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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涵读书]此文约2000字，阅读约需7分钟 《红楼梦》第十八回细读：元春省亲留下兴家良言，贾家不觉无人知其苦衷 贾元春省亲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进入末世的贾家把女儿回家当作皇帝巡游，举全府之力建起大观园，配备了人和物，用掉了贾家全部财富，营造出一派歌舞升平的假象。 省亲结束前，她再也忍不住，再四叮咛：“不须记挂，好生自养。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 贾元春这样说，是假话还是真心话。从她省亲进园后想法看，是真心话！ 
贾元春虽然离家多年，但在宫里与贾家仍然互通消息，所以对家里的情况知根知底。省亲的当晚，园内各处，帐舞龙蟠，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一片富贵风流。贾元春在轿内看到“内外如此豪华”，不由得“默默叹息奢华过费”。 先有想法后有叮嘱，热热闹闹的省亲活动结束后，贾元春既不歌功颂德，也不讲骨肉亲情，为何要讲这样一句大煞风景的话呢？ 表面上是担心贾家财力难以为继。 贾家族人当中当官的人不少，但是能靠当官增加开支的人只有贾政一人，贾赦、贾珍、贾琏和贾蓉之流，不是世袭就是花钱买官，他们当官之后，不仅不能给贾家财务增收，还需要拿出真金白银维护外在的体面，支撑花天酒地的生活。 贾家历经百年，开枝散叶，人丁兴旺，但是正如冷子兴所言：“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红楼梦》第二回）人多不顶事，一辈不如一辈。 实质上担心贾家会受讹诈。 贾元春封为贤德妃，很多人认为她是得道升天。 贾琏护送林黛玉二进荣国府的当天，王熙凤在房间里摆酒宴请，就娇滴滴地说“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 不仅贾家人以为能够通过贾元春沾光，大多数外人也以为贾家会受到皇帝的赏赐。 黑山庄的乌进孝春节前到宁国府交田租，贾珍说起日子艰难时，乌进孝笑道：“那府里如今虽添了事，有去有来，娘娘和万岁爷岂不赏的！”（《红楼梦》第53回） 很多人以为贾元春当了贤德妃后，家里的财富也会随着水涨船高。 事实上，贾元春被封为贤德妃只是一个虚衔，并不是受到皇帝的恩宠。她的主要职务是凤藻宫尚书，不是皇帝跟前的贵妃，皇家每年赏赐只有一千两银子。 贾家人虽然知道贾元春的处境，也了解她的苦心与苦衷，但是为了脸面，为了名声，只能借助省亲之事大操大办。 
贾元春务实，为了避免大操大办引起恶人注意，离家之前交办以后不可奢华靡费。 贾元春的担心最终成为残酷的事实。 贾元春封妃之后，宫里的太监把目光瞄向了贾家，于是想方设法向贾家勒索银两。 贾母八旬生日过后，贾琏找鸳鸯偷当贾母财物，私下向王熙凤求助时，夏太监派了一个小太监前来，索借200两银子买房子。贾琏无以应对，王熙凤出面。 小太监借银子时话说得非常漂亮：“夏爷爷还说了，上两回还有一千二百两银子没送来，等今年年底下，自然一齐都送过来。” 王熙凤冰雪聪明，回复的自然非常到位：“你夏爷爷好小气，这也值得提在心上。我说一句话，不怕他多心，若都这样记清了还我们，不知还了多少了。只怕没有，若有，只管拿去。” 两人笑谈中可知，夏太监前后从贾家要走1000两银子。 王熙凤打发走小太监后，贾琏感慨地说出另外一件事：“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我略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将来得罪人之处不少。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红楼梦》第72回） 不仅太监们敲诈贾家，宫里的娘娘们也给贾家施加压力。 王熙凤苦恼家中支出入不敷出时，跟旺儿媳妇说过一个梦：“梦见一个人，虽然面善，却又不知名姓，找我。问他作什么，他说娘娘打发他来要一百匹锦。我问他是那一位娘娘，他说的又不是咱们家的娘娘。我就不肯给他，他就上来夺。正夺着，就醒了。”（《红楼梦》第72回） 脂砚斋在此留下一句批注：是以前授方相之旧，数十年后矣。 由此可知，贾元春经历过别人夺锦之事。如果王熙凤将锦送到宫中，自然没有人争夺，所以大胆推测，贾家经历过宫内其她娘娘伸手向索要一百匹锦的事情。 
两点启示： 一是道理再好也抵不过一件实事。 贾元春见多识广，能够精准掌握贾家情况，能够看清看透社会大势，不让贾家铺张浪费的道理也浅显易懂。但是省亲本身却与这个道理背道而驰，贾家人经历了奢华，见识了奢靡，享受到了富贵，没有人再愿意去过节俭的生活。 一个人自己享受过后再劝别人节俭，只能是痴心妄想。 二是个人之言，无论有多权威，有多正确，必须转化人大家的共识才会有效。 从贾家的情况以及后来的遭遇情况看，贾元春叮嘱之言非常正确，但是省亲过后，贾家人不仅没有听她的肺腑之言，反而变本加厉，贾珍把宁国府翻了个，贾赦天天与小老婆喝酒，宁荣两府越来越差，日常生活也变得越来越没底线，甚至出现寅吃卯粮的情况。 司棋婶娘去接收柳嫂子管理的小厨房，细查之下，发现“粳米短了两石，常用米又多支了一个月的，炭也欠着额数。”一个小厨房尚且如此，一个家族更会如此。 奢靡之风一旦漫延成大势，贾元春再权威，讲的道理再好也无济于事。 注：资料引自《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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