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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堂:关于母亲的一些记忆

 源源不断 2023-01-06 发布于宁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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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盘山文艺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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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嘉宾:马天堂

回族,60后,宁夏作协会员,固原市新闻传媒中心主任记者。著有思想评论集《高歌思语》(上下册)、区域发展论集《固原发展纵横论》、新闻实践论集《记者的维度》等,发表有散文、杂文、文艺评论等文艺作品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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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手记:一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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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王瑞

年少时因病住院,胸闷咳嗽、辗转难眠。妈妈在病床边守着我。夜里快11点,我让妈妈在旁边空置的病床上先睡,她说自己不累。后来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凌晨三点在自己的咳嗽声中惊醒。睁开眼睛后看到的一幕,至今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妈妈没去休息,侧身倚在我的床边,目光炯炯有神,一直关注着我的各种动静。

爱美的妈妈那几天不修边幅,因为连续操劳,眼角甚至长出了几道明显的皱纹。一时间,心里感到刺痛与酸涩,于是背过身去偷偷掉眼泪。

前两日阅读前辈马天堂写的随笔《关于母亲的一些记忆》,他描述了与母亲相处的一些细节,文中唤出的一声声“母亲”,不禁让人心头一紧,鼻子一酸。

“当全世界都不再支持你,唯有母爱在坚持。”隐约记得一首西班牙诗歌中的两句。“母亲”一词,应该是世上最亲切、温柔、动人的词汇了吧。

或许很多人有过这样的经历:当我们在生活的褶皱处、低谷中无法“自愈”时,会把悲伤藏在心底。此时往往会想起母亲,强打精神打去电话,那些面对旁人时显现的云淡风轻和坚强,往往在自己的一声“妈妈”中瞬间崩塌,化成海啸在心里掀起狂涛巨浪,眼泪夺眶而出……

关于母爱的文字,是写不完的。对她的思念亦是如此。各位,看完今日推荐的随笔后,给你的妈妈打个电话吧,当她唤出你的小名,我笃定,这会是你今天最幸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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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母亲的一些记忆

作者 马天堂

母亲33周年祭日在腊月初六,在2022年,是岁尾的12月28日。几日前,儿子儿媳来固原说,还定在银川过吧。这样好!孩子们都在银川,加上四弟、五弟和几位侄子几家人,便是很大的一家子人,亲人们借此聚一聚、追缅一下老人,聊聊天是很好的事。

我们也开始做准备。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最先阳了的女婿女儿还没有康复,回银川的儿子儿媳也阳了,接着我们老两口又出现了一些症状,浑身酸痛、发低烧和咳嗽。看来母亲的这个祭日不能按原计划过了。

人在病中,情绪也是低落的,思虑较平日要多一些,还会伴着无名的忧伤。青少年时我只是在常年患病母亲身上目睹了这些,近两年多来却成了我的切身体验。亲人们不能聚在一起给我的母亲过个祭日,我的心里歉歉的,好像我给母亲许了一个心愿却不能兑现。就不由自主地想及母亲病中的一些情形来。母亲大概有先天性心脏病,成婚后长年累月的劳作之苦与生育之苦,加上在家庭变故中受到的惊吓及长期的营养不良等原因,使她的心脏病日益严重起来。

我能清楚记事的20世纪70年代初,母亲也仅是30岁刚出头,就经常是一副病容,时不时病倒,有过从陡坡上晕倒滚落的事,有过突然在院子里瘫倒的事,吓得我们兄弟姐妹哭叫呼喊泪水涟涟。在那个贫苦艰难的岁月,母亲是孩子心头最温暖的家,一旦失去了母亲,我们该怎么度过那艰难的日月呀。

而今我常常作这样的回思,在你少年时拥有一位健康的母亲该有多重要!我的性格中有着过多的敏感、柔弱、忧伤和善良,有许多就是来自那个时期脸上挂满忧戚之露的母亲。母亲病故时也才50岁刚过,真是太早了!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一经想起来总是心痛难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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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上了小学开始,和母亲相处的日子就少了,上了初中后就更少了,从一两周见一面到几个月才见一面。在我们兄弟中,我是身体最弱最瘦小的,母亲对我格外疼顾,经常跟我说,你是下不了笨苦的,要多念书吃一碗轻松饭。一旦我们母子有难得的相处机会,她总要让我把头枕在她的腿上给我掏耳朵或者梳理头发,给我讲述我孩童的事。

“养下你的那年,麦子成坐(空前大丰收)了,五更天下地半夜里回家,有时你饿得不会哭了,嘬不动奶头了,我先给你嘴里挤上一点奶,慢慢才能缓过气来。”“那时才几个月,你浑身上下是黄水疴疴,没有药就熬些黑豆油,烫得小手手像断气时的老鼠爪爪乱抓呢,现在头发咋还这么葳!”……

