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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梦(十五、十六)

 唐人文苑 2023-01-07 发布于云南

文学梦

十五

吃罢晚饭,离天黑还远,工棚里没外边凉爽,而且也没外边亮堂,所以小伙子们都在工棚外的空地上三人一堆五人一摊的谝闲传的谝闲传,打牌的打牌,丢方的丢方(关中农民最简单的游戏:地上画横竖各四条线交叉成方格,形成十六个交点。两人各执一种不同的或土块或树叶住交点上放而争输赢。)突然天空乌云滚滚而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稀稀拉拉的砸了下来。小伙子们一哄而散,嘻嘻哈哈,大呼小叫,蜂拥般跑进工棚。大雨点很快过去,紧接着是密集的线条雨唰唰而来,工棚前的溪水大了浑了。工棚里的队员们都脱了鞋,上到床铺上,继续打牌、谝闲传。时临傍晚,外面云雨遮天,棚内光线有些昏暗,再加上人们都只顾围坐在床铺上打牌闲谝,谁都没注意到一场灾难将要降临。溪水迅速上涨,漫上溪岸,漫上平场,漫进工棚。正闲谝的冯喜旺忽然感到尿急,便嘴里谝着闲传,人便溜到了床铺边,伸脚在床铺下去穿鞋。“哎呦我的妈”冯喜旺惊叫一声,忙把伸下去穿鞋的脚收倦上来,“床下哪来的水了?”慌忙低头去看,只见满地都是水。

众人都被惊动了,都争先恐后的溜到床铺边去看究竟。只见棚里棚外一片汪洋,棚内能看到的水面上一双双鞋子飘来荡去。外面雨还在下,水还在往上涨。人们立即慌作一团。怎么办?水淹上床铺怎么办?堆在棚角的面粉、玉米畛子被水淹了怎么办?吃啥呀?工棚被水泡塌下来怎么办——

古月强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溪水下游的水洞,很可能水洞那里出了问题。他拍了一把赵军锋:“下水洞可能被堵了。”一边急速溜下床铺,裤脚都没来及往上卷,就跳到水中趟水往外跑去。              

赵军锋手一挥,喊道“下水洞堵住了,走哇!”跟在古月强后边,趟水跑了出去。人们“呼啦”一声乱作一团,争先恐后跳到水中,趟着水往外追去。

冯常喜急了,高声喊道:“甭都去啊,甭都去啊,后面的留下,你看这水还在往上涨,这口粮,这被褥总得想办法往高架起来呀。不然泡了水,咋吃咋睡呀?”最后边的几个便留了下来,跟冯常喜一起找绳子绑了粮食往棚梁上吊。

雨渐渐小了,但水还在继续往上涨。古月强和赵军锋一伙人出了工棚,往前走几步上了山坡离了水面,便顺着山坡高一脚低一脚的来到了下水洞口边,下水洞口果然出了问题。

原来,工棚前小溪流到了离工棚不远处,便流进了一个暗洞,成为地下水流。在暗洞里再流三百米左右才出暗洞,流进一个山沟里。而现在,暗洞口被一个树根和一些树枝树叶堵住,水进不了暗洞,便聚集在这块平场的小盆地里,威胁到工队的安全。眼前的关键是赶快把树根、树枝和树叶拿开,疏通洞口,让聚集在工棚周围的水流入暗洞。可是脚下泥泞溜滑,到不了洞口边。再说就是到了洞口边,万一那树根树枝树叶被水流的压力移开,进洞的水把人带进暗洞怎么办?洞口周围被水泡垮,进洞的水流把人带进暗洞怎么办?所以众人都感到险象横生,束手无策。

古月强二话没说,伸腿就下到水里。赵军锋一把拉住了古月强的手臂:“等一下”。然后望着众人大声喊道:“都把裤带解下来交给古天明。”众人你望我,我看你莫名其妙。赵军锋大声喊道:“快点,还犹豫什么?古月强连性命都不顾,你们难道就舍不得把裤带解下来用一用?”

众人急忙解下自己的裤带交给古天明。古天明心里明白,忙也解下自己的裤带,连同所有人的裤带结成一条长带交给赵军锋。赵军锋把带子的另一头牢牢的拴在古月强腰间,另一头紧紧攥在自己手里。然后叮嘱古月强:“千万小心!”

