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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迹 · 用文化给生活另一种可能 主讲：三喵先生 策划：三喵先生 责编：马戏团长 全文约5000字 阅读需要13分钟 2022年末，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说它小，乃是因为它对于世界局势和俄乌战局没有任何影响，说它大，是因为新闻的主角是俄罗斯海军唯一的航空母舰，俄罗斯海军的旗舰，库兹涅佐夫号。
◇ 这一定是美国CIA故意放的 这艘航母在摩尔曼斯克附近修理的时候又双叒叕着火了——之所以说又双叒叕，乃是因为这艘航母前两年刚在船坞着火，2019年12月12日，由于船坞焊接产生的火花碰上了溢出的燃料，在航母货舱引发火灾，最后造成两人死亡，十几人受伤。整船过火面积600平方米以上，可谓是损失惨重。 而这一次着火，俄罗斯官方的说法是过火面积120平方米，无人伤亡，而且这次火灾不会对航母维修和再度服役产生任何影响，按照计划，库兹涅佐夫号将于2024年第一季度重返舰队序列，届时大概率乌克兰的战争已经打完，而这场战争怎么看都是俄罗斯要输的节奏，输掉这场战争之后的俄罗斯在内忧外患之下，保住这艘航母的必要性和可行性都存疑，到那个时候，这库兹涅佐夫号可能就真的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存在了。 ◇ 命途多舛的俄罗斯海军主力舰怎么会这个样子呢？其实，这艘航母的历史也就充满了尴尬。到2023年，这艘航母已经服役了超过30个年头，但整艘船在海上的时间加一起也就450天，这样的效率不要说跟美国的航母去比了，哪怕作为一艘军舰最起码的出勤率都达不到。 之前几年网上流传库兹涅佐夫号出动的时候黑烟滚滚，其实能出动冒黑烟，对这航母来说都算是福报了，更多的时候，它就安静地趴在摩尔曼斯克，一动不动，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 图为库兹涅佐夫号航母通过烧锅炉，释放大量黑烟，以达到物理隐身的效果，使美帝间谍卫星难以追踪其行踪 说起来库兹涅佐夫号原名不叫这个。1982年立项的时候，这艘航母叫里加号，后来建造的时候，这艘航母叫苏联号，再往后又改了几个名字，等它真正下水准备舾装的时候，它又改名叫“第比利斯号”——海军军人中流传着许多迷信，一艘主力舰因为各种原因屡次更改名字被认为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这也未必，但看看光荣号改名莫斯科号之后的样子，有些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罢）。当然，对这艘航母来说，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 1987年《苏联军事力量》杂志描绘库兹涅佐夫号的插图，寄托了这个红色帝国的海军梦 20世纪90年代初，第比利斯号又一次改名为库兹涅佐夫号。此时，苏联这个神圣的同盟已经摇摇欲坠，吹弹可破。建造这艘航母的造船厂，以及它的母港，都在乌克兰。虽然彼时的乌克兰国家贫困，根本养不起这艘航母，但毕竟这也是乌克兰财产，乌克兰总统命令这艘航母锚泊在乌克兰黑海，就算养不起，大不了就像乌克兰的图-160轰炸机一样给拆掉卖废铁，那也是乌克兰的财产，和俄罗斯无关。
◇ 正在建造中的库兹涅佐夫号航母