她在咕叨时往往落下泪珠。我结婚不久后接她来治病,她还让我枕着她的腿,给我边掏耳朵边跟我说过去的事。那时的她已病入膏肓,面容紫胀,气喘吁吁,时常说上几句就要歇一会儿,这时侯她的神情总是忧戚而呆滞的。她已清醒知晓了自己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益的,她说她东奔西跑的就是为了“躲命”,然而那个幽灵却如影随行,她的惊惧和忧伤是可想而知的。

母亲于绝望中不放心的还有两位尚未成年的弟弟,她时不时和我说起,总是垂泪叹息。有天下午,我的邻居金爷爷突然跑到单位去我,他表情惊惶,“你妈晕倒在门囗了,快回家看去!”等我到家时,母亲已经在金家奶奶的帮助下苏醒过来了。她跟我说,“你明儿早早送我回家,小心完(去世)在你家了咋办呢,你们刚刚才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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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天,有位朋友在群中传了几张照片问大家,谁认得这是哪儿?我仔细辨别后确定,那是海原县原罗川乡的乡政府旧址,撤乡并镇、移民搬迁,这里已是残垣断壁、面目全非,显得破败荒疏。已经几十年过去了,我是凭着对乡卫生院和学校旧址的残存记忆辨认出的。

这些记忆于我来说,是有些难过的。40多年前我在罗川学校念初中,每年季节转换时母亲都来乡卫生院住院治疗。她会从供销社买几束挂面,炒点洋芋或萝卜犒劳一下念书的我。她借来在卫生院工作的我堂兄的一盏小煤油炉,用一把水果刀切好菜料,蹲在地上翻炒,淡蓝色的火苗舔着小锅底,也映红了妈妈那宽阔慈祥却总带着病态的脸盘。她总要我连吃两碗饭才作罢。

2021年的8月22日,我本打算专门驾车从贾埫经瓜瓜山出发,去寻访罗川乡旧址。这天我还拍发了一段小视频,题目叫《我想唱首歌:哦,慈祥的母亲》。在路上停车向北眺望,从这里可以看到我老家。几十年前,少年的我总会在放学回家或由家返校的时候,从这里向北眺望。

虽然沟壑纵横,但偶尔会看到扶墙而立的母亲!那天午后,初秋金风,大山翠披,阳光明丽。寻梦故土,再作远眺,重温那些渐行渐远的人事,耳畔一下响起了降央卓玛唱得那首歌《哦,慈祥的母亲》,我流下了激动而感伤的泪水。遗憾的是,由于时间仓促,没能去罗川乡旧址寻访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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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慈祥的母亲,像白度母一样心地善良的母亲!2020年我们为您的30年作祭时,我鼓足劲安慰弟弟们说,黄土隔人心,30年一过思念就淡了。然而,远逝的岁月和深厚的土层并未使我如释重负,母亲留在我心底的记忆刻痕总会让我难禁心头的痛楚,诚然我知道谁都是躲不了那条归宿之路的。

我有两位族兄曾跟我讲了两件事。一位族兄叫做天贵,已作古,那时在乡拖拉机站工作。有天黄昏时他给我送来一袋干粮,临走时看了看我说:“你妈为了叫我给你捎点干粮,追着拖拉机跑,晕倒在路上了。娃娃,要对得起这些干粮呢!”几十年后,天贵兄病重在固原住院时我去看望他,他再次提到我母亲为给我捎点干粮跑晕过去的事,还感叹了良久。

另一位族兄名叫天海,他也是我的老师,多次跟我讲,“我八妈妈(我父亲老八)对你的疼爱超出了一般,先时每去你家说到你总见我八妈妈抚摸你的头,后来你上学了,每次我放寒暑回家总是走上几里路来问你的情况。”他念叨,“我八妈妈在你的上学上真是把心操了的。”

是的,那时在乡村学校,寄宿学生的吃住条件相当艰苦,睡的是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的席地麦草铺冷库房,一日两餐是黄米饭或高梁米和玉米面,配着没有一点油腥和青菜,平日就得从家里带点炒面、干粮。母亲总是给我精心备好这些熟食,我不时会从炒面袋里吃出意外的惊喜,比如,炒面里或几枚剥了皮的鸡蛋,或一只鸡腿,或几块牛羊肉。

那时哥哥已有了工作,买给她饼干之类,她就埋在炒面中给我吃,有一次炒面袋里还有几个苹果。母亲给我的炒面,一类是拌了白糖的,一类是加些肉丁和牛羊油脂葱花的,我们叫油面子。正是父母亲的疼顾和供养,让我顺利地走完了艰苦的求学之路。令我伤感的是,当我开始有了工资收入,她却那么早地离开了我们。

受疫情的影响,亲人们不能相聚在一起共同为我的母亲过个祭日,我的心情既无奈又忧伤,就将这些心头残存的琐碎记忆记写下来,以表达我对母亲的一些缅怀和感恩。(写于2022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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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人:景瑜

策划:赵海虹

监审:连晓芳

监制:宗时风

主持:王瑞

六盘山文艺副刊工作室团队:

宗时风 张慈丽 王瑞 尚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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