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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冲突背后,第聂伯河见证了怎样的千年恩怨?

 wps0321 2023-01-04 发布于河南

母亲河,孕育不朽的文明,埃及的尼罗河、俄罗斯的伏尔加河、印度的恒河……乌克兰的母亲河,则是第聂伯河。

俄乌两国国土相连,都是同根同源的基辅罗斯文明继承者,曾经有过亲密无间,如今却水火难容。第聂伯河,波涛之下,静水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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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聂伯河,东欧第二大河,它发源于俄罗斯瓦尔代丘陵南麓,流经白俄罗斯、乌克兰,最终汇入黑海,奔腾的第聂伯河滋润着两岸广袤肥沃的黑土地,孕育了灿烂的基辅罗斯文明,是俄、白、乌三族共同历史的象征。

中国人民大学俄语系讲师 李莎:

“第聂伯河是缔结了东斯拉夫三民族的一个脐带,第聂伯河对于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来说都是神圣的,是像母亲那样亲切的一条河流。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第聂伯河对于罗斯文明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基辅这个城市恰恰处于第尼伯河的中游地段,讲俄罗斯的历史、基辅罗斯历史、乌克兰历史,都离不开第聂伯河。第聂伯河从文化和历史上都是整个罗斯文明的摇篮和发源地,承载的文化上的意义是无可替代的。”

从罗马帝国到奥斯曼帝国,从哈布斯堡王朝到罗曼诺夫王朝,甚至希特勒的第三帝国,在第聂伯河两岸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现如今,在炮火中,昔日川流不息的安东诺夫斯基大桥已被炸毁,卡霍夫卡水电站也危在旦夕,数十万乌克兰人流离失所,数万名军人将生命留在了这里,俄乌冲突下的第聂伯河,两岸早已千疮百孔,曾经秀丽的风光如今满目疮痍。

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在顿巴斯地区发起特别军事行动。随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宣布与俄罗斯断绝外交关系。两个曾经关系最为亲密的东斯拉夫民族在第聂伯河两岸对峙,兵戎相见、手足相残。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欧亚所乌克兰室主任研究员 周会荣:

“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都把基辅罗斯看作他们文化民族的发源地。之所以今天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发生流血冲突,原因是多方面的,双方对于历史问题的认识是不同的,甚至是截然对立的,对于现实问题也存在很多的利益分歧,特别是存在领土上的纠纷,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乌克兰人希望加入西方阵营来摆脱俄罗斯的影响,而俄罗斯人是希望继续保持对乌克兰的影响力,不允许乌克兰成为西方反俄的桥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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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与乌克兰走向兵戎相见,背后有着多重原因,俄乌之间的爱恨情仇已经延续了千年。公元882年,东斯拉夫人在基辅及其附近地区建立了第一个统一的君主制国家基辅罗斯,这是东欧平原上最早出现的文明古国之一,当时人口达到500万之多,疆域广阔,是当时欧洲最大的国家,基辅城也被誉为第聂伯河上的“帝王之城”。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于润生:

“他们有一个关于自己民族起源的假说,叫做“诺曼起源说”或者叫“瓦良格人传说”,最早的古代俄罗斯的王公是一些生活在北欧的瓦良格人,这些人沿着河道进入东欧平原,然后一直南下。在东欧平原上面形成了最早的俄罗斯国家。所以我们把这个以基辅为中心的古代国家阶段叫做基辅罗斯。这个罗斯国家就成为了今天的乌克兰、俄罗斯甚至白俄罗斯在内共同认定的一个历史起点。”

12世纪左右,“乌克兰”一词开始使用,它的本意是“边区”,随后,这一称谓逐步扩大到今天乌克兰的大部分地区,并以这一称谓,形成了一个新的民族,但当时,乌克兰只是一个地理与民族的概念,事实上并不存在乌克兰这样一个国家,它的土地被划入了立陶宛大公国和波兰王国的版图。

1648年,乌克兰人民在鲍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领导下起义,反对波兰的统治,他致函沙俄政府,希望得到同样信仰东正教的俄罗斯帮助,直至1654年,沙俄与波兰之间的领土问题谈判破裂,沙俄才决定援助乌克兰,随后双方签订了《佩列亚斯拉夫条约》,乌克兰在得到高度自治权力后,与俄罗斯正式结盟。

1654年,乌克兰与沙皇签署《鲍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基本条约》,加入沙皇俄国,在俄罗斯人眼里,是沙皇为保护同样信奉东正教的乌克兰兄弟民族而签署统一条约,将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的命运再次联结在一起。但是乌克兰历史学家却认为,是沙皇背弃了联盟承诺,将乌克兰吞并了。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这个协议在某种程度上,被后来的沙皇俄国和苏联称之为俄罗斯和乌克兰民族的大联合,但是从1991年以后的乌克兰史学界,他们认为这是乌克兰为了寻求自身利益的保护,而向莫斯科向沙皇的臣服,签署协议以后,乌克兰的哥萨克盖特曼还多次的投靠波兰大公国,所以实际上是在周边的大国之间左右摇摆。”