◇ 第一次海试时的库兹涅佐夫号 但是俄罗斯人骨子里是有着严重的大国沙文主义情节，没有航母怎么行呢？而且当时黑海舰队的确是俄国和乌克兰争议的焦点，1991年12月1日，俄国海军部命令库兹涅佐夫号驶离乌克兰前往摩尔曼斯克——这个时间是精心设计的，这一天苏联理论上还在，乌克兰也只是在这一天开始了独立公投，所以在这一天的调令，并不是跨过调动，而是在苏联的一个基地调到另一个，至于苏联在圣诞节解体了，那就是后话，俄罗斯玩了这么一个时间差，从乌克兰把这艘航母给偷了过来。
◇ 1990年初期库兹涅佐夫号
◇ 库兹涅佐夫号上的“花岗岩”反舰导弹发射井 当然，离开乌克兰只是万里远征的第一步，这艘航母要去往摩尔曼斯克，还得穿越土耳其海峡。根据1936年的《蒙特雷公约》，排水量1.5万吨以上的航空母舰不能穿越土耳其海峡，这难不倒俄国人，他们坚持声称库兹涅佐夫号不是航母，而是“载机导弹巡洋舰”，他们还拿出了图纸，指着密密麻麻的垂直发射系统告诉土耳其人，这不是巡洋舰是什么？ 从某种程度上讲，俄国人如果说在不要脸耍赖这方面说自己是第二，那就没人说自己是第一了，于是土耳其人放行了这艘军舰，库兹涅佐夫号得以抵达摩尔曼斯克“祖国的怀抱”。 ◇ 库兹涅佐夫和拖船是好搭档表面上俄国人是赢了，但是一个国家的技能点大概是守恒的，歪门邪道上点的多了，正道上大概就能点的非常少，俄国就是这样的情况。到达摩尔曼斯克之后，这里没有任何对航母的保养设施，甚至航母锚泊的时候能给全船提供基本电力的设施都没有，不得已，库兹涅佐夫号只能自己开锅炉，让舰上的水兵能够吃饭洗澡，而那些年这艘船的行驶距离是零海里，但锅炉却在这样的“维持基本生活”中被迅速耗损。
◇ 1995年库兹涅佐夫号的照片，甲板准备起飞的苏-33 就这样到了1995年，这期间库兹涅佐夫号没有航空操作员，甚至都没有合适的舰载机，等这些都配齐了，库兹涅佐夫号终于在1995年第一次出港航行，目的地是地中海，向世界各国展示俄国还是海军大国，自己还是有航母的。这次展示航行中，俄国海军很贴心地给库兹涅佐夫号配备了拖船——这艘航母的锅炉动力系统什么样，俄国海军最清楚，真要是在地中海航行不能，救助绝望了，总不能在和平时期鱼雷处分吧，该拖还得拖回去。 事实证明俄国海军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库兹涅佐夫在地中海果然出事了。先是舰上的海水淡化设备坏掉了，全舰两千多人，每人只能每天配给20分钟的淡水。到后来连这些配给的淡水都不够用，于是只能找地中海的美国军舰讨口水喝。再往后，库兹涅佐夫号的动力系统不负众望地坏掉了，于是这显示出了带拖船的英明，要不是拖船，俄国海军的旗舰第一次巡逻，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船是回去了，但还是老问题，没有地方给这艘航母提供起码的后勤补给保养，而“自己锅炉生火”的问题始终没有办法得到解决，于是库兹涅佐夫号的锅炉一天天坏下去。
◇ 图为2016年10月，俄海军的“库兹涅佐夫”号航空母舰从摩尔曼斯克港出发，浩浩荡荡的奔向东地中海的叙利亚执行作战任务，经过英吉利海峡时的场面。
◇ 图为美帝间谍卫星下的库兹涅佐夫号航母 等到2016年前后，俄罗斯海军痛下决心出动这艘航母出动支持叙利亚的巴沙尔，其时这艘航母的锅炉已经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它冒出的黑烟在很远的地方，甚至卫星图片上都清晰可见，于是各种段子满天飞，说这是水兵在甲板上烤鱼，等等等等——其实，库兹涅佐夫号也还是创造了一个奇迹，那就是在几乎没有出动的情况下，锅炉自己已经严重超期服役了。
◇ 2018年，俄海军痛下决心给库兹涅佐夫号更换锅炉
