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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作家】孙才凤/紫午台看花

 潇湘原创之家 2023-01-08 发布于湖南


紫午台看花

作者:孙才凤

子午山上有二园,一个玫园,一个桃园。

玫园种花,玫瑰,茑萝,太阳花。以黄土垄,自是一行,石丘为篱,自然成例。桃园种桃,漫山遍野,零星散落,小径旁,杂草间,皆是。

那一天,下雨了,赏花已是不佳的日子。

早已约定了,我无法推脱。或以天不作美,或以久居无行,或以家事缠绕,又或以困顿未消,世间烦不胜烦的琐碎,毫无益处的境况,大至我很愚钝,倾听不了黎明的好处。纵是万般的理由,我也没逃脱自然的呼喊,情愿或不情愿,我都将奔向子午山。

因为与那只山鸟许下的诺言。

我不想被人误会,那与在夏天看书一样蠢笨。有时,我很想认识这样一些人,他们的谈话,他们的思想,他们的阅读,绝非小人和侏儒所般配。也许,这就是我经过一番挣扎后,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明智的选择。也许,我们都是一群微不足道的人,但从不缺乏教养。

出门,拿一顶小伞,预备着,或许小小的伞下可携佳人呢。然后,去接左左,据说斯华很美,她们在等着,在一个被雨淋湿了的站台,已是焦急了。那几只“公鸟”还在磨蹭,大概是寻不到雨伞,或者昨晚的梦丢失了。

子午山不远,抵达时却已近午时。最初的印象,山并非高大,低矮的丘陵,但高于澧水,低于天门。放眼望去,夫妻岩俨然成了一个下界的天空,远离了喧哗和烦扰。看花,看什么花?玫瑰园的玫瑰花早就凋落了,带刺的枝干顶着几片残叶,几朵残花,稀疏地淹没在雨中。许是夏日的骄阳,烘干了土壤,花的心思,留下的是残缺的风景吧。

“花散了,花散了。”

“花去了啊,花去了。”

是的,我们都这样以为。想再看到一场玫瑰花开的盛景,恐怕要等到下一个花期了。我分明感觉到一种失落,慢慢地爬进心里,却又四处地张望,去寻觅一份额外的情趣。女人可不管这些,撇开了雨伞,摆弄着身姿,想要留下些奢侈的时尚,不言而明地和谐,或者是旁者一无所知的痕迹。她们不邀请我,或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男人都走得急,无意打搅那些蠕动的物虫,也不从岩石的背后偷窥。也许我已注意到了些什么,此刻的心情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有诗可为证:

雨中玫瑰寻不见,

见与不见似曾见。

凋却一朵还一朵,

他日再开也重见。

这是我与玫瑰的物语。轻笑着,拈开湿漉漉地野草,抬脚轻踏在石墨路上。“太阳花,午时花。”是说给失意的人的。雨中的太阳花趁时藏躲起来,半开半闭,且向着那空山。忽然,雨变得小了,被风吹拂着,飘落在花瓣叶尖,又漫不经心地滚落在地上,时断时续,像是弹奏着的曲子,也许是天上的仙曲,某个片段落入了人间。茑萝花小巧而玲珑,宛若艳丽的“睡美人”,躺在了碧绿的“床”上。《诗经》有云:茑为女萝,施于松柏。然而,子午的茑萝不寄生于松柏,而是缠绕在竹篱之上,藤蔓伸出很长,牵出老远,牵出了西山。屋檐下的丝绦,是蔷薇,主人不花心思的一个小手笔,随意那么几根竹竿,斜靠在墙上,撒上几粒种子,点缀一下寂寞的黄昏。绿意爬上来了,茑萝花开了。快乐的蝴蝶冲破了蜘蛛网,悄无声息地飞过屋前,周围的一切是宁静的,只有鸟儿不时歌唱。这种感觉很美妙,我听见了鸟儿愉悦的歌声,从那树丛深处传来,又消失在新鲜的空气里。这对于我来说,全然是玄外之意,足足有那么一阵,陷入了其中,难以自拔。

