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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年少(小说)

 路敬之文集 2022-12-31 发布于河南

青春年少(上)

文/路敬之

(一)

十年寒窗,终于走进了考场。

秋高气爽、蓝天白云,大雁翩翩,喜鹊喳喳,邮递员送来大学通知书,

手里捧着通知书,我似乎并不咋地高兴,要知道,这是一张大学委培通知书,因为委培生需要交三千元钱学费才能入学,对于我这个穷苦的农家子弟来说,三千元真是个天文数字,但父亲却很高兴,他目不识丁,以为我这个通知书和当年大哥的大学通知书是一样的,花不了几百元钱就可以入学了,入了学,就有铁饭碗,以后成家立业就不作难了。

于是乎,给我提亲的人陆续来到我家,可我都以年纪小或现在需要专心上学读书为由,谢绝了媒人。

最让我难为情的便是支书,他托人为他女儿来提亲。支书说,如果我同意了这门亲事,就帮我把上大学的三千元垫上。

支书的女儿叫慧龄,我们是同村人,她从小娇生惯养,学习成绩不好,她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头上喜欢插一朵红花,淘气男生背后给她起了个绰号——花姑娘,她屁股本身就大,走起路来左右摇摆,她喜欢唱歌,来回上学下学的路上总是哼哼唧唧,屁股后面总少不了几个淘气学生起哄,但她丝毫不生气,时不时回首抿嘴一笑——丹凤眼忽闪忽闪地,瞬间露出两只喝酒窝,于是,《回娘家》的歌儿又哼开了——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我与别人不同,我对慧龄没一点好感,也许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看到她那左右摇摆的大屁股、我就恶心!听到她那唧唧咛咛的腔调,我就想吐!

面对支书这个父母官,我犹豫了好几天,但我还是委婉谢绝了媒人。弄得媒人很没面子,他责怪道:路敬之!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门檐高底,放着光明大道你不走,却专沿独木小桥,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我有我的意中人,她就是村主任的妹妹李 梨。

李梨与我也是同村,年纪一般大,从育红班到高中毕业,我俩一直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巧合的是都还在一个班,可谓是青梅竹马!

李梨个子高桃,皮肤白皙,她穿着俭朴,衣着整洁,常穿一身天蓝色的套服,我很喜欢她。我与李梨彼此爱着,我岂能再与别的女生订婚?

由于学费太高,一踌莫展,最终还是放弃了报名入学,并辍学在家。一段时间,我精神萎靡,害怕出门见人,也只有窝在家里,连李梨也懒得见,我知道家里太穷,将来务农在家会委屈李梨,所以决定和她断绝恋爱关系。

我忐忑不安地给李梨写了信,把信塞进邮箱,匆匆独自去禹州打工了……

亲爱的,你好: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生来普通与贫穷

我在逆境中努力地生长着

虽然孤独与无奈

观音菩萨却偷偷地把人间最美的东西送给了我

——爱情!

我曾享受爱情

我曾因此庆幸被你所爰

现实是,

因贫穷而辍学

因弱势参不了军

我看不清前进的路上还有多少拦路石

不要等我了

请再找一个经济条件好一点的人家——

嫁了吧

路敬之,90.9.8

(二)

经在禹州打工堂哥的介绍,我进了一个砖瓦厂。

正值酷暑,天气高温难耐。领工给我安排了工作,进窑室出砖,窑室温度经常不下五十度,对于我这个刚从教室走出来的学生来说,好比跳进了火桷。我经常流鼻血,工友劝我辞工,我都拒绝了,我暗暗下定决心,坚持干下去。

每当晚上,望着闪烁的星星,我似乎更显孤单,躺在床上,浮想联翩,我对不起苦心孤诣生我养我的父母,没有把书读好,唉!要是不差那两分有多好啊!我也对不起亲爱的初恋女友李梨,让她失望了,从小,我在她心目中就是好学生,将来一定会金榜题名,可现实——

想起委培通知书送我家后,陆续提亲的事,我觉得可笑。也许,因为爱情而拒绝支书的资助,放着大学不上,混到下力打工这地步,让支书和他的女儿慧龄羞笑了。

我强忍着做工,可经常流鼻血的事还是让老板知道了。开始老板让我辞工,怕我出事在他的砖厂,我把自己的身世详细讲给了老板,老板是个善良之人,不但不辞我,而且不再让我进窑室出砖了,改让我协助她女儿记工算账,也就是当会计。

老板特意嘱咐我,他的女儿学问少,以前工作常出错,让我多操心。大慨一个月时间,老板对我的工作很满意,主动把我的工资由每日叁元,涨到每天伍元,我似乎感到上学读书的价值,心里挺自豪!

