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唾盂 | “渣斗”考辨补正

 天宇楼33 2023-01-02 发布于黑龙江

同时亦藉此文祝各位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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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蓝田北宋吕氏家族墓出土铜质唾盂、钵盂一副(原系鎏金)

此类器物的名称至今存在分歧,有的标为唾盂,有的注称渣斗,而这两个名称无疑代表不同用途。我在之前的文章里认为是后者,但追溯宋代文献,以及宋画的佐证,称“唾盂”更符合史实。吕氏家族墓出土的铜渣斗和铜碗,实为“唾盂”、“钵盂”。另据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等2018年出版的《蓝田吕氏家族墓园》一书(文物出版社),同出的还有一件“铜盘”,唾盂和钵盂均置于盘内。此类铜盘,大概是宋人所称的“厮锣”。

厮锣,宋赵彦卫《云麓漫钞》(卷九),程大昌《程氏演蕃露》(卷一)均有释义。赵彦卫认为厮锣即洗,其名源于军中,以锣为洗类似刁斗警夜吹饭之两用,取其便宜。程大昌认为厮锣即盆,其名源于产铜的新罗国(新罗,一名斯罗,厮者斯声之讹),且专指铜盆(后世奢者以金银为之),以别于中国古有的瓦盆。

(有兴趣的可查找原书来读,下附原文截图)

另据《康熙字典》”䤬”字:
䤬鑼,銅器也。……宋志,駕前皆捧厮鑼。元志作水礶𨮭鑼。南宋市肆記亦言酒器沙鑼。蓋水盆,以金銀爲之,如今之銅面盆。沙、厮、𨮭皆䤬,音相近。一說䤬譌作厮、𨮭。今馬上急遞所擊者,似鑼而小,俗呼篩鑼,卽䤬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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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局部
画中的洗手盆与宋画中的厮锣非常相似,或在五代已趋流行。
宋辽金时期,唾盂和钵盂成一副,与厮锣一面构成一组盥洗用器,厮锣类似于洗,净手之用,唾盂漱口,钵盂承接漱口水。此三事是皇室、达官显贵等上流阶层出行的“金银从物”。(参阅扬之水《镣子·厮锣与唾盂、钵盂一副——“金银从物”考》一文)

《宋会要辑稿·礼六二》赉赐多处提到厮锣唾盂:
(政和)六年五月十四日,诏赐太师蔡京出入金银从物:……厮锣一面,唾盂、钵盂一副,盖全……(五月或为正月之讹,正月十七为蔡京生日,正月十四徽宗派专官送礼)

(绍兴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金国遣完颜晔、马谔等来贺。拟定给使者的赐物清单中也包括钞锣唾盂子一副

 (绍兴十五年)十月三日,上遣中使赐太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御书阁牌,曰“一德格天之阁”,就第赐御筵,仍赐金镀银钞锣唾盂……

厮锣和唾盂、钵盂亦见诸宋画。如故宫博物院藏南宋《春游晚归图》仆手提编笼,以及李嵩《骷髅幻戏图》骷髅随身担子一端提匣提梁上拴的提笼中,皆可清楚见到侧置的厮锣和叠放的唾盂、钵盂。另有《胡笳十八拍图》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本(明摹宋本),也出现随从队伍中有仆从手捧唾盂、钵盂的场景。这些画面都是两宋社会生活细节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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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晚归图》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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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幻戏图》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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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十八拍》第十四拍局部


墓葬资料更是丰富,例子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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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东阳交椅山宋墓出土银唾盂、银盂
两器底部均有“樊二郎”铭文,应系成副打制,另有银洗碎片,或为配套的厮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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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市周塘桥南宋纪年墓(景定5年,1264)出土银厮锣、银唾盂、银钵盂三件套
若单独从洗(盆)、唾盂来看,均为古已有之,金属材质者牢固,不怕磕碰,出行适用。相比之下,陶瓷器更易得,更普遍,使用人群更广泛,应用也更为灵活。

瓷质洗(盆)和唾盂、钵盂的组合使用在五代已有之,如吴越康陵出土器中就有越窑青瓷盆、唾盂、钵盂一组三件。瓷器系易碎品,此三事不一定外出使用,却是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洗漱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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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吴越国青瓷盆、钵盂、唾盂

1996年浙江临安后晋天福四年十二月(940)钱元瓘王后马氏“康陵”出土
杭州市临安区博物馆藏
瓷质唾盂的使用更为普遍。大口沿造型的唾盂在唐代已趋流行,无论宴饮、茶酒,这类唾盂似乎是必不可少的卫生用具。此可进一步参考河北宣化辽墓壁画,辽陈国公主墓壁画等。这些壁画里均有仆从手捧唾盂的场景,这些场景应是死者生前日常生活场面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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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宣化辽墓壁画备茶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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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陈国公主驸马合葬墓前室东壁壁画

另,宋代瓷质唾盂的造型风格很可能是受了金属器影响的结果。实物例子如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北宋定窑白釉划花唾盂等。上述吕氏家族墓出土的唾盂不仅有铜质的,也有耀州窑青瓷刻花唾盂,且有刻花盖碗与之相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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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家族墓出土耀州窑刻花唾盂、盖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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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定窑白釉划花唾盂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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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湖田窑影青唾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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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龙泉窑黑胎唾盂  浙江省博物馆藏
此式大口沿唾盂在宋代龙泉窑中非常非常罕见。龙泉窑更常见的是渣斗,大口,口颈硕大连成一体,腹部扁鼓而微垂,圈足。值得注意的是一些特殊少见的造型,如下图的两例,或为从唾盂到渣斗两者间的过渡造型,用途上,或仍以承接浊水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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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龙泉窑渣斗

此件为残器,口部比例非常大,有划花装饰,腹部饰蕉叶纹,高圈足外撇,青釉局部泛黄,玻璃质感强,有细碎开片。其胎釉纹饰风格具有鲜明时代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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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南宋 龙泉窑黄釉渣斗





参考文献

1、扬之水《镣子·厮锣与唾盂、钵盂一副——“金银从物”考》 《南方文物》2015.4

2、吕海萍《东阳金交椅山宋墓出土文物》《东方博物》第三十九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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