古月强嘴里“嗯”了一声,便向洞口移动。当他手能够着堵在洞口的树枝时,便伸手拉住树枝狠拽。可是那树枝跟那个树根搅缠在一起,怎么也拽不动。古月强只得又向前走了两步,几乎到了洞口边,抓住树根猛力一拉,树根树枝移开后,那水“哗”的一声向洞里涌去。水流猛然移动,古月强一个趔趄倒在了水中,那暗洞好像有一股很强的吸力,把古月强往洞里吸,就好象洞里有手把人往洞里拉一般。眼看古月强半截身子都已经被水涌进了洞口,多亏赵军锋力大,他握进长带猛力往上一拉,硬是把古月强拉离了鬼门关。古天明和跟前的好几个人,赶忙过去,拉的拉,扶的扶,把古月强救到了坡坎上。这时,天已麻茬黑,雨也停了。初夜的幕蔼中,水面很快落了下去,小平坊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场灾难就这么被解救了。

当人们坐在灯下热烈议论的时候,有人提出应将古月强的事迹上报公社表扬奖励。可也有人说大队干部可能不同意,因为古月强是黑五类、地主狗崽子。后来,冯常喜将所发生的事情前后经过,向他主任哥作了汇报,并提出表扬奖励古月强。冯常贵说:“行,应该表扬奖励。”到了晚汇报的时候,冯常贵先领大家学了几段毛主席语录,然后在汇报会上口头表扬了古月强。并拿出自己的一枚毛主席像章作为奖品,亲自给古月强戴在了胸前。上报公社和在大队表扬奖励的话只字未提。

第二天冯常贵去佛岩点见到了郭超雄,说起了水淹工棚小平场的事,郭超雄如梦初醒似的说:“唉呀,我就说嘛,山沟沟里哪来那么大的水,把下面的路都冲垮了好几处?原来是你们那里出了问题,把水堵起来了。攒多了再放下来,把路冲垮了。我正要找你呢,你就来了。明天你们从修路的人中抽出五六个人来,把下面被水冲垮的路段维修维修。”

后来从六月份开始,工队的任务就转为往一个大森林修一条新路。伐木队变成了修路队。     

十六

大女儿童竹花的婚事解决不了,这是童老实的一块心病。快三十的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不着急。见一次面不同意,见一次面不同意。“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人?自己已经离开平原了,不可能再去找平原的人了-------这一点难道自己还不清楚?还想找平原人而嫌弃山里人?这死女子,在平原念了几年书倒念糊涂了。只要是平原人,五类分子崽子都不嫌弃,都愿意。也不想一想这将是啥样的后果。结了婚咋过日子?说不起话,抬不起头,以后有了孩子都得受牵连。这,这以后日子咋过,你想过没有?山里娃咋了?山里娃再不好,也比狗崽子强-------要不是我及时阻止,再发展下去那还了得。”童老实每想到大女子这事,一方面庆幸自己阻止了大女子和古月强的来往,另一方面还在为大女子的婚亊着急。

大女子婚事没解决,却有人给二女子提亲说媒了。这咋能行?大麦没收呢,咋能先收小麦?童老实回绝了媒人,更为大女子童竹花的婚事焦心。然而,最近听到了关于二女子童竹卉的一些风言风语,童老实更加坐卧不宁了。一回到家就黑着一张脸。见了二女子童竹卉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大麦没收小麦要先收,不行!啥都得有个规矩,少给我丢人。”见了大女子童竹花也苦着一张脸:“大麦不收,小麦要先收了,你到底啥打算?”对于老爹的唠叨,姐妹俩始终不予理会。  

这天,童老实心里闷得慌,约了老伙计贾正山去打猎。老哥俩转了两个山头,打了两只野兔野鸡,便坐在石坎上休息。老伙计贾正山取出旱烟袋递给童老实,童老实用自己的烟锅在贾正山的烟袋里挖了一锅烟,又把烟袋递还给贾正山。贾正山把自己的烟锅伸进烟袋里,一边慢慢的挖着烟,一边说:“老哥,你说咱哥俩关系咋样?”