老板名叫闫正,他的女儿叫闫晶。闫晶青春靓丽,心眼纯真,她活泼可爱,经常请我到饭店就餐,有时还给我买衣服。

国庆节,闫老板带着他女儿闫晶,和我一起到少林寺游玩,并合影照了像,我给家里邮钱的时候连同照片一同寄了回去。

我的父亲是个老实巴结的农民,斗大个字不认,一年难进一次城,他望子成龙,希望我们有出息,他最爱拿孩子的事在爷们面前显摆。当年大哥考上大学(村里第一个)时,他兴奋得简直要疯一样,几乎逄人便聊。我委培通知书下来后,父亲专门杀了老母鸡做捞面条,他把老少爷们叫来一大桌。虽然我因缺钱没入大学,但看到老板如此看重我,父亲依然兴奋不已!

父亲工工整整地把我的合影像镶在镜框里,并把镜框挂在正堂屋墙上,一有人来我家,父亲总忘不了给人家介绍。他给人家说,儿子在外混得不错,不但挣钱多,而且还当了领导,连老板都非常看得起。

也许李梨听到了什么,她来到我家里。看到我照的合影像,也许是委屈,见到我的母亲,一提及我便情流下了泪水。我是从家人来信中知道这些情况的。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伤感,母亲在信中告诉我,李梨经常来家里帮她做家务活,母亲不会骑自行车,上街办事大多是李梨帮忙做的。母亲还嘱咐我,有一天发达了,千万不能辜负了李梨,好好对待李梨。

母亲不晓得我离家时给李梨写的分手信。

本来我走时就没告诉她,现在她竟独自一个人千里迢迢到禹州寻我来了。

她风尘仆仆独自一个人寻到山野窑厂。见到我时,我正在砖垛上给客户数砖数。

敬之!敬之!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再叫我名子!我下意识一看,是李梨。

我突然从砖堆上跳下,快步来到李梨跟前,我们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在一起。李梨脸贴在我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默默地伫立着,鼻孔酸痛,泪水流淌。

敬之哥!这是嫂子吧,真漂亮!不防闫晶何时出现在我的身旁。

我忙与李梨松开身子,道,闫妹,她是我老家妹妹。

什么妹妹?明明是嫂子嘛。闫晶玩了鬼脸。

李梨脸羞红了脸,便道,你是闫晶妹子吧。

你咋知道的?

敬之哥老提及你。

怪不得一走连个信就不没有,原来身边有这么漂亮的的妹子——哎!李梨,我打断了李梨的话,道,这是闫老板的千金。

闫晶开着小车,带着我和李梨去街上吃饭去了。

闫晶很义气,点了好几菜款待李梨。

闫晶与李梨一见如故,打成了干姐妹。

由于厂里房子紧张,也为了省钱,李梨与我同住一间房子里,也就是会计室。

李梨告诉我,我家里老房子下连阴雨泡塌了。还有一个消息,她听哥哥李龙说,学校准备开初中班,缺一个英语老师,校长在村委会上推荐了我,理由是,在整个应届毕业生中,我的成绩最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向闫老板辞工。我难过地向闫老板诉说,家里老房蹋了,需要我回去帮工,但我把回去应聘老师的事隐瞒了。

我向闫老板辞了工,闫老板再三嘱咐我,房子建好后立马回来接着跟他干,他许诺我,将来我再回来后就聘我当厂长,工资按月开,一定不低于二百元,他还许诺,回来一上班就给我免费配个汉显BB机……

临别闫老板,他特意送我礼品——两瓶芦州老窖。

(三)

回老家的当天晚上,我便提着从禹州带回来的那两瓶芦州老窖去拜访校长。

校长名叫李季,五十多岁,瘦高个,脸腊长,背稍骆,背头发疏,戴一幅黑框近视眼,给人一种老学究的感觉。

他是从别处调来的。之前我们不认识。

听我说明来意,李校长很客气。

敬之,我与学校几位老师已经商定好了,鉴于你的高考成绩比较好,学校决定聘请你为咱们村学校的英语老师。李校长开门见山道。

听了李校长的话,我很感动。对于我这个孤门小户,无权无望的农家小弟来说,李校长真是我的贵人!

不过,至于具体什么时间来校正式上班,还听我通知。估计时间也不会长,个把月吧,现在刚放暑假。李校长又道。

我出了李校长家门,时间已经将近十点了。我独自走在田间小路上,不知名的虫鸟欢快地歌唱,过柳叶河桥时,河水哗哗,清脆悦耳,虽然没有月亮,但星光灿烂,觉得夜并不黑,反而更显温馨。

我情不自禁地朗诵起诗人普希金的诗:

假使生活欺骗了你,

请你不要悲伤,更不要气馁!

