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六月的天气开始变得炎热,夏天的脚步逐渐迫近,我的工作装也从厚实的西装外套变成了轻薄的黑色长裙。 在温暖的季节里,女孩就该露出自己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虽然,这会招惹一些奇怪的麻烦。 “好大。” “你可以不要跟个女变态一样盯着我的胸看吗。” “我尽量,但这很难。” “……”顾安然都没宋悦儿这么没皮没脸! “我想知道把脑袋埋在里面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惶恐地扭头看向宋悦儿,看见她那双圆溜溜的眼里,散发着如同饿狼一般的绿光。 “你不要过来啊!!!” 真是令人无语的困扰。 不过,伴随而来的也有不错的好消息,比如在六月上旬,我终于迎来了我人生中第一次做主翻的国际会议:澳洲气候大会。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的差不多了,这次是要去外头,嗯……南半球现在还是比较凉快的,记得多带两件衣服。” 和他交代周晓彤的那次没有差别,陆辰光垂着脑袋仔细思索自己的叮嘱有无遗漏。 他就倚靠在桌前,距离我一尺的位置,视线微微向右,是正在思考的表现,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 漂亮的叫人心醉。 “你有在认真听我说吗,安娜同志。” “啊,我光顾着看你了。” “嗯?”陆辰光皱了皱眉,好看的眼睛中间拧起了一个疙瘩。 我这该死的嘴快…… “你说的关于会议的事我都听见了,还记下来了。”我反应过来,立刻翻开手里的笔记本,证明自己真的只走神了一小会会。 “那我让你多带两件衣服,你听见了吗?”陆辰光团抱起手臂,一副要教育我的姿态,可嘴角又抿着笑,只是歪着脑袋淡淡地问。 “现在听见了……”我小声回答。 陆辰光家笑得很温和,像春天流动的第一淙泉水,温暖得融化了凝固了一个冬天的坚冰。 我总是能从他身上隐约感受到属于长辈的和蔼,虽说这也没毛病,他确实比我大了七岁有余,这个年龄差可不是小数。 “听见了就出去吧,把会议的东西好好看看。”陆辰光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会议室出口的方向。 儒雅到极致的人,连下逐客令的时候都是温和的。 “哦。”我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呵,无情的男人。 这次澳洲气候大会的规模几乎跟个联合国小型会议差不多。 美俄英法东联合国五任常任理事会都出席不说,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能叫得上名号的几乎都会派代表。 环保嘛,这么正面的话题,谁都想落得个好名声。 至于是否真的做到,谁关心呢?嗓门大的那个总会赢的。 依照陆爸爸的要求,我往我的行李箱里塞了两大件黑风衣。飞机落地澳洲我套上的那一刻,像个身披战袍的女超人,走路都带风。 “这么帅气的吗?”同我讲话的是白九思,他是作为这次澳洲会议的西翻主力出席的。 “不要爱上我。”我撩了一把头发,眨了眨眼跟白九思玩笑道。 “你这么谦虚的老师,为什么会有这么自信的学生?”白九思头一歪,一脸匪夷所思地看向陆辰光。 “不会爱上你的,小白同志看上的是另外一个,他只是想找你套近乎撬出一点有用信息而已。”陆辰光没有理会白九思的提问,反而是对我说。 他目不斜视地拖着行李箱从廊桥一路走到候机厅内,于平静处丢下一道惊雷。 “另外一个?谁?”我瞥了一眼白九思。 宋悦儿可是有男朋友的,白九思总不至于差劲到横刀夺爱吧,就算想横,就宋悦儿和刘昱昊那腻歪劲,横得进去吗他? 这样想来,除我以外,就一个可能了啊! “周、雨、彤?” 可惜此刻我的身前没有一面镜子,否则我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十足。 “干嘛,不可以啊……”白九思被我戏谑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毛,语气都弱了下去,“又、又不是喜欢你。” 我听到了局外人陆辰光的低笑声。 “不,你喜欢的好,”我郑重其事地拍了拍白九思的肩膀,口吻里满是长辈般的鼓励,“加油,祝您早日抱得美人归。” 鬼知道我心里笑得有多大声,哦不对,唯物主义者的世界里没有鬼,所以鬼也不知道。 陆老师很难会对周晓彤起什么心思了,这可真是件喜事。 澳洲大会准备期间,你以为我会有空闲去欣赏一下海外的大好风光吗? NONONO~所有参会人员基本是全天待在驻澳使馆内部的,规矩比国内要多得多。 国内至少在北京一片,外交官还是很自由的,出省才需要打报告,毕竟是身携重秘的人,还是要有所交代的。 可国外就不比家里了,出个使馆门都要做说明。 而且如无必要,我们都是不出门的,毕竟你也不知道你在半路上会不会碰到一个反中国的猪头给你来一板砖,把你打的头破血流。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只是中国的传统。”陆辰光是这样叮嘱我的,还顺道说明了一下当年他爹在联合国开会是怎么被下毒的。 国际法规定了驻外使馆所伫立的领土之上不受领土本国法律管辖——这大概也是美国人在南韩犯罪后总往大使馆跑的原因。 一旦离开使馆,国际法就鞭长莫及了。 钻空子属实是给这帮完蛋玩意儿玩明白了。 于是,在使馆无聊到长了两天草的我终于熬到了澳洲气候大会当天。 