◇ 图为俄海军的秘密武器“航母物理隐身器” 到了叙利亚附近，库兹涅佐夫号各种问题都暴露了出来，舰载机降落的时候拉断了拦阻索，而舰上人员在一个小时之内无法更换，导致接下来要降落的米格-29K只能弃机跳伞。除此之外，库兹涅佐夫号的动力系统果然又给趴窝了，这次俄罗斯海军又是带着拖船伴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库兹涅佐夫号给拖回去——这可比冒黑烟丢人多了。 以上就是库兹涅佐夫号全部的在外战备值班经历，在此之后，大概俄国人也看库兹涅佐夫太老了（其实它比起美国的尼米兹，艾森豪威尔这几艘航母年轻多了），于是下定决心给大修一下，这一修，就给修出事了。 ◇ 连个合适的船坞都没有修船总得有船坞，把水排干净了修理水下结构。平时如果要对动力系统进行大修，那么重的锅炉蒸汽轮机吊进吊出，会对船的浮力中心和重心有重大影响，要是修理的时候船还在水里泡着，保不齐会翻掉。战时就更别提了，水线之下如果有破损，比如一战时德国海军的塞德里茨号，那也是必须把水排干才能修理的，总之，必须有船坞。
◇ 停泊在摩尔曼斯克的库兹涅佐夫号 船坞分两种，一种就是类似池塘的固定式船坞，这东西摩尔曼斯克没有——也难怪没有。一般来讲这样的固定式船坞都是航运公司所有，用来检修大轮船的，也就是说，有利润的驱使，才会值得付出开挖这样的大船坞，至于军用，那就是顺道的事情。 举个二战时期的例子，德军占领法国之后顺道接受了圣纳泽尔的诺曼底船坞，德国人也试图用它检修俾斯麦级战列舰。至于法国人为什么要造这样的船坞，那是因为他们的跨洋邮轮诺曼底号需要这么大的船坞，还是商业的用途，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看，商业才是船坞存在的首要动力，而军用只能是捎带。当然，俾斯麦号那次唯一的航行，最终的目的地就是圣纳泽尔，至于这艘战舰永远没能到达，这都是后话了。
◇ 红圈处即为圣纳泽尔干船坞，可以容纳大型军舰进行维修整备，是二战时期，德国海军在大西洋的重要支撑点 即使是这样“类似池塘”的固定式干船坞，其核心部件水闸门也不是那么好修理的。还是这个圣纳泽尔干船坞，英国人二战时期用一艘驱逐舰装满几十吨炸药炸毁了这个船坞的水闸，德国人直到战后都没有修好——以当时德国的技术水平和组织能力都尚且如此，这样的固定式干船坞修造难度可想而知。 摩尔曼斯克是没有能容纳库兹涅佐夫号的固定式干船坞。原因也很简单，这里根本就不是主流商业航线的起点终点，自然不会有航运公司投资去建造这么个赔本的玩意儿。对于前苏联来说，唯一有利可图的商业航线是在黑海沿岸，这里是粮食主产区，货轮每次都能运走相当数量的有价值货物，所以，苏联时期造船厂围绕黑海沿岸建造船坞，一点也不奇怪，这也正是库兹涅佐夫号诞生于黑海的根本原因——历史自然形成的事情，勉强不得。
◇ 乌克兰尼古拉耶夫造船厂(即黑海造船厂)的船坞 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没有固定式干船坞，但航母要修，怎么办呢，没关系，还有一种浮动式干船坞。它可以被拖船（又是拖船！）拖着去往各处，到了地方之后注水下沉，等到军舰进入这个船坞，再排水上浮，这样营造一个修船的环境。以俄罗斯的国力，全国也就那么一个能容纳库兹涅佐夫号的浮动式干船坞，现在国之重器要检修，当然得把这船坞给库兹涅佐夫号用了。
◇ 坍塌的起重机砸中库兹涅佐夫号的甲板
◇ 俄罗斯北方舰队的PD-50浮船坞沉没，对俄北方舰队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但至少库兹涅佐夫号没跟着一起下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后就出事了——2018年，这座浮动式干船坞因为断电，导致抽水机停止工作，然后海水慢慢灌进去，船坞侧倾沉没，这还不算，沉没的时候一座吊车重重的砸在了库兹涅佐夫号的甲板上，本来这艘航空母舰就很脆弱，被这么一砸，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维修了。