童老实一边点燃烟锅里的旱烟,嘴咬着烟嘴,用眼睛友好的瞟了一眼贾正山,微微一笑,说:“那还用说!”

贾正山高兴的继续问道:“那,你说咱两家做个亲好不好?”

“做亲?”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真还把童老实问蒙了,他心里很快的自问道,“是老大还是老二?”

贾正山微笑着说:“我家儿子看上你家女子了,我今天跟你商量,你若同意,我就托媒人提亲;要是不同意,那就当我没说,咱俩还是老伙计。”

“你说的是那个?老大还是老二?

“当然是老二童竹卉了。“贾正山答道。

童老实低下了头,心想:大女子婚事还没着落,可他儿子看上的是二女子。答应吧,大麦没收先收小麦不合规矩。知道的人说大女子在平原念了几天书,心高气傲的把自己耽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女子有毛病有缺陷没人要了。那以后就更难找对象了。不答应吧,老伙计的面子不说,二女子不检点,事情若再往深发展,非丢人不可。不如就答应下来,也好断了死女子不规矩的念头。

贾正山见童老实低下头不说话,还以为童老实不乐意碍着面子不好说,就有点不高兴“咋了,我儿配不上你女子?”

童老实赶忙笑着说:“不是,不是,你老弟托媒提亲就是了。”

当晚回到家,童老实就在饭桌上宣布了此事:“贾家你正山叔的儿子看上了竹卉,这几天就托媒人来提亲。竹花可得把自己的婚事抓紧,你妹妹已经定婚在你前面了,可别弄的结婚也走在你前面,叫人笑话。”

“我不原意!”童竹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老爹的话语。

童老实一愣,问“不愿意?为啥?”心里却说“我知道你舍不得二娃,看你今天咋说得出口。”

童竹卉很坚定:“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总得有个理由。”童老实步步紧逼。童竹卉稍加思索,说:“我姐的婚事还没解决,我不能走到姐的前面。”

童老实说:“这怪不得别人,怪你姐自己。见一次面不乐意,见一次面不乐意。她要一辈子找不到对象,你也一辈子不找对象?”

童竹卉说:“人家我姐找到对象了,是你不允嘛。”

“她找的是啥对象?”童老实说。“五类份子的狗崽子,她是一点不考虑后果。”

“反正我不同意!”童竹卉毫不退让。

童老实燥了{怒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事由不得你。你咋想的我知道,小心吐沫星子把你淹死——”

“哼!”童竹卉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起身进了小屋。

童老实愤怒的吼道:“你死女子咋了,管不了你了?自古儿女婚姻凭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再给你说一遍,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事由不得你!

玉竹媳妇怀里的孩子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玉竹媳妇忙抱着孩子躲进自己房间。

童玉竹一旁赶忙劝解:“好了,好了,爹,生那么大气干啥?慢慢劝,慢慢劝。”

童竹花一旁说:“就是嘛,都啥年月了,还逼婚不成?”

童老实转身指着童竹花骂道:“你个死女子说啥呢?我没逼你。我放开手让你找对象,你找不到嘛。你两个死女子没一个好东西。”

童竹花说:“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去给牛饮水去呀。”说着,走进灶房提了半桶水走了出去。

童玉竹将童老实连推带劝送进了童老实的房间。

童竹卉听出哥把爹劝进了房间,便转身走出自己房间来到院中,迎面碰上给牛饮完水的童竹花。童竹卉向她姐摆了摆手,示意别出声。然后走到童竹花身边的黑狗“白眉黑豹”跟前,在狗身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起身便走。白眉黑豹连蹦带跳追了过去。

童竹卉带着白眉黑豹在洒满月光的山径上走了二里多路,便到了王二娃家。山里人的居住都是独院,也没院墙。童竹卉径直走到院中,进了王二娃的家中。王二娃家也是刚吃过晚饭。过去两人会面总是偷偷摸摸在外面灌木丛中。现在童竹卉直接走进家中,王二娃惊喜之外,料定其中必有原因。便喜形于色的问:“竹卉,你咋来了?”

童竹卉没有直接回答王二娃的问话,只是笑着先招呼了王二娃的爹妈,然后拉着王二娃来到院中,站在树荫底下,小声说:“我们的事我爹已经知道了。”

王二娃一听,毫不在乎的说:“知道了怕啥?咱正大光明!”