1917年12月12日,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成立,同年,当地的民族主义者曾一度推翻苏维埃政权,成立了乌克兰人民共和国。1920至1921年间,波兰的皮尔苏茨基政权攻占了基辅,于是,爆发了苏俄与波兰的战争。其后,苏俄与波兰草签《里加条约》,西乌克兰被割给波兰。

1922年12月30日,乌克兰与俄罗斯、白俄罗斯、外高加索四个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成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1939年,西乌克兰与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合并,加入苏联。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欧亚所乌克兰室主任研究员 周会荣:

“乌克兰的一个特点就是地区的多样性和异质性是非常突出的,实际上很多国家都存在这种地区的多样性和异质性,但是乌克兰的特点是各个地区文化都不一样,而且政治倾向也不一样,甚至是对立的。主要的原因就是它历史上不同的地区曾经属于不同的国家,而且不同地区彼此之间联系也很弱,导致它相互融合比较困难,这是乌克兰在建国以后面临的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在乌克兰的历史教科书中,乌克兰被描述为在俄罗斯统治下不断为生存而斗争,并最终获得独立的民族,俄罗斯则被描绘成“狡猾”、“侵略者”,总是破坏乌克兰领土的完整。对俄罗斯的负面看法影响着乌克兰人的思维观念与对外政策,也因此,乌克兰逐渐开始向西方靠拢,希望融入欧洲,作为维护国家独立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手段。

1998年,乌克兰加入具有反俄色彩的古阿姆集团,尤先科执政时期,乌克兰更是不遗余力地谋求加入北约,亚努科维奇执政后,乌克兰虽然放弃加入北约,但与北约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合作。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乌克兰从苏联解体以后,就跟北约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合作,但真正地说乌克兰要'去俄罗斯’,要完全投入北约的怀抱,是2014年的俄乌在顿巴斯发生激烈冲突之后,俄罗斯支持顿巴斯民间武装寻求完全政治独立,使得乌克兰对于加入北约的态度逐渐发生了变化。”

2014年乌克兰危机之后,乌克兰在安全上完全倒向西方,积极要求加入北约。2021年开始,俄罗斯在乌克兰边界地区两次大规模集结军队,频繁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要求俄罗斯后撤军队,俄罗斯则要求北约放弃吸纳乌克兰、承诺不在乌克兰境内部署大规模进攻性武器。2022年2月24日,俄乌冲突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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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聂伯河流域厚重悠久的历史孕育了深邃、伟大的东斯拉夫文化,但在炮火冲突中,乌俄间曾经共同的根脉如今面临着撕裂。在乌克兰,一场声势浩大的“去俄化”运动正在展开,拆除雕像、重新命名数百条街道、教育机构禁止使用俄语、象征着共同友谊的标志被推倒。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俄乌冲突使得两个民族之间的感情,从过去的斯拉夫兄弟感情变成了仇者,甚至是一种妖魔化的形象,使得两个民族至少在短期之内很难再以兄弟相论。”

乌克兰文化部长亚历山大·特卡琴科不久前公开呼吁西方盟国抵制柴可夫斯基等俄罗斯艺术家及其作品。1840年出生在俄罗斯沃特金斯克市的柴可夫斯基祖籍是乌克兰,他一生创作了大量经典歌剧、舞台作品和管弦作品,《天鹅湖》、《胡桃夹子》、《罗密欧与朱丽叶》等经典剧目,至今仍是世界舞台的艺术宠儿。

呼吁世界抵制柴可夫斯基并不现实,《胡桃夹子》已经成为欧美各国圣诞节经典剧目,也是各芭蕾舞团创收的重要来源。据路透社统计,纽约市芭蕾舞团2021年近45%的门票销售收入都来自《胡桃夹子》,曼彻斯特哈雷管弦乐团的首席执行官大卫·布彻指出,作为乌克兰的盟友,我们反对的是俄罗斯政府,而不是它的人民或文化。

乌克兰国家音乐学院也拒绝了文化部希望在教育机构中删除柴可夫斯基名字的提议,学院方面认为,他不属于特定民族,而是属于全世界,他们希望保留这位伟大的音乐家在乌克兰所留下的文化遗产。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改名事件或者说删除俄罗斯文化事件,实际上是被政治家和政党所操控的,乌克兰出生成长起来的这些文学家和艺术家,他们在整个沙皇俄国时期创造的这些文艺上的辉煌,是不可分割的。现在是一个特殊时期,极端的民族主义情绪促使某些政治家和某些政党做出一些极端出格的选择,这应该是一种短期的过激效应。