开局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论调,老一套的同传员听了都觉得这话我去年好像已经翻译过了,而后面演变成吵群架,也是意料之中。 联合国有云:国际会议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各种有核大国能够有个坐下来吵架的地方,以免哪两个脾气暴躁的打架掐红了眼互扔核弹头。 “要想真正的应对气候变化,就要兑现自己的承诺,采取切实的行动,去实现气候变化的目标,可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一些国家,我们不是看你说什么,我们是看你在做什么,有些国家做出了承诺,并没有落实承诺,并没有兑现承诺。” “讲大幅度率先减排,减了吗?说要对发展中国家提供资金和技术,提供了吗?讲了20年,到现在都没有兑现!” “我们是发展中国家,我们要发展,我们要消除贫困,我们要保护环境,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们已经做到,你们还没有做到。” “你们有什么资格给我讲道理!?” 字字句句不提主语是谁,字字句句都在报某些发达国家的身份证号码。 话音落下后,中国代表团的席位上传来了一阵掌声。 连陆辰光听了都在同传室内小小地拍了一下手。 “好骂。” “如听仙乐耳暂明。” 我和陆辰光对视了一眼,报以一笑:嗯,英雄所见略同。 “我本来想安慰你两句,现在看来,你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很兴奋啊?”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你觉得呢?” “其实我的内心是很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做主翻。”我捂住了我的小心脏,摆出了一副焦虑的表情。 “哦。” “然后呢?安慰我的话呢?”我盯着陆辰光。 “赶紧的吧。”陆辰光二话不说,把耳机套到我的脑袋上,然后坐到了我的旁边。 托我自己的福,属于我的最后十分钟翻译时间很顺利,虽然会议的结局远没有周晓彤那场平和,但我完成的很好。 也难怪陆辰光全程无聊地撑着脸坐在身边直至结束才默默开口说: “你果然很适合译这种吵架大会。” 可能是吧。诸君,我喜欢战争。 至此,澳洲气候大吵,不是,我是说大会圆满结束了。 会议结束后澳方派出代表邀请我们参与庆祝晚宴,屁都没谈成倒是先开始庆祝上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庆祝个什么玩意儿。 东道主请客,我们中国人又是讲礼貌的人,没道理不应承。所以中国代表团和翻译团均会全员参加。 “晚宴可以穿的稍微漂亮点,”陆辰光看了眼我的素净白衬加纯黑的风衣战袍,轻咳了一声,“你这身不行。” “就这样不行吗?”我转了转身子,觉得自己这一身很好——虽然我也知道这么穿不适合去吃饭,所以事先已经带了两条裙子来了。 “颜色,太闷了,”陆辰光翻了一下手上的日程安排表,埋头确认日期,“年纪轻轻的,怎么喜欢穿这么大片的黑色。” “显瘦。”我手插着口袋将风衣一裹,将自己的身体包在呢绒布料中,勾勒着模糊的曲线。 “你,”陆辰光抬头皱着眉扫了一眼我的身体,“很匀称,没这个必要。” “也是,我身材很好的,对吧,陆老师。”我憋着笑询问道。 陆辰光这才意识被我给调戏了。 “……”他挑了一下眉,无视了我言语上的戏谑,没回话,只是埋头继续阅览,手里翻页的动作快了两分。 我们公事公办、勤勉无私的陆处长再开口,便是晚宴的注意事项。 “晚宴没有媒体,就是客气一下意思意思吃两口饭,去之前垫点东西,到时候吃不饱的。” “好。” “要注意规避其他国家的代表,尤其是蓬里奥那群人,他们喜欢找事。” “好。” “到时候没什么事,就跟在我的身后。” “知道啦,陆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最近可以和陆老师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以致于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捏着这样娇柔的嗓音回他的话。 “嗯……没什么事了,”陆辰光嘴角啐着笑,合上了手里的文件,看向我,“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我积极地举起了手,然后询问道,“陆老师,你喜欢我穿白色的裙子,还是黑色的裙子。” 陆辰光闭眼叹了口气,一副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穿白色的吧。” 我还想要开口应他,他却先一步举起文件,抵在我的面前,示意我别再问:“赶紧准备去。” 没办法,我只能选择听从上级领导的话,乖乖的准备我的白裙子去。 ——可是如果我知道,这场晚宴会是我噩梦的开始,我一定不会穿着心爱的白裙子去参加。 “给我一点时间吧,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我会成为很好的外交官,我不会辜负你给予的厚望,我的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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