童竹卉焦躁的说:“你小声点,我爹已经把我许给了贾正山的儿子.

“啊!”王二娃吃了一惊。说:“你没把咱们的事告诉你爹?”

童竹卉说:“我哪敢?再说我还不知道你爹妈同意不同意呢?”

“我已经给我爹妈说过了,我爹妈都同意。”

童竹卉说:“那好,贾家还没正式托媒提亲,你赶紧告诉你爹妈,尽快托媒人来提亲,一定要赶在贾家前面,千万别落在人家后边。”

“好,我明天----最迟在后天去你家提亲。明天我去买东西”

“好,那我回去了。记住,千万别落在贾家后边。”童竹花说完转身要走,却被王二娃将手拉住。童竹卉转身望着王二娃,心中真是悲喜交加,但她心里明白,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便招自已手从王二娃手里抽出来,然后毅然转身带着白眉黑豹离去。

王二娃送走童竹卉,回到家里把情况一五一十跟爹妈一说,二娃妈先急了:“那咋办,这个童老实难道他就一点不考虑他女子的心意?”

王二娃说:“竹卉叫咱抢先去提亲。只要咱提亲在贾家前边,看竹卉她爹咋说。”

二娃爹对二娃他妈说:“对,咱抓紧时间,明天上午你去找咱嫂子,让她明天下午当媒人去童家提亲。”

第二天早晨,天才麻麻亮,王家父子就往公社所在地的街道去买礼品。那时候讲究破四旧立四新,于是他们买的礼品,只不过是一个锄头一张锨,一本毛主席语录一个毛主席像章-----这叫“新四色礼”。二娃他爹实在看着过意不去,还买了一包红糖和一包点心。

二娃他妈上午到二娃他大妈家托她大妈去说媒,他大妈满口答应。二娃他大妈是个能人,就是破四旧立四新最严酷的时候,和抓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风潮中,都敢到公社驻地和凤尾车站去偷做生意。可以说是见过世面的人。如今给自己的侄儿当媒人,哪有不乐意的?

刚吃罢中午饭,王二娃就跟他大妈为了抢先提亲连午睡都没睡,急急忙忙往童竹卉家赶。三里多点路,一会儿就到。白眉黑豹老远见了生人{二娃的大妈},便吠叫了起来。王二娃忙叫了声:“黑豹!”白眉黑豹便蹭跳过来,一边亲热的向王二娃摇尾帖耳,一边煞有戒意的瞅了二娃他大妈一眼。

狗吠声惊动了一家人。童竹花、童竹卉首先迎了出来。童竹卉叫了声:“大婶!”,然后朝着她爹的房子驽了下嘴,示意二娃和他大妈:他爹在房子里呢。童竹花也叫了声:“大婶!,赶忙从客人手中结过了礼品。玉竹和媳妇也抱着孩子从自己房间迎了出来。

童老实正想午睡,隔窗见王二娃和他大妈提着礼品进了院子,心里就知道了来意。便慢慢下了床,出了睡房,进了堂屋。这时二娃和他大妈在童家兄妹的陪同下,也都从院子走进堂屋。童竹卉进堂屋没停就返回自巳的睡房,掩门站在门后听动静。

王二娃一进门见童老实从睡房出来,使叫了声“二伯”。童老实没看他,也没应他,就好象没他这个人一样。

童竹花把王家带的礼品拿过去,放在她爹面前的桌面上。童老实瞅了她一眼,把那些礼品不屑一顾的推向了一边。

二娃他大妈微笑着叫了声:“二哥!”

童老实嘴里“嗯”了一声,用烟袋锅指了一下桌边的凳子,说了声“坐”, 自已也顺便坐在另一个凳子上。

二娃他大妈见童老实茬口不顺,便稳了稳神,微笑着开口说:“二哥,咱都不是外人,我就不绕弯子直说了。咱竹卉和咱二娃多年来一起上学,两人互帮互爱有了感情。我今天来就为把两个娃的婚事定下。”

童老实嘴里冷笑了一下:“哼,我说大妹子,我家竹卉的婚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她已经许人家了。”

二娃他大妈仍是一张笑脸,说:“可是我听说还没正式来订婚,而且----

童老实很不客气的说:“这你就别管了。”

二娃他大妈又笑着慢言慢语的说:“如今兴的是自由恋爱,自由恋爱的好处是婚姻建立在男女双方互敬互爱的感情上——”

童老实竖眉瞪眼的说:“我说大妹子,你在教训我吗?”

