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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作家】易石秋/忆符烨

 潇湘原创之家 2023-01-05 发布于湖南

忆符烨


作者:易石秋

流光最易把人抛,似乎就在转眼之间,符烨离世已经快一个月了。本土大大小小的媒体仿如潮水般的关于她的悼念与追忆类文章,也早已暂告一段落,用鲁迅先生的话来说,就是忘却的救主就要降临了。

有人说,人的死亡实际上有三次:一次是生命体征的彻底消失;一次是身体放归道山,彻底物化;一次是从所有人的记忆里彻底消失。符烨虽然去了,但她的音容笑貌、生平事迹、性格文字还留存在不少人的记忆里与文字中,还不时被人提起,或许还要伴随她的文字留存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个地市级报刊的副刊编辑,能够让数万人用各种方式去追忆,这总是这个年轻的生命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可宝贵的价值。陶潜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鲁迅先生说,人能如此,也就够了。

最初知道符烨这个名字,是在20来年前。我那时原本有些野心勃勃的生命突然转弯,潜心为报刊杂志写文章,本地的《岳阳日报》(以下都简称日报)副刊当然是重要选项之一。不过只是时常看到顶格的任务栏中有“责编符烨”的字样,但从来没有见过面,更无从知道这个人。直到后来我的中学与大学双重同学,上世纪80年代省内著名校园诗人杨雄先生,在一次闲谈之中跟我说起符烨,问我是否跟她很熟,我说从无联系之时,他才特别惊讶地感叹说,她给你编辑了这么多文章,你竟然不认识呀!并且喋喋不休饶有兴趣地给我介绍,符烨是多么的有才情有性格,多么的豪放与豪爽,多么的执着与坚守。原来符烨与她的同窗好友尹秀兰女士当年就读湘潭大学中文系时,也是省内著名的校园诗人,与当时在湖师大中文系就读的杨雄因为爱好与共,互有唱和,颇有些渊源与交集。特别有意思的是,时隔多年之后,早转行到税务的杨雄已经基本不再写诗,偶尔问起符烨,同样早在省审计厅任职的尹秀兰是否还在写诗,符烨在详细介绍尹秀兰的创作近况之后,还兴犹未尽地就杨雄提出的问题,在日报副刊上专门写了一篇《尹秀兰还在写诗,并且一级棒》公开答复杨雄,激励他继续写诗,重温那诗意盎然的激情岁月,追寻诗与远方。这样的问答,简直像极了当年北岛写下名诗《一切》时,舒婷挥笔写下《这也是一切》以答的图景。我听后很是感慨,就杨雄的为人与为诗,写下了一篇小文,原题为《飞扬跋扈为谁雄》,这标题来自杜甫寄李白诗中的名句,既为杨雄的未尽其才而遗憾,又有劝他重拾诗与远方之意。符烨看后,想起多年前关于杨雄诗歌问答的话题,将我的文题改为《青春·诗歌·远方》发表,并将当年那篇关于尹秀兰写诗的问答文附后,一起推送到日报副刊公众号,符烨的才情、性情与细心由此可见一斑。

那时日报的稿费要自己到财务部去领取,隔三岔五搞点征文活动,证书与奖金也是这样。那时稿费已经不像80年代一样,成为生活费的有效补充,我一般是去隔壁的教体局开会时才顺道带。有时当然也会礼节性地拜访一下编辑部的各位编辑,一来二去,与李芳梅、符烨二位主任以及其他编辑就熟悉了起来。也参加过其中的几次雅会,不过此时的符烨已经远非杨雄口中的豪放派,白酒不沾,只是少许饮一点红酒,温润雅致,再加上总戴着一副眼睛,留着学生式的刘海,除了文字与诗,其余的话题都很少,给人的整个印象,就像一个资深的学院派,当然就人以群聚了。

