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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娟

 柔情1991 2023-01-04 发布于云南

玉娟是我青年时期最好的朋友。我去乡中复读,她是班级第一名,学习十分刻苦,而我呢,夜里大声唱歌,老师敲门就骂老师,上课和老师吵架,往楼下泼水,淋湿教务主任。冬天,我俩将被子褥子合起来,睡在一张床上。我的床铺正对着外面的大山,月光很明亮的夜晚,我就盯着那座大山,我心想,我一定要爬上山看看山后是什么。玉娟睡在我身边,她一动不动,不翻身,轻轻地呼吸着,她的皮肤不算白,但是格外细滑。她睡得那么香。我呢,一夜翻来覆去,伸直腿又蜷起来,她不受干扰。她的身体温和和的。

她笑起来很甜,像那沙瓤苹果。笑时脸红扑扑的,牙齿很白。她还会拿手轻轻拍打你,表达自己的嗔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吃饭时候,她把大部分的菜留给我,知道我喜欢吃菜。快考试的那段时间,我俩常常一起拿着棉袄到教室去,裹着腿,坐在那里学习一夜。那种日子也加固了我们的友谊。

玉娟的娴静是那种流水无声。我去了她家。格外细窄的院子,石板地,她在那个狭长的院子里,写作业,发呆。爸妈在县城高中食堂卖饭。常年不怎么回来,她和爷爷奶奶、弟弟一起生活。你打她一巴掌,她不会还。她就是那个死气沉沉的人。可是,她就像院子里的那株石榴树,开花了,花谢了,石榴熟了,掉落了,她那样静静地生活着。那天恰好赶上她妈妈回来。我本以为她俩会特别疏远,不料母亲对她说了什么,她笑得那样甜。

我考上二高,她报考一高,两人分作两地,却越来越亲近了。一到周末,我便去看她,或者她来学校找我。生日时候我们互送礼物。那一个小花包是我俩一起去市场街她给我买的,我背了很多年,17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是她省吃俭用省下来的。我送她的礼物我都记不得了。我俩坐在教室里,各自看着自己的书,累了就去食堂吃饭,也就是她妈妈卖饭的后厨。她老说妈妈做饭太咸,我也觉得,豆瓣酱放得太多。晚上,我和她睡在一起,那个小屋子格外臭,大概是他爸爸好几天没洗的袜子味道。我俩常常走在校园里,我挽着她的胳膊或者是拉着手。一起到澡堂去洗澡,我给她搓背时候,看到她那瘦小的身子,微微凸起的乳房。考完后,我俩坐在我租房的院子内的凳子上,穿着一样的紫色蛋糕裙,估分。后来,我考上了,她复读了一年。我在宿舍楼外和她打电话,老是听得不怎么清楚,他爸爸在后厨呢,自然是十分吵。

等到考研复试的时候,我去了昆明。下了火车,玉娟来接我,街上女人在耳边对我俩说,小妹给你介绍个工作吧。我对二层电车充满了好奇。没有座位,我俩站着,她并未帮我提行李。夜里住在她的床上。屋子里很暗,外面种着大芭蕉树,叶子很大,昆明的雨水、阳光丰沛,叶子格外亮,风吹进来。但是很多时候她们都拉着窗帘,在床上睡觉或者是在电脑上看动漫,看剧,或者是打游戏。早饭午饭并做一顿,到食堂打了端着纸盒走着吃着回来。我老是觉得饿,但是又不便说出来,是当年我去找她她花钱她去找我我花钱的习惯作祟,还是占便宜的心态,我不花自己的钱,老是觉得她该给我买吃的。但是她瘦的皮包骨头,只有80斤,习惯了吃得少,而我,老是饿。有天夜晚,因为太热她床上又有熊娃娃,我俩睡作两头,我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心慌,那一夜,我饿醒无数次,实在心慌的难受。我没和她说。平常夜里我和她在学校里闲逛,她诉说着自己恋爱的事情,大概是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了,住在一起,但是没发生关系。我让她不要穿黑色丝袜,她说穿黑色丝袜有什么关系,和我争起来。我将自己的一个白色披肩给了她。我俩那时候感情明显有了裂缝。但是谁都没说,想着能像以前那样好。我心里嘀咕着她不舍得给我买多一点吃的,到食堂打饭她嫌我打得菜贵,还打三个菜,她一般就打两个菜,一个土豆泥,一个胡萝卜,而我呢,要打三个菜。早晨,她起来了也不打算去吃饭,而是看不完的动漫,害得我饿的火气也旺盛。她呢,大概是觉得我怎么那么觉得理所应该,难道我就不应该自己买点吃的吗?有天我买了面包回去,她看着面包,心里大概是觉得对我好像太苛刻了。我胃口那么大,而且到了昆明,水土不服,米饭一两,肯定是吃不饱,而她呢,在昆明习惯了。刚开始的几天,她老带我去外面吃饭,我点了大救驾,却因为酸臭味实在恶心,一口没吃,那可是十块钱呀,他爸妈在食堂怎么挣得血汗钱。最后和她合吃了她的小锅米线。我走的前一天,她带我去食堂二楼吃了小锅菜,又在小吃街买了炸洋芋,我俩走着吃着,忘记了那些不愉快。后来,她陪我去了呈贡包了几天的房间,我送她走了。

再见面,是我喊她来家里玩,她来了以后看着很没精神,老是想躺着看手机小说。我读研时,她来找我,我带她去吃了火锅,她又请我看了电影。

几年后,她结婚了,我要到县城去考试,说要住在她家。她骑车来接我(难以想象那么木讷的她会骑电动车,我在她那里,永远是坚强、有本事那个,却怎么也学不会电动车),那会儿她正在家里准备考试,抱怨着婆婆当时说得好听,说啥饭家务都不用做,等结婚了,一切包给我。结果,结婚了,一切靠在她身上,她婆婆老出去挣钱。她煮了玉米糁汤,又炒了菜。那天恰好她婆家姐从温州回来了,吃完饭,我俩到外面散步,她说刚结婚没几天,因为她说了公公,她男人不愿意了,说以后也不管她爸妈。她一生气,回娘家了,她妈妈爸爸赶紧让她回去,说刚结婚就回娘家,怎么办。回来后,她铺了客房的床,和我睡在客房,半夜她还在那里发消息。她很快有了孩子,考上了地税局,也不咋和我聊天了,也是太忙了。我翻到了以前的日记:

我和好友玉娟吃完晚饭一起去外面走走,黄昏时分,空荡荡的校园很安静,空气清爽,天空白净,苍茫渺远又灰暗,我们走出校门,一直往前,一直往前,那是一条小路,通向一些村子,路边点点的野草野花,我发现了一株地黄,胭脂红的我已经见惯,这一株居然是黄色的,我充满欣喜,于是我爬上去去摘它,可是突然滑下来,我拼命地抓住一棵草,但是它比较单薄,我叫救命,妈呀……玉娟赶紧上去抱住我,把我扶了下来,真是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因为下面是枣刺丛,如果不幸跌落,身上又穿短衫短裤,那将会伤痕累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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