,我明白了,”王司长点了点头,“所以你很生气,才会想要以牙还牙,对吗?”

“……嗯,对不起,王司长,是我太冲动了。”

“不,不,不用说对不起,如果事实如你所说,你并不是这件事里的过错方,所以没有必要道歉。”

“但是……”我脑子闪过陆辰光那个失望的眼神,“这会带来很大的麻烦吧。”

“嗯,是这样的。”王司长点了点头。

我咬了咬唇,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毕竟外交场上,很多时候不分对错,只分输赢。”

“当你以外交官的身份参与每一场国际会议的时候,你说的每一句话,你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不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你的国家。”

“你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要想一想,我是在以自己的名义做这件事,还是在以中国的名义做这件事。”

“当然,我不是说你被欺负了,就要忍气吞声,但是这件事,会不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呢?

“比如,要求法国大使当场向你道歉,会不会比你把香槟泼回去,更好呢?”

“我们是要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扩大问题。”

不得不说,司长级别的人物确实是不同凡响,比起陆辰光纯粹的指责,王司长不仅能够理解我的心情,还告诉我了更合宜的解决办法。

原本心里那点不舒坦被疏导理顺,我意识到了自己解决问题的冲动。

“我明白了,谢谢王司长。”

“我相信小陆的眼光,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一点就通的,”王司长点了点头,“只是犯了错误,就要有些惩罚。”

给一个甜枣,再打一个巴掌。嗯,我接受了。

“我没让小陆说,是怕你对他有什么埋怨的情绪,他那时候护着别国的大使,不给你说话,你很委屈吧。”

“……没有。”我轻微的摇了摇头。

“不用瞒我,我在外交场混了那么多年,不至于连这点眼色劲都没有,小陆到我跟前请求过我,希望看在你是第一次的份上,从轻处理。”

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替我求情了啊。

“先去档案馆呆一个月吧,你的性子太烈,是需要磨一磨,如果表现得好,再让你回翻译室吧。”

“……好。”我可能回不来吗?

“咚咚。”敲门声。

“王司长,茶好了。”是陆辰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正好我们也说完了,”王司长笑着瞧了一眼推门进来的陆辰光,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茶留给你们俩吧,你们应该也有些话要说。”

我看着王司长离开时还轻声带上了门,看着陆辰光将泡了茶叶的纸杯端到我的跟前,然后慢慢坐在了我身旁:“王司长说了处理办法吗?”

“调去档案馆。”

“……表现好的话,才能回你身边。”

“还好,”陆辰光的指尖摸索着纸杯,看不出对此的情绪,“你的能力不差,应该还有回来的机会。”

“嗯,我会努力的。”我摆弄着衣角,轻声回道。

沉默,短暂的沉默。

“也许,是我当初看走眼了吧……”

心脏有那么一瞬间,狠狠收缩了一下。

“你对我很失望吗?”

陆老师,你对我没有做出一个外交官应有的举止很失望吗?

陆辰光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垂下眼眸:“只是一点点。”

没有隐瞒,也没有撒谎。

很真实的一句“一点点”。

“可能也是因为对你寄予厚望,所以说了很多严苛的话,这一点我也需要向你道歉,……”

“不,该道歉的不是你,你没有说错任何事,陆处长。”

“是我才该说对不起。”我低下头,我的身上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一些与成为一名好外交官冲突的问题——王司长和陆辰光都是这样说的。

“给我一点时间吧,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我会成为很好的外交官,我不会辜负你给予的厚望,我的陆老师。

  • 撰稿/阿沫

  • 排版/阿沫

  • 图源/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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