二娃他大妈笑着说:“看二哥说的,我哪敢教训您呢?我是想说二娃和竹卉互敬互爱有了感情,感情是婚姻的基础,可您说的——”

童老实很不耐烦的打断二娃他大妈的话,说:“好了,好了,啥都不必说了,我已经把话给你了——竹卉巳经许人了,你就不用管了。”

王二娃一看不妙,“噗嗵” 一下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叔,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童竹卉也拉开门跑出睡房,也和王二娃跪在一起,满眼舍洇伪说:“爹,你如果真为了你女儿好,你就成全了我和二娃。”

童竹花一边也帮腔说:“爹,你就成全了他们吧!”

童老实气咻咻的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然后对王二娃和他大妈下逐客令,说:“该说的话都说了,我就不陪了。玉竹,送送你大婶。”说完便起身走进自已的睡房。

二娃他大妈尴尬的强笑中有气愤和无奈,眼望着童老实走进睡房关了门。童竹花走过去安慰她说:“大婶你别急,等我们好好劝劝我爹再说。”

童玉竹也走过去一边拉起王二娃,一边对二娃他大妈说:“就是,好事多磨,你们先回,我们一定好好劝他。”

童竹花拉起童竹卉,说:“哭啥?别哭了,没出息。”

二娃他大妈边和二娃往外走边说:“好,这事就拜托你们兄妹了。”

其实,等静下心来,想起一家人都反对他干预竹卉的婚事,他就有些后悔了。毕竟竹卉找的王二娃与竹花找的古月强不同。古月强是黑五类,本质上的问题;王二娃虽说有缺点,那不是啥大问题,可以慢慢改正的。何必那么较劲呢?何必为此而得罪全家人呢?下午上工的时候,童老实心里总不舒服。手里干着活,跟谁都不搭腔说话。此时的童老实正在念(后悔经):“死女子竹卉铁心铁肺的跟我翻脸,一家人都向着她说话。看来是我太过份了?是,两个娃自由恋爱是好事,可那些嚼舌根的尽放臭屁,他妈的一天没事,尽加盐加醋放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臭屁,让人听着就肚子发涨。唉,这作“老人” 还这么难。家里有事,不管不行,管了也不好;。两个女子,老大快三十的人了,多次见面相亲却连一个也看不上,却去找个黑狗崽。我不管吧,将来毁她一辈子;可我一管,却似乎得罪了她;老二小小年纪却偷偷有了相好的,惹些闲话恶语。不管吧,人人戳脊梁骨,可我这一管,儿嫌女不爱把人都得罪完了。我真想撒手不管,他爱咋办咋办。其实,若真遂了二娃和竹卉的心愿,或许真是好事呢。唉, 把人都气糊涂了--------可我真若撒手,贾正山问我,我又咋交待?唤,这-------

下午,童竹花放罢牛回到家,见哥嫂早已下工回来了。嫂子在厨房做晚房,哥在院坝哄孩子。童竹花走到哥身边问:“咱爹呢?”

童玉竹小声对妹子说:“钻到房子生闷气去了。”

童竹花微微笑了笑,把赶牛鞭挂在堂屋椽墙下的钉子上,便抬脚朝童老实睡房走去。童玉竹抱着孩子紧跟其后。兄妹两推开门进屋,童竹花叫了声“爹”, 两手抱在头后脑躺在炕上的童老实偏过头望了兄妹两一眼,一声没吭又把头偏回原样。童竹花说:“咋,还在生气?何苦呢?竹卉跟二娃相亲相爱是多好的事,你却偏要把竹卉许配给贾家娃。”

童玉竹也说:“就是,一点不为自已的娃着想。硬要把竹卉跟二娃拆散,”

童老实偏过头说:“我咋不为她着想?你没听那些烂舌头是咋议论她和二娃的,我听了就气的肚子鼓。”

童玉竹说:“那你咋不怪那些烂舌头,却怪起自家女儿来了?竹卉跟二娃自由恋爱有啥错,看把你气的?”