争议的焦点还有著名诗人普希金。普希金是俄国浪漫主义文学的杰出代表,被称为“俄国文学之父”,也是现代标准俄语的创始人,普希金的创作对俄罗斯现实主义文学及世界文学的发展都有重要意义。

随着俄乌争端的不断升级,乌克兰人对普希金这位曾经歌颂过彼得大帝的诗人的敌视程度也在不断加深。俄乌冲突爆发后,乌克兰多地的普希金雕像遭到民众破坏。有人甚至用颜料喷涂上了侮辱俄罗斯人的单词。捷尔诺波尔市市长在该市普希金雕像被破坏后说,“有关俄罗斯的一切都要拆除。”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俄乌关系的真正走向,还取决于两国政府对于和平的理解,甚至在战场上的这些博弈,还取决于美西方大国在俄乌问题上的一些立场。在俄乌冲突无法完全实现和解之前,乌克兰社会排俄反俄的这种情绪会一直蔓延。”

除了雕像,俄罗斯文学也没能幸免,经典文学作品、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创作的长篇小说《战争与和平》也被乌克兰教育和科学部从乌克兰的教学大纲中删除。乌克兰文化和信息政策部认为,这部作品歌颂了俄罗斯军队,副部长拉丽莎·佩塔修克声称:“今天俄罗斯的谎言毒害了我们周围的一切。”

中国人民大学俄语系讲师 李莎:

“俄罗斯文学毫无疑问在世界文学的发展当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它是世界文学史上最伟大的文学遗产之一。无论是19世纪俄国黄金时代的普希金、莱蒙托夫、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以及后来的契科夫,他们的创作一直以来都被世界各国的读者所喜爱,是经久不衰的经典作品。但乌克兰文学问题就比较复杂了,因为它的发展一直跟俄罗斯文学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苏联解体以来,乌克兰一直试图从它与俄罗斯文学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挣脱出来,以增加乌克兰人的文化自信。”

其实,俄乌在文化领域的“战争”早已提前打响,文学家果戈里的国籍归属之争一直在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持续。2009年4月1日,果戈里诞辰200周年,乌克兰和俄罗斯围绕其国籍归属发生了很大的争议。乌克兰高调重申对果戈里的专有权:果戈里是乌克兰人,他生在乌克兰,长在乌克兰。

但唯一的问题是,他的乌克兰老家当时尚在沙皇俄国境内。莫斯科马上回应道:果戈里用俄语写作,用俄语思考。他是位伟大的俄国作家。正如乌克兰小说家及国会议员弗拉基米尔·亚沃里夫斯基所说,果戈里好比一棵树,“树冠在俄国,可根在乌克兰。”

中国人民大学俄语系讲师 李莎:

“这是一个至今还没有定论的文化争议,当时两国的作家和学者都写了很多的文章,口诛笔伐。但是我感觉对他这样的抢夺是没有意义的,他的身上既有俄罗斯性,也有乌克兰性。他的作品当中,其实有很多乌克兰的民间元素,比如说短篇小说集《狄康卡近乡夜话》几乎就完全取材于乌克兰的一些民间传说故事。”

果戈里是19世纪俄国批判现实主义的杰出代表人物,代表作《钦差大臣》《死魂灵》。他被称为俄国讽刺艺术大师,1844年,果戈里已是俄国声名赫赫的作家,但他的乌克兰同乡却质疑:“你的灵魂究竟是俄罗斯人的,还是地道的乌克兰人的?”果戈里巧妙作答:“我把乌人和俄人两种特质合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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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普京撰写了《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一文,他强调,俄罗斯族和乌克兰族应视为同一民族,现在两国之间出现了统一历史和精神空间的“围墙”,这是两国间共同的、巨大的不幸。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在共同生活和发展的300余年的历史中,俄罗斯族和乌克兰族实际上已经深度的融合在一起,而且在艺术文学甚至在科学领域,他们所创造的文明和辉煌应该是两个民族共享的,而不应该被政治所切割,因为是切割不开的,这是共生性的,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俄乌关系非常紧张、非常困难的一段时间。”

第聂伯河曾是俄乌一同繁衍生息的母亲河,如今两国却手足相残。打开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地图,你会发现这里许多的河流都是纵向流淌,它们像一根根血管流淌在俄乌的土地间,连通着两个民族的文明。

疆域也许有纷争,但大河自顾流淌,它一路吟咏着俄乌灿烂的诗篇、动人的乐章、美丽的画作以及被文化镌刻下的共同历史记忆,愿它们长久地回响在众人心中,汇成和平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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