一天,两天,马上一个月了,仍不见李校长的通知。正在我纳闷之时,一个星期日晚上,李校长来到了我家。李校长又把我送给他的那两瓶芦州老窖带了回来。

一见面,李校长深深叹了一口气。接下来,经李校长建议,我又买了一条春雷烟,再配上这两瓶芦州老窖去支书家了。

去往支书家的半路上,我突然止住了步。

李校长,咱别去了。我吞吞吐吐。

怎么了?

我不想去学校当英语教师了。

支书托人向我提亲的事,顿然想起,慧龄的红嘴唇不停地闪现在眼前。思绪潦乱。

敬之,我非常同情你,考上学因贫穷而放弃深造,这不只是你个人的损失,其实也是社会的损失,如果你上了大学而毕业,也许能为国家做出更大贡献!这次上学校当老师这事,或许是你人生的一个机会,请你千万别再失去。男子汉大丈夫能曲能伸,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听罢李校长的劝,再想想他的好意,我又起了信心,继续与李校长一起朝书记家走去。

到了书记家,李校长与书记热情地寒暄,我悄悄地把礼品袋放在堂屋当门的条几上。

支书左手握住我的一只手,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孩子,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文静聪明,一向学习成绩很好,不过、既然考上委培,为啥不上?没钱,没钱您叔我可以帮你呀!看看,这么好的机会让你丢弃了,真的遗憾啊!

这不,经学校老师们举荐,想让敬之到学校代课,不然真可惜了这孩子的材料。李校长随即应和着。

好啊,举荐敬之,我这里没问题,举双手赞成!

——支书说到这,深深吸了一口烟,

话锋一转,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我得抽时间,给村委们做做工作,敬之这里,就静听通知吧。

离开支书家门时,支书又拍着我的肩膀,柔声道,敬之,婚姻自由,那件事你千万别放在心里。

此时此刻,我感到支书素质真高,宽厚仁慈,是我值得信赖尊敬的长者!

回家的路上,李校长对我道,通过支书的态度,上学校这事,应该问题不大了!

听了李校长的话,我的心情好惬意。心想,等到学校工作了,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李校长,支书的一派好意,从而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四)

我相信支书的话,安祥地在家静等通知。

虽说静等通知,但也没真正闲着,我每天就在操持新房。

一个中午饭后,我几乎没午休,就开始干活。

我正在架子上粉刷墙面,非常清晰地听到村委大喇叭的声育:

各位村民注意了,各位村、民注意了,我们村委学校计划招聘一名英语老师,本着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择优录取,凡以往高中生赶快、到村委学校参加考试。

这段话连续播了好多次,我几乎听腻了。播报者,嗓音沙哑,慢条斯理,一幅官太爷腔调。

他不是说好让我静听通知吗?怎么说变就变呢?连个招呼就不打!这不是分明不信任我!太小看人了。我生气了。

敬之啊,安心整房吧,赶快把房子整好,把李梨娶进门,这才是老保本,至于老师这事啊,我看这里面有点猫腻。父亲插话道。

我也生气了,这给玩人似的,分明是不信我的水平,不去了,决定不去,我一边干着活,一边报怨着,话的嗓音愈加响亮,等房子建好后,我还去禹州跟着闫老板干活去!

敬之!敬之!——听到有人叫我。

原来是团支书孙华。孙华是我东院邻居,平时我习惯喊他华哥。华哥个子不高,但人很精明,嘴甜,眼睛大,黑眼珠子象铃铛子,滚来滚去,出口就是歇后语,老逗人笑,可幽默了。

看到我在架子上忙碌,华哥眼珠子一瞪,哎!我的天也,兄弟,你咋还弄这也,你这不是待客宴上拿干粮——胡球扯(吃)吗,活放到改天还可以干,这试放到改天还能考吗?

华哥表现得很是着急。

我不打算考了,不想当这个英语老师了,你快回去忙吧,我平静地对华哥说,我若无其事,显得不紧不慢。

我不想当老师了,我又重复道。

你这话,不是大年乱岗坟里挑大粪——呛死人吗?