童竹花接过话头说:“就是,竹卉跟二娃互相了解,有感情,将来肯定会幸幸福福一辈子;可要是贾家那娃,那就难说了。这道理咱应该懂。你还说你不封建不保守,不封建不保守你咋还反对竹卉跟二娃自由恋爱?”

童老实慢慢坐起,盘腿,装烟,说:“我是被气糊涂了。”那口气缓和的多了。

童竹花说:“你爱生闲气。别人咋说,让他说去。是非天天有,不听自然无。我看关键是你武断,啥事都要按你自已的意图办事,根本不考虑别人。”

童老实不高兴的说:“谁说的,我是那样的人?”

童玉竹接过话茬,说:“竹花说的没错,前边竹花和古月强你反对,现在竹卉和二娃你也反对。我只有两个妹妹,两个妹妹的婚事你都反对,你说你是不是那样的人?”

童老实暂钉截铁的强辩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竹花的事和竹卉的事不一样。竹卉的事我可以任随她去,可竹花的事不行,古月强是黑五,我若也随她去,那我就没负起当爹的责任,把她害了。”

童玉竹认真的笑着问:“那,你的意思是竹卉和二娃的事你不反对了?”

“不反对了,”童老实说,“但是有一点是她俩结婚不能抢先在她姐的前边。大麦没收先收小麦让人笑话,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她姐有啥缺欠,找不到女婿。”

“好,那我就告诉竹卉去。”童玉竹高兴的说着就抱着娃走了出去。

童老实又对童竹花说:“竹花你这下可要抓紧,人家竹卉只等你一年,总不能你老找不到对象让竹卉老等你。”

童竹花笑着说:“爹,你干脆也发发慈悲,成全了我和古月强吧。”

童老实严肃的不容辩解的说:“那绝对不行。将来你们结了婚,在人面前低人三分,说不起话,抬不起头,那时你后悔就晚了。你就会怨我这个爹没本事没能耐,不负责任了。”

童玉竹突然在外边喊了两声” 竹卉竹卉!” 接着又喊道:” 爹竹花竹卉不见了。”

童老实父女俩都吃了一惊, 忙跑出房间。童老实还不放心地到两个女儿睡房看了一遍然后出来问:” 今下午竹卉上工回来没有?

童玉竹说:” 不知道么,我们都忽视了。”

童竹花突然指着院坝下, 轻声说:” 二娃他爹妈来了。”

童老实和童玉竹扭头朝院坝下看去,果见二娃他爹妈走来。二娃他妈也正抬头往院坝上望,正和童家父子三人碰了个眼对眼,于是便停步,抬头问:“他二伯,我家二娃没在你家吗?”

童竹花抢先答道:“没来呀。”

二娃他爹也停步说:“这混账东西,中午饭都没吃,现在又不知跑哪儿去了。我和他妈下了工回家没见他人,只在灶房地上留了几个大黑字。我们都不识字,看不懂啥意思。寻思他可能来找你家竹卉了。”

童竹花说:“竹卉也没在家。”又扭头对童老实说,“爹,我去看看。”

童玉竹说:“我也去看看。”

童竹花说:“哥就别去了,你抱着孩子呢!”

做饭的玉竹媳妇听到外边动静,早已走出到灶房门口,靠在灶房门框上看到了面前的一切。这时便叫道:“饭都快好了。”

童玉竹道:“你抱娃来。”说着走过去,把娃往媳妇怀里一递,转身便追下了院坝。童老实不放心,也抬脚追了下去。

二娃的爹妈领着童家父子回到家,众人走进灶房一看,灶房地上四个大字写道:“爹妈保重!”

童竹花念罢四字,叫道:“唉呀不好,二娃很可能和竹卉跑了。”

二娃他妈问:“跑哪去了?”

童竹花说:“很可能往山外跑了。”

童老实焦虑的喊道:“那,那快追呀,天眼看黑了!”

童家父子前边去追,二娃他爹进睡房取了个手电筒,夫妻俩便一同随后追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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