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京剧：我的母亲姚玉兰（一）

姚玉兰便装照

我母亲姚玉兰于1904年生于哈尔滨，长于天津，原籍河北香河。她出身梨园世家，我的外祖母姚佩兰，我们在家里都叫奶奶，艺名筱兰英，在北方很有名。

姚长海便装照

我的外祖父姚长海，我们习惯叫爷爷，艺名一斗金，是河北梆子名角。听母亲说，他总是先是把大烟抽足了，才开始唱戏、教戏。

姚玉兰、姚玉英姐妹合影

我母亲只有姊妹俩，妹妹姚玉英，我的阿姨，随着我爷爷奶奶一起唱戏，所以，我母亲是出生、成长在典型的梨园世家。

姚玉兰之《木兰从军》剧照

母亲跟我们说，她六岁入天津宁家坤班学艺，主工老生，但是小生、武生甚至花脸，她都擅长。同年就在天津东天仙戏院，以娃娃生的身份登台，博得神童之美誉。

姚玉兰剧照

后师事李中华学谭派、汪派老生戏，又从王景云学刘派老生戏，并得外祖母筱兰英衣钵。九岁，又入蒋氏科班三年，练功学戏。

1927年1月3日，姚玉兰、姚玉英于上海演出

十二岁的时候，她们姐俩陪着奶奶一起去上海演出。那个时候的社会风气很保守，女子演戏，除非有特别的才华和演技，否则很难与男角儿抗衡。

筱兰英、姚玉兰《四进士》剧照

我母亲本工老生，从小受奶奶的教诲和熏陶，和阿姨演出的时候，分别反串青衣、小生、花旦各种角色，我母亲还仔细研究了坤伶很少演出的关戏红净一角。她通过转授、观摩，学习了关戏的表演，尤其对于《战长沙》《华容道》《许田射鹿》《走麦城》四剧，颇有心得，并经常上演。

1923年，筱兰英、姚玉兰、姚玉英于北京演出

曾经与奶奶、阿姨同台合作《群英会》，奶奶筱兰英前饰鲁肃，后饰曹操，阿姨姚玉英，前饰周瑜，后饰周仓，母亲则以《华容道》的关公压大轴，一时传为佳话。

我母亲最拿手的是唱老生没有“雌音”，唱花脸能有“炸音”。母亲继承家传，在唱《文昭关》中一句“一轮明月”中的第一个“一”字，可以唱出十三个“一”的唱法来，也就是说能有十三种音节的变化。

余三胜之《黄鹤楼》剧照

这一唱法是由须生泰斗余叔岩的祖父余三胜，传给我的奶奶筱兰英，再传给我母亲的。这件事连孟小冬都不知道有此渊源，后来是著名的京剧评论家孙养农证明确有此事。孙养农曾经为许多人举香拜师，与晚年在香港的孟小冬常有往来。

筱兰英、姚玉英、姚玉兰剧照

民国十七年，也就是1928年，我母亲和我阿姨姚玉英，陪着奶奶一起去上海搭台唱戏，在黄金荣开办的黄金大戏院演出。当时演出很成功，黄金大戏院场场客满。

1928年5月2日，姚玉兰于上海参演义务戏

那一年，我父亲四十二岁，在上海滩的声誉越来越高，生意也越做越好。我父亲非常喜欢皮黄，他自己票的是须生和武生。我奶奶和母亲的演出，我父亲场场必到，不久就爱慕上了我母亲。

婚后姚玉兰便装照

当时，奶奶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必须公开宴请宾客，当众宣布成亲；二是入门以后不住在华格臬路的老公馆，不和其他三位夫人住在一起，要分开来住。

姚玉兰与子杜维善合影

父亲痛快地答应了这两个条件，在重礼酬谢了媒人黄李志清之后，大办宴席，用八抬大轿迎我母亲进杜家，买了辣斐德路辣斐坊的房子单独与母亲住在一起，后来又租了迈尔西爱路的十八层楼西式公寓，一直住到离开大陆。

1932年1月10日，姚玉兰演出《哭祖庙》

进入杜家后，母亲便停止了营业戏演出，但经常参加各种义务戏的演出。特别是在抗战的时候，我母亲跟随我父亲组织参加各种赈灾、抗日募捐义演，最著名的就是“平剧义演”。

杭州筹赈义务戏中，姚玉兰演出《骂阎罗》

据母亲讲，父亲作为票友一共演出过六出戏，几乎都得到我母亲及其他名家的指点，《刀劈三关》一剧，则完全由母亲指点而成。

1935年10月12日，姚玉兰参加义务戏演出

到了台湾以后，我母亲还是常常参加各种募捐慈善的义务戏演出。比方讲，中华国剧学会庆祝国剧师祖诞辰的募捐义演，最后一天的压轴大戏是我母亲的《徐母骂曹》，这是一出非常传统的老旦正工戏，但又很少演出的老戏，唱工、白口俱佳，也就是唱工道白并重的大戏。

姚玉兰《徐母骂曹》视频

唱戏的人都知道，在京戏中，“白口”比唱工更难，没有乐器伴奏衬托，要求咬字清楚、四声纯正、气口均匀、尺寸合适，《徐母骂曹》全在“骂曹”那一段念白上，是全出戏的精华，要“骂”得义正辞严、凌然正气、掷地如金、一气呵成。

姚玉兰之《朱砂痣》剧照

演出的当天晚上，全场爆满，在前排临时还加了座，俞大维、陈立夫、张大千、钱穆坐在前排。演出非常成功，掌声不断，我母亲和十几位演员，连续谢了好几次幕。

1979年，我母亲将她义演《朱砂痣》国剧的全部票款收入新台币175880元，捐给了台湾自强爱国基金会。

原作者：杜维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