◇ 2019年12月12日，由于库兹涅佐夫号航母在维护轮机舱时未按照安全准则，在焊接时引燃了船内油料，引发大火，10多名工人因为吸入有毒烟气而受伤或死亡 图为内部起火的库兹涅佐夫号 其实从理论上讲，这起事故完全可以避免，大型工程设施，断电了都会有柴油机带动的备用电源，而且一旦断电，也的确会切换到备用电源模式——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柴油机有柴油。 如你所知，船厂经理把柴油给卖了（非常俄罗斯style），所以柴油机是一滴油都没有，这事故就发生了——事发之后大帝震怒，下令彻查，船厂经理因为“倒卖国家财产，非法获益65万美元”被提起公诉。其实吧，比起这次俄乌战争期间贪污受贿的军头们，这位贪的真不多，但谁让这倒霉催的贪的钱里还有倒卖柴油的钱呢，这些钱葬送了海军旗舰，所以就活该倒霉了。 ◇ 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再以后，这航母还得修啊，俄国算是举全国之力（只恨此时没有古拉格）把摩尔曼斯克的两个小一点的船坞给拼成了大船坞，终于可以容纳这艘航母了，于是维修工程继续，然后就有了这几年的两次火灾——鉴于这艘航母如此霉运缠身，说是用火祭驱魔，大概也没什么错。
◇ 两个小型干船坞合并扩建而成的新干船坞 ◇ 麻不麻，只有自己清楚 只是等这艘航母修好之后，俄国还有没有能力再养的起它，以及配属的舰载机，这都是个问题。本来现在俄国要维持这艘航母已经是举步维艰。 俄乌战争打到现在，俄国“越打越有钱”的理想显然化为泡影，而芬兰瑞典等小伙伴纷纷加入北约，这艘航母先不要说能不能跟美国航母对决，就算是出去，先得过去北欧几兄弟的监视再说，就更别提滑跃起飞先天的问题，以及俄国舰载机性能如此不堪——一句话，这航母大概率是废了。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其实这样的根源有相当一部分就在于俄罗斯的沙文主义，或者说大俄罗斯主义。在这样的思想下，任何俄国和其他国家之间的关系，都只能是以俄罗斯获胜其他国家吃亏的零和博弈告终。可是海军的存在说到底还是为了维护海上贸易和秩序，既然是贸易秩序，就不可能存在一家独大别家都吃亏的情况，不然的话这样的秩序维持不下去。 俄罗斯高层显然不懂这个，他们所谓的海军也就是大国的门面，别人有的东西俄罗斯必须有，去秀肌肉，去欺负别人。至于说所有的这一切都要花钱，而俄罗斯作为国际秩序的破坏者，越来越难赚钱了，更是难以养活一支体面的海军，这一切都是一个恶性循环，这些东西对克宫的硬汉来说是超纲太多的东西了。 ◇ 大帝表示：将在当前武器装备计划框架内再建造4艘核潜艇 所以俄罗斯海军就以一种非常吊诡的氛围迎来了2023年，一方面，库兹涅佐夫号浴火重生之后还得在修，另一方面，大帝不顾俄乌战场哪儿哪儿都要炮弹的现实，出席了实际上没什么用的核潜艇下水仪式。而就在“俄罗斯海军又支棱起来了”的氛围之中，俄国海军造船厂负责人神秘去世了，至于怎么死的，那就是讳莫如深了。 库兹涅佐夫号的命运，以及莫斯科号之前的下场，从某种程度上讲，那都是俄国海军现代的缩影，四个字概括一下——德行匹配。 *本文首发于「循迹晓讲」公众号 未经授权 不得转载 *配图源于网络，若有侵权，后台联系删除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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