当然,我不仅仅拘泥于这看花或不看花的时光,自然是无需修饰的,就像一部精美的古典作品,一切事物的语言都可描述。除此,我还感叹世间对于自然的人文关怀,小心,谨慎,周到入微。山顶上就那么三两户人家,几座砖瓦房,一条绕来绕去的小路,小草与树木淹没了方向。夜晚来临,狗叫唤着,面对那远处的灯光,欢快地叫唤着。一种鸟儿,躲在树的背后,絮絮叨叨地说话。鸡叫了,天要亮了。黄桃树结了果实,是黑夜结出的好果,晨光熹微,光明就要来了,大地从从黎明中苏醒过来,空气如昨,却又不失新奇。那山上的尖石,不是上天的造物,应是鸟儿的眼泪堆积起来的寂寞吧,是不是真的,没人知晓。也许就是自然回馈给农夫的梦。

这样的遐想,不会飞出远山,搅扰了人间的宁静。偶然的来客,匆匆一过,也不觉着屋子太小,太过陈旧。那只大黑狗朝着来人狂叫几声,摇头摆尾地跑到女主人的身边去了。主人是城里人,儿女大了,家事暂闲。花钱置买了这片荒地,在两个小山包间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小窝,从此停歇了下来。我想,她也是一只倦鸟吗?竟如此迷恋山林。也许她是真累了,身上那久居闹市的困倦尚未全部褪去,满目的眼神还沾着城市的湿气。她不是那种说话大声絮叨的人,而轻言里又包裹着一份难以言表的温情。男主人在路脚下的池边,挽起裤脚,斜着身子,手中的锄头一快一慢地舞动,池水很浑浊,雨点落下,激起一个个晕圈。荷叶很稚嫩,几片小绿,零散着,装饰了水上的小桥。他会下山,带几朵玫瑰给自己的孙子,或是摘些黄桃,洗净了递给儿孙们品尝。就这样,男主人的头发白了。他不搭讪,好像没听见我在和女主人说话,也好像感觉不到周围突然间多出了几个男女。这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他低头忙碌着,连抽支烟的时间也没有。他的动作很柔和,很含蓄,很有思想,仿佛侍弄着一枚熟了的果实,其实,他的心里暗喜着,四周溅起了水花。

那几个女人还在无花的园里滞留,天气转好,小伞收拢,几张俊美的脸露出,像是雨水淋过的芙蓉。待到忙完,也许还要很长时间。我站得很远,与她们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倘若站得更近一点,闻得花香,或是鼻孔里吸出的气息,这样就搅乱了彼此的涟漪。天师弓着身子走路,双手抠在石上,几乎整个身子怗着地。他也是害怕闲言碎语吗?不是。天师是在倾听大地上的母语,长湾正以一种锤炼过的语言在向他倾诉。他要听仔细,听明白,听清晰,然后都把它装进自己的胸膛,酝酿,发酵,酿成了一首缠绵悱恻的诗。

风雨急,花半残,

崆峒山顶龙泉庵,

只叹玉女不曾见,

何处有人识长湾。

白云远山缥缈处,

天下何人邀天师,

绿桃红树石墨路,

此情此缘情何堪?

邀来红日去下酒,

踏歌故里与君还。

我沉默了。也许天师流泪了,眼泪都流进了土里,犹如那花与果,纠缠在一起,没有界限,彼此就那么一点空间。却容得下一场风雨,一缕阳光,一段渐行渐远的岁月。农庄在另一座山的顶上,是疗伤的地方。主人预备了一桌好菜。鸡在树林间长大,吃些虫子,肉质可口。一盘辣子,一碗小酱果,转换了访客的情绪。酒,一种透明的液体,它灌不饱人,只将人灌醉。天师喝了几杯,也就醉了,脸上的红晕像天边的晚霞。

这些已经足够了,种花,看花似乎已是很俗了。像我,活了这么久,也未曾种过花,甚至不知道几个花名,更不去招惹带刺的玫瑰。看与不看,也就无所谓了。傍晚时分,我离开了子午山,天师也走了,带着醉意,从一条旧时的小路。那几个女人似乎意犹未尽,还盼着有朝一日再来,看一场真正的玫瑰花开。

一场夏雨过去,我不知道那园中的花儿是否已再开。雨住之后,我就再也没出过门,因为张家界已经封城了......

作者简介

孙才凤,张家界人,教育行业,张家界市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教师作家分会会员。发表文章《寻找生命的原乡》《冬天的果实》等若干,有不少作品获奖。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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