第一次领会符烨的雷厉风行,是几年前我发一篇高考同题作文给她,没想到交稿仅仅半个小时左右,她就在微信公众号发表。我十分惊讶地问她,为什么这么快,她说高考同题作文很有时效性,必须争分夺秒地抢占先机,这样才能争取更多人在第一时间内阅读,扩大影响。果然,发表第一天,阅读量就超过5万,当时的晚报公众号还没有同步上网,能够在微信上获得这么高的阅读量,的确是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心中充满了一种沉甸甸的成就感。至于后来公众号影响扩大之后,号称“符十万+”,那就是家常便饭了。

作为编辑,符烨更像一个守卫阵地的卫士,认人,更认稿。即使批评,只要是有理有据,哪怕是自己心爱的稿件招致非议,也坦然受之,还会特别登载。如果稿子质量不高,即使作者是再有分量的人,也不发。有一次,她发了一首旧体诗给我,说是某领导的大作,催着尽快公开发表,她顶着坚决不同意。我一看,稿子还真不敢恭维,不仅算不上格律诗,连打油诗都有很大差距,就像当年学大寨时的口号体——三句半,只是内容的政治性与政策性都很强,就像某次全国诗歌大赛特等奖中哪位所谓桂冠诗人的语录体。来头也很大,顶着当然是要得罪人的,但符烨一笑置之。这样的事也不少,很多人说符烨不近人情,也许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符烨也特别真诚,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也醒悟特快,还主动澄清。有一次,我发一个资料给她,忽然发现,她竟然把我的微信拦截了。我也是一个个性特别鲜明的人,写文章出自心意,发文章无关功利,也就立即把她的微信删除了。我自信,我在全国报刊杂志发文上千,绝没有靠过任何关系,更何况我已经是中学老师的最高技术级别,别说发文渠道多元,就是从此不发任何文章,有什么关系呢。一段时间以后,符烨主动申请加我微信,我一点开,她马上发了一段话过来,说是误听了某人的传言,后来证明我完全是正常的文学批评,不怀任何私见,相信我是一个正直的忠厚长者,还希望以后多多交流。我一看,十分感动。古人云,过则改之,善莫大焉,这里还不存在所谓的对错,一个年过半百的资深编辑,能如此真诚地对待她的作者,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符烨是益阳人,她是为了爱来岳阳的。缘尽之后,她就将自己的全部心血与爱献给了自己的女儿、社会与自己所挚爱的事业。她把女儿培养成了一个十分优秀的名校毕业生,一个十分优秀的社会工作者。她为报而来,伴报而生,不遗余力地写稿、改稿、编稿,全力扩大报刊的影响力,为她所挚爱的报刊,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即使是身患癌症,仍不顾一切地编辑不止,生命的最后几天,还跟作者聊天,把最后一期作品发微信号与朋友圈,真正做到了生命不息编辑不止。除此以外,她还特别关注社会弱势群体,用文字为他们呼号与筹款,为他们的可持续发展发力,促成他们的逆向成长。她还特别地关注小生灵,尽管收入并不高,还是经常义无反顾地收养了不少流浪狗、流浪猫,并且为它们写下了一系列细致入微、活灵活现、感人至深的文字,成为副刊文学的一道独特风景。

最后一次发信息给符烨,是2022年12月12日上午。为一篇有关岳阳市一中的文稿跟她联系,但几个小时都没有回信,大异于平时。正自十分诧异,下午就在她的前同事、著名报人余少华先生的微信圈里,惊悉了关于她的噩耗。震惊之余,立即与报社同仁联系,得到了求证。当时悲从中来,不假思索地写了一副挽联:

数十年躬耕报苑,织锦裁云,烁烁文华辉宇內;

半辈子情系生灵,废寝忘餐,沉沉泪雨黯巴陵。

第一时间发朋友圈之后,收到了很多文友的电话与信息,在难以置信之余,表示震惊、悲痛与缅怀,可见她在文友之中记念之深,关切之重。

生命无论长短,在浩浩宇宙之中,都是一个小小的过程。要想活得真正有意义,就得尽自己一切所能,拉大生命的宽度,为世间尽量多地留下一些记忆。符烨能够让这么多人记住,也算是生有所值了。

作者简介

易石秋,中学语文正高级教师,一个以诗酒快意人生、以文字丈量生命的人。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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