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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一段旧日光阴回望故乡

 陶鹿在读书 2022-12-31 发布于上海

途经扬州的刘禹锡遇见了同返洛阳的白居易,吟出那几句:“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这中间无数唏嘘,同样光荣退休的贺知章已经“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一旦离别家乡的时间久了,有时候人会产生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不仅仅是物是人非,更如一个小孩子好不容易逃离了家乡再也不敢回头,怕牵扯出更多的人生悲凉。

苏先生的作品《挖光阴》也是一次深沉的对故乡的回眸,这一次的回头源自六年前自己对一团乱麻生活的逃离,而故乡是人生精神最好的安置之地。远在香港的萧红会想起祖父园子里的小黄瓜小蝴蝶、1926年在厦门的鲁迅也会旧事重提百草园的旧墙头、刘亮程认为故乡是一个人的羞涩处,也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秘。但从苏先生的文中,却看到了久违的记忆,尤其是父辈祖辈的那一段艰苦岁月。

回忆中是伴随着死亡的,这是谁也逃离不了的命运。书中第一部分“一棵树顶住的房子”里,老房子见证着伴随着亲人的去世,独居的三伯热爱生活,喜欢热闹却内心孤寂、姑姑月兔心灵手巧不辞辛苦一心惦念着娘家亲人、爷爷学识渊博满脸严肃照顾小辈,这些亲人的离世都带着一种莫名和淡然,仿佛这漫漫人生路,路的尽头就在那里,于是大家都一边无言的抗争一边不断挣扎结伴而行。爷爷吃梨那一段额外动人,爷爷因为咳嗽于是家人买了梨,而半夜吃梨的爷爷会把梨子削一块给醒来的孙子,之后孙子吃到的梨越来越多。

余华的《活着》就有一句说人死像熟透的梨,离树而落。爷爷去世前用杨树把三伯的房子重新支撑起来,这就是活着的力量,延续生命,延续一个家族。所以故乡的人早就看淡了生死,历经亲人离别、挨饿年代的奶奶谈起过去早就云淡风轻,把握时令慢生活,她有自己朴素的信仰,准备了棺材和寿衣,

“我活得太久了,咋还不死?”

世间还有什么比“等死”更无所畏惧呢?作者用死亡这一主题掀开了故乡的思想状态,但并没有用苦难和疼痛来引起读者的共鸣,打动人的往往是那些生活的细节。

正月十六五十六岁的黑子背上行李外出打工赚钱,养家糊口建新房交保险。漫长的打工时间里,村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很多人不再回来,空置的房屋越来越多,土地规划打乱了原有的农村秩序。

村庄在变与不变中存在着,相对于老一辈在生存中挣扎,为了一口水,为了能活着翻山越岭,村庄因为这些人荒凉与声响并存。还有如作者这一代年轻人,通过读书走出了村庄,渐行渐远,如作者所说,一代比一代更早离开家乡,去城市里讨生活。

乡土凋敝的当下,带走的不仅仅是童年记忆的消逝。人到中年蓦然回首,才能在满如蛛网的往事中勾勒村庄的模样,那对已经尘封回忆的深深缅怀与谦恭的思考,原来对抗现实世界的勇气就来自村庄的疼痛和呼啸。

因为这些事,我成了我。

所以如风般的文字,让作者能鼓起勇气去书写记忆中的孤独、疼痛与温暖,这是滋养生命的勇气。所以阅读《挖光阴》就是对生命的珍重,时间如流水一般清澈缓慢又柔软,文字唤醒了那片田野,也唤醒了那些可爱可敬的亲人,唤醒了自己行走在求学路上,也带走了我们的眼泪和迷茫,这万事万物构成的村庄,构成的光阴能让人在对未来的期许中获得力量去抵抗过去,这是落在我们头顶的永恒的雪花和被风吹过的滚滚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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