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写外公外婆了,一家三口都阳过并且康复之后,我才敢回到外婆家。在我离开她的这段时间,外婆擅自跑到医院去开药,她说如果社保卡里的钱没有用完就浪费了,我崩溃: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她也吼回来:我的命重要,钱!也很重要! 在疫情肆虐的这段时间自己跑去医院和药店,居然啥事也没有,果然是有神明护佑吧。 最近爸爸妈妈把车给我开,以免我在公交车上接触太多人,把病毒带回家。于是我右脚踩着油门,从外婆家去书店,又从书店回来,等待某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可以看到树顶上挂着红彤彤的太阳,等我踩下油门,它一会儿功夫就落到树的背后去了。 回到外婆家的第一个晚上就被现实狠狠摩擦。 一月份想在店里做观影会,选好的纪录片我需要先看一遍,烤火炉打开,倒好热水,毛毯盖上,十分钟,还没有进入主题呢,就听见外公一步一步移动的脚步声,往房间里走。 我和外婆帮他一起脱衣服睡觉,闻到一股骚臭味,我说是不是尿在身上了?一摸,整个下半身都是湿的。外婆一边大喊“我的天呐”,一边要起身找新的裤子和尿不湿。 外婆之前就和我说过外公每次拉尿拉在身上有多么麻烦,我听后不以为意,能有多麻烦?换新的不就好了吗? 把裤子褪去之后,外公就往被子里钻,裹得紧紧的,我跪在他脚边,帮他穿尿不湿,被狠狠踢了一脚。我只好抓住他两只挣扎的脚,让外婆去套。 很快,拳头也用上了,地上还有尿湿的裤子,白色的尿不湿更像是一团用了很久的破抹布一样被扔在地上,空气里飘散着尿骚味,脑袋嗡嗡作响。 被踢得疼了,我也有些委屈,下了床,我“恶毒”地想,把你送去养老院好了,谁都轻松。 我快想不起外公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他已经不能说出句清晰、完整的话,更别说认不认得我。抹着眼泪,撂挑子不干好了,反正怎么样都不该轮到我伺候他吧? 外婆坐在外公的床边给他做工作:“你心疼心疼我好不?把裤子穿上,睡得舒服一些,可以吗?” 我听到外公“嗯”了一声,他抬起脑袋看着我,我赶紧朝他比了个心。 “那是谁?” “糖贝贝啊。” 外公情绪稳定后,我又上前去帮外婆把外公身体抬起一点,才把裤头提上去。 外婆去睡了,我帮她关灯,她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外公给你讲故事不?他其实好有文化的吧,谁都讲不出故事,他可以讲好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说这个人。” 回到房间里,情绪久久不能平静,纪录片也不想看了,靠在床头看了几页书才心情通畅。 第二天一早,在穿着尿不湿的情况下,外公又尿湿了自己的裤子、床单。 我先征求他的同意:“我给你换裤子好不?干净的,你穿着湿裤子不舒服吧?可以吗?”征求同意后一切都顺利很多。 晚上,又要全部重新换洗,我先是戴着家居服的帽子,有两个熊耳朵,哄他:“外公!你要睡觉了咩?” “可以让我来帮忙啵?” “换条新裤子可以啵?” 一边说,一边摆动身体、手舞足蹈逗他笑。 果然,这位年迈的小朋友接下来都非常配合,我称之为“小熊跳舞”的魔力。 外婆说她不想活了,这样活着没意思,没有信心。每天都围着外公的裤子打转,围着他服务,不配合就更累人了,八十七岁的老头打人下手也很重。 我说,那送他去养老院吧,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外婆又说,那也太残忍了,还没到那个地步咯。 爱是什么?家人又是什么呢?婚姻与伴侣又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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