华哥猛地往地下一蹲,两只胳膊交叉抱着两个肩膀,头一缩一扭,搭拉着头。

兄弟,你不走,我就一直蹲着,那怕把你院子蹲出个坑!不然我没法回去向书记复命。书记说了,让我背也得把你背到学校,可见咱们书记对你有多重视了。

事情就这样僵持着。

看着华哥难为们样子,我心软了,跳下粉墙架子,衣没换,脸没洗,捌上一支钢笔,坐在华哥自行车后座,随华哥快速朝学校飞去。

进入考庭,室内有十来个考生,有慧龄,李梨,……坐在讲台上的是主考老师安正平,坐在考庭最后排的是书记,主任李龙,校长李季,还有团支书孙华。我感觉场面挺严肃挺认真。

考试起笔前,支书先在讲台慷慨激昂地怼了一番,什么振兴中华教育先行啊,什么教书育人何等高尚啊,什么公平公正选拨人才啊,支书越讲越动情,眼里包含泪花,他那魁梧的身躯,不时高高向前向上攥出握得紧紧的拳头!

此时,我后悔了,我内疚了,支书他是多好的人啊!幸亏我来了,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此时,我想起了华哥,多亏他把我弄来。

当场笔试,当场阅卷,当场宣布成绩:慧龄100分,路敬之92分,李梨84分……

主考老师安正平当场宣布:慧龄被ⅩⅩ学校聘为英语老师!

此时,我脑子一片空白。

我走出考庭,马上就要出学校大门,听到支书在喊我名子,敬之!——敬之!

我下意识地止住脚步,回过头,支书已经走到我面前。我们站在很近,几乎是身贴着身。彼此能听到对方心动,我眼湿润了,说不出什么滋味。

敬之,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优秀这方面没啥说的,可就放到这件事,你还真不太重视。早些时候公告就贴在村委院,你怎么就没复习一下?酒在习,马在骑,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再熟的东西久了会生生疏的。听你华哥通知你时,你却正在架子上干活——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先回去,今事多,明天晚上我去你家,咱父子俩儿好好聊聊……

此时我微微苦笑了一下,

叔,没事,都是我没考好,我不怪任何人,毕业后我的确没沾过书本,成天忙着整房子,不过,我已经有打工的地方,房子整好后我还计划去禹州。

回家的路上,日薄西山,红霞洒满西天,田野里仍然有辛苦劳做的农民,牧羊人响彻云霄的鞭子声映衬着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五彩斑斓的蜻蜓伴随着我簇拥着我,天空中有成片的麻雀翻飞着鸣叫着,放眼望去有两只大雁,它们时而展翅高飞,时而低空盘旋。长长的柳叶河两岸长着茂盛的高粱,红着脸,随风向我招手,轻轻地呼唤:

        路敬之,来吧!这里才是你待的地方,

        也许是惆怅,也许是心愉悦,也许是受此时优美环境的感染,我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把上衣脱下,铺在河沿一棵杨柳下,头枕着上衣,双手垫在后脑勺,闭目而休。

这是我童年时与村里小伙伴玩耍的地方,长大后,也是我常与李梨约会的地方。

 在一望无际的红彤彤的高粱地里,有一块大青石,青石上站立着一个光头白须飘逸的老汉,老汉不是别人,正是大作家莫言。莫言长得很高很胖,只见他,手执一支擀面杖大的画笔,抬头望天,不停地挥舞着挥舞着。他旁若无人,大声道:我上画天!下画地!中间全画高粱秽!于占鳌喜欢高粱地……

莫老师,你好,我是路敬之呀!莫老师,你好,我是路敬之呀!莫老师,我是路敬之呀!我连声喊道。

只见莫言把擀面杖大的画笔高高举起,高声道,送给路敬之了!这时,画笔似大雁在我面前翩翩起舞,我伸手一把抓住了它——他却是李梨的手,李梨坐在我的身边双手握住我伸出的右手。

敬之,你做梦了吧,李梨道。我点了点头,泪水涌了出来……

李梨丢开我的手,取下她身上的花布包,从里面掏出来一本崭新的书本,敬之,今天我在新华书店刚买的路遥写的《人生》,你先看吧。李梨在我睡醒后陪我聊了一会儿便回家了。

         (五)

       第二天 晚上,支书如约来到了我家。支书很厚道,又把我送给他那两瓶芦州老窖原封不动地滴溜过来,而且还带着一盒罐头,一袋饼干。

我的母亲很节俭,身上穿着补丁衣,但为了孩们好,竟然把一只吃盐换钱的下蛋老母鸡宰了,望着母亲忙碌瘦弱的身影,我鼻子陡然一阵辛酸,眼睛模糊了,热泪止不住往下流,泪水顺着脸颊浸入我的嘴角,淡淡的苦涩。唉!都是因为我太没出息了。

         支书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了他的光辉历程。他年轻时参军派住过朝鲜,云南支过边,复员老家后,先在大队当团支书,后当大队长,最后当书记。什么运动,什么风浪,他都经历过。……

       支书兴致勃勃地讲,我津津有味地听,父亲手托着汉烟袋,时不时地附合:那是,那是,真的,真的,不假,不假……我和敬之都听信您的,憨厚老实的父亲感动地向支书表白。

        支书承诺我,明年春天,村委换届选举让我进村委领导班子,向他那样,先从团支书干起,将来一步步干到书记一职。他劝我不要因为考试的事而斤斤计较,要放眼未来!

