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从思想上打败匈奴的第一人？

   

马踏匈奴石雕（西汉），陕西兴平茂陵博物馆藏

“知道狂生是怎么炼成的吗？是明君用明智打造出来的。明君之明，明就明在懂得权力的边界和使用权力的分寸，懂得人性与政治的边界和分寸。”

谁是从思想上打败匈奴的第一人？

刘  刚    李冬君

历史上，晁错是坐实“阳儒阴法”的第一人。他对匈奴的战、守之策，后来被汉武帝采纳，成为汉家战胜匈奴的思想基础。

晁错的战、守思想，集中反映于他所撰的两篇奏疏之中，分别是《言兵事疏》及《守边劝农疏》。

在《言兵事疏》中，他指出，临战之际，制胜的关键，一要择地形，二要练精兵，三要备利器。

何为得地形？例如：山林之地，宜于步兵作战，车骑二不当一；平原广野，宜于车骑，步兵十不当一……他总结了与用兵有关的地形，计有步兵之地、车骑之地、弓弩之地、长戟之地、矛铤之地、剑盾之地，在不同的地形，要因地制宜，选择战法。

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能否取胜，不取决于地，而取决于人，主要取决于投入战争的士兵的战斗力，而战斗力之于士兵，无疑要靠训练，练与不练，差别很大，多练胜，少练不胜，而况无练乎？ 

精兵已成，未必能胜，还要有装备配套，兵器要锋利，铠甲要坚密，弓弩须及远，射应能中，中当能入，精兵若配以利器，则能以一当五。

晁错总结说：若器械不利，就等于把士兵的性命交给敌人；若士兵无用，就等于把将军的安危交给了敌人；若将不知兵，就等于把君主的命运交给了敌人；若君不择将，就等于把自己的国家送给了敌人。

对于国家来说，明君、良将、精兵、利器此四者，乃“兵之至要”。

对于君主而言，良将、精兵、利器，则是其战之能胜的“三大法宝”。

此外，晁错还提出了“以蛮夷攻蛮夷”的战略构想。

他指出“匈奴之长技”有三：战马，骑射，耐饥渴疲劳，此三者“中国之人弗与也”。

而“中国之长技”有五：一是轻车突骑；二是劲弩远射；三是坚甲利刃；四是步兵重弩；五是下马步战。上述五个方面，为“匈奴之所不及”。

由此可见，中国比匈奴多了两个优势。

有降胡义渠来归汉，其众数千，长技与匈奴同，故晁错向文帝建议，用中国制造将义渠蛮夷武装起来，加上中国原有军队，中国就处于绝对优势。

书生谈兵，能谈到这个深度，实为罕见。谈完之后，他就上奏文帝，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文帝读罢，赐一回复，曰：“言者不狂，而择者不明”。

知道狂生是怎么炼成的吗？是明君用明智打造出来的。明君之明，明就明在懂得权力的边界和使用权力的分寸，懂得人性与政治的边界和分寸，而明君的明智之刃，则是用狂生的思想之火开显出来的，只有狂生才能产生思想的高温，陶冶并淬炼一代明君。

《言兵事疏》得到文帝高度评价，引发晁错更为深入的思考，他想，能战而不能守，则战之何益？为此，他又上了一篇《守边劝农疏》。

他认为，秦之所以亡，在于其戌边之战，非“卫边地而救民死也”，但以“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其戍边，并非正义，结果“功未立而天下乱”。

他认为，劝农第一条，就必须反其道而行之，要以民为本，这是戍边战争的正义性。

但光有正义性还不够，还要有积极性。

他提出了两个基本点，一是升官，“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二是发财，“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家室”。

如果说坚持正义性是存天理，那么调动积极性就是尽人欲。

他进一步指出，胡汉冲突的根本原因，在于生产方式不同，而引发冲突的，主要是游牧民族自由迁徙的生产方式——“此胡人之生业”。他说“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境”。“不著于地”是指没有固定地点，亦即“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他们在国与国之间流动，“如飞鸟走兽于广野，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这就难免要侵犯他国主权，自由迁徙的生产方式，引发了国际地缘政治冲突，因此，游牧引来战争。

晁错自信为汉家找到了战胜匈奴的必胜方法。

他指出，戌卒守塞，一岁一更，来时，对胡人无知，走时，略知，却已更替，如此，怎能守边？根本之策，要“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这就不单是军事斗争，不仅仅是军人在战场上的对决，而是打文明总体战，以城市对决牧野，以农耕对决游牧，以定居对决迁徙，回到文明的本质上来战，打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战争，以文明之盛衰来决定战争的胜负。一般来说，游牧流动性强，军事上多有优势，然而，在生产方式上，则难免居于劣势，迁徙的生产方式，易于发动攻击，而定居的方式，则宜于建立根据地。

根据地要“高城深堑”，于“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每邑之民，要“毋下千家”，由郡县“先为室屋，具田器”，然后“徙民实边”，先募罪人，继以奴婢，两者不足，再“募民之欲往者”，赐高爵，免税役，由公家供给衣食，直至“能自给而止”。

总之，“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若能因势利导，使之从单纯的为国戌边，转向为“全亲戚而利其财”而战，他们就会“父子相保”，“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从此“亡系虏之患”。这样，战争的性质，就发生了转变，塞下之民从原来的卫国战争转向保家战争，战争的战略性与正义性、人民性与国家性获得了高度的统一。

晁错在此，提出了两个重要思想：一是总体战思想，将城市文明体系和农耕生产方式，全面纳入国家地缘政治和国防战略中，打综合国力战；二是人民战争思想，使战争从为国戌边转向人民保卫家园，可以说，这是汉家战胜匈奴的两个最重要的思想武器。

可以说，在历史上，从思想上打败匈奴的，晁错是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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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刚、李冬君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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