我似乎觉得,支书真地为我着想,关心我,培养我。

正在我与支书聊得热火朝天之时,门被推开,村主任李龙踏进屋来。

        李龙慢慢地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纸,非常细心地小心翼翼地展开,而后轻轻地双手放在桌面上。只见他右手五指张开,高高举起,啪!地一声,拍在纸面上。怒道:

我的书记哥,你真中!说罢转身出门而去。

        李主任,别气,怎么了?支书一边问一边出门追李龙去了。

        桌面上的那张纸还在,我把它捧起,把眼睛贴进,仔细一瞧,内容很简单,竟然是顺序排列的阿拉伯数字及每个数字后面有括弧,括弧内填有或(A),或(B),或(C),或(D)之类的字母。

这或许正是今天的题号和答案!数字是打印体,字母是手写上去的。

我若有所思,若有所思——

        李主任说的'你真中’,这一句话反复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起身,走到门口,一只手扶着门,只听支书道,有意见咱们下面协商解决,让他们知道不就乱套了吗?我回去问问安老师和慧龄,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往下声音越来越小,顺着小道,他们二人渐渐朝西面离去,那是李龙家的方向。

        这时,李梨来到了我家。见到李梨,母亲上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严然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女。母亲和李梨刚进屋,父亲就站起身,烟袋锅子口朝下轻轻往桌子角啪啪磕了磕,道,让俩儿孩子唠吧,咱老俩口去他二叔家串会儿门。

  屋里只有我和李梨二人,我一看父母出屋门一段距离,便把门掩上了。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纵情地亲吻着,亲吻着……

       稍时,李梨道,敬之,太气人了!那天考罢试,慧龄竟然能得满分,高考成绩不足三百分的渣子生,今天却能一点不错,鬼才信呢?凭咱俩儿的关系,我哥肯定会不爽。本来我哥到支书家是请示工作,谁知支书不在家,我哥就在支书书房等,没想到在等支书的时间里,意外发现了今天的考卷及答案纸。我哥悄悄把考卷留下却把答案纸装进衣袋,干等不见支书,自己就回家了。哥把答案纸给我一瞧,正是今天的考题答案!这张纸我看到时就有些破,看样子有几天了,手写字柔弱歪小,明显的女生字迹。敬之,这不是,秃子头上爬个虱子——明显的吗?

  ——别说了,我愤怒地打断了李梨的话。我满肚子火气,几乎肺要炸裂。我凝视桌面,忽儿抓起纸,猛地狠狠地使劲揉搓一阵,然后撕得粉粹,扔掉门外。嘴里呐呐,别在我家恶心人了!

      李梨道,我也是刚听我哥说的。

       我蹲在屋里小凳子上,双手捂着脸,静静地,任热泪横流。

        支书,李龙,慧龄,李梨,安老师,一幕幕,一言一行,翻滚着,起浮着,倒立着胡乱地闪现在我的眼前。

      父母轻轻地敲了一下门,进屋后好久默不作声。

        其实刚才父母根本就没去二叔家,就在自家院子里,我和李梨的话都被父母听到了。

        父亲的汉烟袋吸得更浓,烟气萦绕满屋,母亲用手不停地抹着泪,隐隐约约地啜泣声如针扎进我的心肝,一盏微弱灯火似静止的荧火虫,默默地陪伴着我们注视着我们。

        父亲自倒一杯洒仰首一饮而尽,说,我早就说这里面有猫腻,还真有啊!

        我也站起身,走近父亲,握住父亲的手,伯,房子整好我就走,还去禹州闫老板那里去!

        父亲点了点头,长长叹了一声气,去吧,看来,那里才是你的活路啊!

       我也去!李梨一边说一边挽着我的胳膊肘,她声带哭音,仰望着我……

       唉!——母亲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这样,咱就不考了,纯是瞎掺和。这下可苦了梨儿了。

        我把李梨拥在怀里,静静地,不知言语,眼晴全被泪水所模糊,泪水顺着脸庞浸入嘴角,充满着苦涩和心痛!我的整个人啊似乎跌入这盏小煤油灯下怎么看也看不清的万丈深渊……彷徨,彷徨……再彷徨!

[待续]

                                2020.8.26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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